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夢箋微微一笑,這個男人還真是彆扭的可愛,每次總要像個小媳婦般鬧鬧彆扭,回頭卻又低聲下氣地來求和,縱是心中再多怨,也再氣不起來。
“你都已經這樣說了,以後定少不了麻煩你,只是希望不要嫌煩纔好,”陸夢箋掩飾着心中的暗笑,將身上的絨毯放到一邊,站在林岱莫身旁,林岱莫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一反常態的用力揉/搓着眼睛。
陸夢箋尚不及發問,就聽見走廊中傳來一陣腳步聲,不用想看也知是劉媽,也只有她能將小碎步走的那樣急促而有規律,陸夢箋聽她在廂房門口止步,於是忙從書房走出,只見劉媽熱得滿頭大汗。
“劉媽,什麼事這樣急,看您熱的!”陸夢箋掏出手帕在劉媽額上輕輕擦拭幾下,劉媽這才緩過氣來,很是無奈的指指門口方向。
“也不知從哪裡跑來個老乞兒,在咱們大門口賴了一早上了,雙點見他可憐給了幾個饃打發他走,結果他反倒直接坐在門口。他那把老骨頭咱們又不好往外攆他,眼下日頭越來越毒,要是他在咱門口熱出毛病來,那不就成咱的事了,”劉媽想起老乞兒那無賴的模樣氣得牙癢癢,“雙點沒法子,又請了張管家出來,結果那老乞兒死乞白賴非要當家的出去,有要事要跟當家的說。”
“我當是多大事呢,”陸夢箋苦笑,“不過給些甜頭打發了不就齊了。”
“誰說不是呢,可那老乞兒似有神通,在門口神神叨叨說了半天,說咱們宅子的風水好養人,甚至連夫人你的閨名都說的一字不差!他還說……”劉媽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一轉眼正看見林岱莫從書房走出,於是又轉念道,“也罷,那樣的老乞兒怕都是些江湖騙子,說的話實在做不得數,還是讓雙點趕出去得了。”
陸夢箋卻聽得心生疑雲,一個老乞兒怎會有這樣大的神通,她的名姓只有家中相熟的人才明瞭,外人又豈能得知,於是忍不住問道:“他還說什麼了?”
劉媽看看林岱莫,見他臉色木然,便自顧放寬了心,接着前面的話說着,“他說夫人本是富貴命,並非咱們普蘭城土生土長,至於其他我倒是沒有聽得清楚。”
此人既知陸夢箋非本土人士,想必對於其他身世必也有所知曉,陸夢箋平白佔了這具身體,最懼有親人相認,畢竟相貌雖無太大變化,但靈魂卻早已非故人所有。忐忑思量小會後,陸夢箋一如往常般微微笑着,“此人倒是有趣,出去看看也好。”
劉媽攙扶着林岱莫,三人慢慢往大門口走去,老遠便聽見門口的嬉鬧聲。想不到那老乞兒生了副唱談說書的好嗓子,再加上見的世面廣博,於是索性坐在門口講起了故事,雙點到底年輕,聽了幾句竟放了手頭活計,聚精會神聽了起來。
這會子正說起一女飛賊夜闖宰相府,不想歪打正着卻促成了一段姻緣,老乞兒繪聲繪色,如親眼所見一般,連陸夢箋聽完都不禁在心中大道精彩。
故事講到一半戛然而止,老乞兒見陸夢箋到來,並不起身相迎,反倒斜倚在門上眯着眼睛假寐起來。
陸夢箋也不惱火,雙點搬來兩把椅子,安置林岱莫坐下後,反而躬身將那老乞兒扶到椅上坐定,這才細細打量一番。
只見那老乞兒滿臉皺褶,一張老臉被曬成黑褐色,許是多日不曾洗臉的緣故,環繞五官積了厚厚一層黑膩子。一頭花白頭髮凌亂的披在頭頂,髮梢處甚至隱約有結塊成縷的髮絲,老乞兒不時擡手在頭皮抓撓一番,手上捻着從頭皮上抓下的蝨子,看得陸夢箋心驚膽戰。一身看不出原色的長衣衫,衣袖上還拖着一小塊灰污的棉花,想來是冬衫穿得久了,裡面的棉花早已掉光,便湊合着穿到了如今。
劉媽在一旁看着老乞兒的行頭,甚覺可憐,可見陸夢箋竟將家中乾乾淨淨的木椅讓給這渾身髒兮兮的乞兒,心中難免起了疙瘩,卻又不好明說,眼見那隻黑乎乎的手扣完鼻孔又在椅子上摸來摸去,忍不住扯扯陸夢箋的衣袖。
陸夢箋心中自是泛着噁心,但一想到他興許能爲自己解開身世的迷團,於是仍耐着性子,囑咐雙點沏茶倒水,一切禮數週全後,才笑道,“聽說大叔想見我們當家的,如今我們當家的就在這裡,不知可是有何要緊事?”
老乞兒斜棱着眼睨了林岱莫一眼,嘴角不屑的撇了撇,清清嗓子道:“我不找他。”
“你這佬兒,實在無禮,我們家少爺便是家中主事的,你不找他又是找誰!”劉媽委實看不慣那倚老賣老蹬鼻子上臉的樣,又見他眼見地看不起林岱莫,知是瞧不起少爺目盲,此話當着林岱莫卻又實在說不出口,於是恨恨地瞪了老乞兒一眼,“我看你就是想來吃白食才編些謊話,騙我家少爺夫人出來!”
“劉媽,您先別急,喝口茶消消暑氣,”陸夢箋一心想從老乞兒口中套出話來,於是忙止住劉媽,好/性兒地任那老乞兒在椅子上蹭來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