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全身而退

雲鴻愣了半晌,心想不愧是神將,來無影去無蹤。

這身法就算比起太上道的“移形換影”,也不知精妙多少倍。緩了一會,見面前兩顆滾滾的珠子漂浮半空。火陽珠發出耀眼的紅光,那滾圓的外殼內,似有岩漿往復流動,氤氳成一片火海。土隱珠雖以土爲名,卻是一塵不染,內中如蘊黃玉,質地溫和,厚重而儼然。

雲鴻怔怔出神,他真沒想到,傳說中的七大靈珠,一次性就被自己得到兩顆。

更令人意外的是,赤陽火靈珠,竟是脰玉之髓。

回頭細細一想,這脰玉之髓得以蛻變,關鍵就在於受烈火的炙烤。在人類的意識中,玉石遇火可化,打死雲鴻他也不會把玉髓扔進火裡去。但若不遇火,便不會有此蛻變的過程。想到這裡,雲鴻真是信了仁虛子的話,天地萬物,一切自有緣法,這難道不是緣法所致?

當即伸手,準備將這而珠收入正氣爐。

然而,就在他手握火珠的時候,心中忽然傳來一陣悸動!

眼前,他似乎看到了一片火海,萬物都被焚盡,一尊巨大的神將懸在半空,樣貌與重黎類似。他渾身一片亮綠,給人一種大自然的生命之息。見大火難熄,他憤然投身,以生命化解災劫。此後,萬物勃發,不知經過多少年的滄海桑田,那個地方逐漸變成了今日的華山。

雲鴻一晃神,情不自禁的鬆開珠子,眼前的畫面雲消霧散。

“這是怎麼回事?!”

急忙運行浩然正氣,使頭腦清醒。

猛地想起,上次觸摸紫瓊雷霆珠時,似乎也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畫面。那是一個被捆在巨柱上的仙人,他身前還有一個滿眼含淚的紫衣仙子。雲鴻無法相信,這二人就是飛鴻上仙和紫萱仙子。這件事一直被他壓在心裡,儘量不去回憶。但此刻,卻被記憶的潮流帶上心頭。

從他剛剛看到的畫面,大地浩劫,烈火焚天,神將身隕,滄海桑田……

這些,似乎是火珠本身的記憶。

目光轉向土隱珠,深吸一口氣。他不知道,首次觸摸土隱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顫抖着握住神珠,眼前忽然一黑。彼時鴻蒙未分,但見無數隕星落地,天崩地裂,似是天地初開時的景象。一道孤寂的身影負手而立,仰望天地從混沌至清明。而他這一看,就是數千年。

一顆隕星朝他衝來,雲鴻悚然而驚,不由丟掉了靈珠。

冒了一頭冷汗,回頭再看靈珠時,仍是光彩散發,並無異樣。

他心中有些震驚。

剛剛那道孤寂的身影,正是神將重黎!

原來,神將重黎從元之界域初開時,就一直守在這裡。這其間,少說有數千年!莫楠與莫燁兩姐妹,被困在百草秘境中八百多年,就無法忍受寂寞,而他,竟然獨守了上千年!

這種寂寞……還算是寂寞嗎?

不由想到:自己取走了土隱珠,是不是意味着他自由了?

搖了搖頭,耳畔忽然傳來仁虛子讚賞的聲音:“小子,看樣子你成功了。”

雲鴻笑了笑,反問道:“仙翁早就知道了,赤焰火陽珠在我身上。”

仁虛子“哈哈”一笑:“老夫看你把堂堂靈珠,當成什麼玉髓,簡直是暴殄天物,實在看不下去,這才引導你取得土珠。如今好事成雙,你且好好收藏這兩珠,日後必有大用。”

雲鴻點頭,鄭重地將火珠收入正氣爐。

右手握着如玉的土隱珠,問道:“不知道這土隱神珠該如何使用?”

仁虛子解釋道:“很簡單,且凝神聚氣,想着所去之處,將浩然正氣注入其中。”

雲鴻若有所思,這便將靈珠往空中一拋。

心中默想着來時的萬里羣山之景,許久後,在指尖聚集了一道正氣,輕輕點在土隱珠的表面——就在指尖與之接觸的瞬間,一種莫名的感覺從中溢出,瞬間涌入心靈,遊走全身!

如電擊,如火烤,似風吹,似雨淋!

這種感覺無法描述,到最後,彷彿變成了一種踏實厚重的感覺。

如身化羣山,與天地共存,永生不滅。

這一刻,無數渾黃的光芒從珠子內迸發而出,交織成古老的徽紋與圖騰。雲鴻無法判斷,這些徽紋來自什麼年代。即便是甲骨文,似也與之有異。來不及多想,這些徽紋便旋轉流動起來。艮山土隱珠光芒大盛,冥冥中,只感覺一聲悶響,耳邊傳來大錘抗擊土牆的聲音!

伴着這聲悶響,雲鴻只覺周圍的事物瞬間流逝。無論是天空大地,還是高山險崖,都在眨眼間被拉成麪條狀,飛速流逝至身後不見。前方漆黑,世界彷彿變成了一條狹長的甬道。

萬物本虛空,使用艮山土隱珠,可超越流光速度!

超越光速的結果就是:摺疊空間,破開虛空!

千萬裡,瞬息而至!

當眼前的景物再次清明,雲鴻不由得一聲驚叫。環顧四周,他的確已經回到了巨山之前!一股極爲舒暢的力量涌入全身,使虛無的魂體瞬間充實,這是元神感受到了肉身的存在。

擡頭一看,天色漸暗,如今纔是第五日傍晚。

手中的土隱珠光彩漸熄,球體表面還傳來一股女子肌膚般的溫熱。穿越千山,本是兩日的行程,但動用神珠,只花費半刻鐘不到!急忙把神珠放入正氣爐,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

根據元神感知,他很快尋得了肉身所在。

肉身依舊呈盤坐的姿勢,穩坐山巔。因有仁虛子掌控身體,身體一切運行正常。遠遠看去,滿面紅光,好似陷入沉睡。離肉身還有十幾丈,就聽到仁虛子的聲音:“速速歸位!”

當即縱身而入,這一剎,好似找到了家的感覺。

又好似依偎在愛人的懷裡,不僅僅是溫暖,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

濁目遂亮,體內爆發出一股正氣。

雲鴻猛地舒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子。腿腳有些痠麻,或者可以說,渾身都覺得不適應。急忙搓了搓手,舒展筋骨,化開淤血。這一次,元神出竅長達五日,堪稱兩世以來最長。這期間,又經歷了大喜大悲以及一場惡戰。如此經歷,如夢似幻,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這麼拼,都是爲了靜萱。

一切心甘情願,一切無愧無悔。

想到靜萱,心中升起一片暖意,但她至今未醒,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急忙問仁虛子:“仙翁,靜萱她……”

“無需多問,速速返回長生界,到了終南山,自然有辦法救她。”

雲鴻點了點頭,只好不問。

耳畔仁虛子的聲音愈加低弱,聽他說道:“這次你能夠順利救回靜萱,也算了了心頭的一樁大事。下面,你該抓緊時間,一心一意尋找仙器了。老夫已經隱約感受到,天地大劫在即。接下來的日子,你或將面對一些,前所未有、無法想象的事情。老夫雖然得以苟活,但只是一點真靈存世,三魂七魄早已消散,無法久存。此次爲你鎮守肉身,已經耗費太多的精力。在你尋到下一件仙器前,恐怕無法再與你對話。你且小心,做任何事,三思而後行。”

見仁虛子極爲鄭重,雲鴻正色道:“仙翁放心,仙器之事,我絕不會懈怠。”

“如此便好。”說完,聲音消失不見。

雲鴻嘆了口氣,想到仙翁每次出關,都會幫自己大忙,而每一次都搞得自己的精力耗盡,需要長時間修養才能恢復,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搖了搖頭,急忙向空間隧道的方向趕去。

到達通道前的時候,他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與重黎一戰中,元神受創嚴重。若只處於元神狀態還好,現在歸回肉體,難免感覺頭痛胸悶。他咬着牙衝過隧道,回頭望了一眼這貧瘠之地,心道:這輩子,再也不會來了!

終南山,飛仙台前。

虹顏面無表情,那深邃的雙目中卻蒙了一層陰霾,看來,他已經在這裡守了好幾日。擡頭一看天色,已是正午,還有半日的時間。眉頭微皺,雲鴻到底有沒有找到靜萱姑娘?

不知何時,蘇靈兒和玄月走了過來。

“師叔,你都在這裡守了三日了。你看你,都有黑眼圈了,去歇會吧,我和玄月幫你守着,沒事的。”銀鈴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給這高處悽清的仙台,帶來些許人情的暖意。

“不必。”虹顏淡淡說着。

“貧道一介地仙,若連短短三日都無法站立,恐怕,也是離大限不遠了。”

蘇靈兒“呸”了幾聲道:“師叔你別瞎說,我陪你站。”

玄月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站在靈兒身後。

他沒有虹顏高深的道法,沒有云鴻俊美的相貌、沉穩的性格。有時,見靈兒和虹顏撒嬌,與雲鴻嬉鬧,雖然也會心酸難過,但他終究是一個老實人。靈兒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他從不奢求得到什麼,只是默默的守護,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在她危難的時候擋在身前。

對他來說,如此,足矣。

忽然,一股靈風滌盪,飛仙台後的通道發生些許顫動。

虹顏目光一震,來了!

當即施法將飛仙台罩住,防止巨大的靈氣波動引發異變。蘇靈兒玄月兩人被通道涌入的颶風吹襲,彷彿無數根銀針扎進皮膚。玄月義無反顧的擋在蘇靈兒身前,儘量的護住她。

一道光暈閃爍,通道驟然碎裂,老遠就見雲鴻被漫天罡風鼓衝出來。

虹顏聚集靈力,儘量緩解衝力,讓雲鴻安全落地。

這飛仙台雖能穿梭兩界,但體驗是極差的。每次進出,都要經過無數亂流擠壓,比起土隱神珠,流光速度的暢快體驗,簡直是天壤之別。他本已虛弱至極,此刻,再受這些亂流一通壓迫,肉體、精神徹底崩潰了。出界的瞬間,眼前一片白茫茫,連虹顏他們都看不清楚。

只感覺附近有人,心念一動,當即作出一件不經大腦思考的事。

壓榨全身靈力,打開儒仙居!

一位美麗的黃裳女孩破空而出,像羽毛般,輕輕飄落在地,她安靜的如同陷入熟睡。雲鴻的嘴角勾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在陷入昏迷之前,說出最後一句話:“別管我,先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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