一段情,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
尤子期當初被拒絕多次都沒有這樣難過,可是當他終於看到了希望,甚至連未來都開始進行勾畫時,這美夢卻戛然而止,得而復失的失落感,生生掏空了他的心。
陸夢箋連夜搬離了尤府別院。
難怪人總說,愛情是友情的終結,一旦跨越界線,連朋友都沒得做。在此之前,陸夢箋從沒想過自己同尤子期的關係會變得如此尷尬,即使他向自己表白,自己也始終不曾如此芥蒂,可越過雷池之後,事情開始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陸夢箋也不得不慶幸,這段畸形的愛慕在失去控制之前,便已然結束。
祥子沉默的隨陸夢箋來到臨時租借的小院。自從孫老太過世,他便極少開口,他的聲音似乎也隨着孫老太一同入土,整日除了發呆,便是看着天上的飛鳥愣神。
“祥子哥,大娘走了,以後的日子,你有什麼打算?”陸夢箋放任祥子消沉幾日後,終於忍不住將祥子從沉默中拉出來。
“娘走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這麼多年來,祥子向來事事以娘爲先,如今失了主心骨,反而沒了生活的目標。
“你還有自己的生活,你以後還會遇見一個好姑娘,然後成家立業,兒孫滿堂……”
“若有這麼容易,那你爲何會淪落此地,”祥子不耐煩地打斷陸夢箋,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可是真正能左右命運的又有幾個!
“不錯,我此刻確實有些困頓,可是至少我沒有向命運低頭,爲了心愛的人,我不願再繼續消沉,爲了獲得我應有的幸福,我始終努力奮鬥,至少,我還會去爭取。”陸夢箋沒有絲毫的難堪,她有過這樣的時期,所以她能切身體會祥子的感受,但她絕不會容許祥子像從前的自己。世事瞬息萬變,他們沒有時間沉溺於自己的痛苦中。
“我何嘗不知這樣的道理!”但是道理是一方面,感情卻是另一方面。
“那就努力去適應,或許現在的生活還很艱難,但是至少我們還或者。”陸夢箋將疊得整整齊齊的衙役服放到祥子手邊。
自從孫老太過世,祥子已然沒了工作的心情。當初娘得知他進了官府,氣得整整三日沒跟他說話,可他還是倔強的幹了下來,如今看到這身官服,他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拿走吧,我不需要了,”祥子將衙役服丟到一旁,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你這又是何苦!你知不知道現在你的處境,已經有人盯上了你,他們的目的便是除掉你以絕後患,而官衙正是最安全的地方,至少他們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名衙役動手,”陸夢箋推心置腹,奈何對面卻是一塊榆木疙瘩。
“呵呵,他們怎麼不連我一同殺掉,省的我如此難過。”祥子冷笑,想到娘爲了替自己擋刀,目光冷得如同三九天。
“難道大娘豁出命去保護你就是讓你這樣自暴自棄?祥子哥,你太令我失望了。”陸夢箋起身,心中滿是悲哀。
第二日,祥子早早出了門,陸夢箋因嫁衣的製作,也一早去了製衣坊。
尤子期雖同陸夢箋鬧掰,但還是強打精神處理“精露軒”的生意。尤子期雖是明面的掌櫃,可“精露軒”卻實際爲陸夢箋所有。陸夢箋離開的第一日,尤子期心中怨氣沖天,恨不得將整個店鋪打砸燒燬,但想到這是陸夢箋一手經營起來的產業,心中又有些不落忍。
可這樣的矛盾沒有持續多久,便隨着黑衣人的到來,而被徹底粉碎了。
“你想要陸夢箋?”黑衣人開門見山。
尤子期不語,他喜歡陸夢箋,在尤府並不是秘密,但是對於外人卻一直保密,所以當黑衣人說完,尤子期心中已是警鈴大作。
“如果你想,我的主子可以幫你完成每一個心願,只要你點頭。”
尤子期不是不心動,可是他不是三歲小兒,簡單幾句話若能將他騙到,他還做什麼尤府大少爺。
“我給你三天時間,你仔細想清楚,陸夢箋同林岱莫之間的關係,想必你也清楚,而林岱莫同祥子的關係,或許你也明白一二。你如果想陸夢箋還活在這個世上,那就希望你能仔細想清楚,我家主人自然也不希望有情人勞燕分飛。”黑衣人的話讓尤子期一陣心驚。
祥子的事,他也是才知道不久,此人既然有能耐將所有事情打探清楚,想必也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萬一他真對陸夢箋下手……
“不,我同陸夢箋早已沒有任何瓜葛,我也不願再同她糾纏不斷,你找錯人了。”尤子期毅然拒絕,但黑衣人卻冷哼一聲。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三日之後,你若不答應,就等着替陸夢箋收屍吧。”
黑衣人縱身一躍,消失不見,尤子期一陣頭暈癱坐在地,後背已被冷汗打溼。
陸夢箋去往雲衣坊,經過精露軒時,背後似有兩道利刃,讓她極不舒服,可是她不想回頭,那個人,一定恨死她了吧。
雲衣坊二樓比往日更加熱鬧,尚書郎之女李月茹早早就預訂好了嫁衣,約好今日來試裝,陸夢箋便是因此而匆忙趕工。官戶人家女子的邀約,如今是陸夢箋結交上流人士的重要途徑,她若想得知林岱莫的近況,這一途徑最爲便捷,因而她不願放棄任何一個機會。
此刻李月茹尚未到來,陸夢箋也樂得偷閒。她面帶黑紗,滿意地看着每個女子,她們身上的衣着華麗而端莊,襯得容顏越發好看,陸夢箋不由羨慕生於古代官宦人家的女子,不必費心於各種升學考試,不必爲那些所謂的名次挑燈夜讀,她們生來便有尊貴的身份,姣好的容顏,和令人豔羨的人生。
正感嘆之時,陸夢箋突然發現一名女子舉止頗爲怪異。
此女身材極爲高挑,皮膚白嫩,濃眉大眼,典型的美女鵝蛋臉,但手指的關節卻比一般女子粗大,最重要的是,此人竟有喉結!
陸夢箋瞪大眼睛,仔細看着這女子的一舉一動,雖說在走姿作態上同其他女子並無二致,但她一開口,陸夢箋便聽出了端倪。
“哎,你,過來幫我看一下,”女子指着陸夢箋,扭捏地拽着明顯較短的裙角,“你們這衣服怎麼這麼短,本姑娘怎麼穿得上嘛!”
“這位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這身衣服只是樣品,您若是喜歡,可以留下您的尺寸,本店可爲您量身定做。”陸夢箋憋着笑,認真地回覆道,可當她看清那人的臉時,臉上終於忍不住樂開了花。
“哎呀,長得高了真討厭,連衣服都買不到,算了算了,我還是再看看吧。”女子轉身回雲衣坊新闢出的試衣間,陸夢箋笑眯眯地也跟了過去。
“你來幹嘛,快出去,本小姐要換衣服!”
“蕭小姐,您好不容易來一次,哪能讓您親自換衣服,您的丫鬟呢,我去叫她們進來。”女子一愣,馬上反應過來。
“呵呵,還是你的眼力好,行了行了,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出去吧。”
陸夢箋腳步未動,卻擡手摘了面部的黑紗。
“怎麼是你,哦,我是說,你怎麼這麼眼熟,”女子臉上滿是掩抑不住的驚訝。
“蕭少爺,你來就來嘛,想看本姑娘設計的漂亮衣服就明說,沒必要這麼偷偷摸摸的,真的,本姑娘可大度的很。”陸夢箋笑眯眯的看着蕭乾,自打蕭乾被陸夢箋用悠悠的畫羞辱之後,便放出豪言,一定要努力超過陸夢箋,自打那次之後,蕭乾便銷聲匿跡了許久。
此後,蕭鼎每次都忍不住要誇陸夢箋有育人的天賦,一向不務正業的蕭乾竟肯在繪畫上下功夫,完全都是拜陸夢箋所賜。
“哼,誰偷偷摸摸了,我這是微服私訪,看看你有沒有偷懶!”蕭乾被揭穿了身份,也不再扭捏作態,粗暴的解開衣釦,將衣裙丟在一旁。
“好好,你微服私訪,連皇上都沒有你體恤民情,行了吧,”陸夢箋看着他微紅的臉龐笑不可支,“不過你怎麼跑來私查女裝呢……蕭少爺,您今兒可查出什麼了?”
“當然,本少爺一出手,當然沒有失手的時候,你們這裙子做的這麼短,萬一,我是說假如遇見個跟我這麼高挑又美麗的小姐,你讓人家怎麼穿?”
“我說蕭少爺,這世上能跟你這麼高的小姐,可真是少見的很!不過,蕭少爺,你這麼穿,更讓人挪不開眼了,太美了!”陸夢箋眯縫着眼,越看越覺得蕭乾穿女裝竟也如此賞心悅目,甚至比那些大家閨秀還要美上幾分。
“那是,像本少爺這樣又高挑又美麗的小姐,就連整個京都都找不出幾個,”蕭乾說完,眨巴眨巴眼,看着陸夢箋促狹的笑,才發覺又中了她的圈套。
“蕭少爺,您當然是天生麗質,我看京都中,您真的能算是頭號美人了,”陸夢箋連誇帶捧,恨不能連衆星捧月的詞都搬出來往蕭乾身上堆。
蕭乾最禁不得別人誇他好看,幾句便被捧得飄飄然不知所以。
“要我看,咱們雲衣坊的衣服,屬蕭少爺穿着好看,連我這樣的女子看了都覺得羞愧難當,”陸夢箋見時候差不多了,終於拋出一塊大石頭,“蕭少爺,以後但凡有新衣裳,我第一個先讓您穿怎麼樣?”
“好啊,這麼漂亮的衣裳,穿在那些糟粕女人身上,我都覺得浪費!”蕭乾一拍大腿,當即拍板,不過下一秒聽到陸夢箋的話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