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膽看見不遠處有口棺材空着,他急中生智,一個箭步跳到那棺材前,一翻身躺了進去,一俯身“噗”的一聲,把油燈吹滅。整個屋子一片黑暗。
這時候,他就聽見腳步聲響動。知道那乾屍此時已經從棺材裡出來了。他屏息凝神,儘量控制自己的呼吸。李大膽聽人說過,遇到詐屍,不要呼吸,因爲那些死屍喜歡吸人陽氣。他緊緊地把住自己的嘴,嚇得渾身發顫。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一步一步極爲緩慢。聲音在李大膽藏身的棺材前突然停住了,一隻枯手慢慢地伸進棺材。李大膽嚇得臉部歪曲,差點哭出聲來,極力地躲避那手臂。那隻手探進來之後,摸了一陣,慢慢地又縮了回去,腳步聲漸漸走遠。
李大膽拍拍胸脯,長舒一口氣。
他這口氣還沒喘勻乎,那腳步聲又響了回來,而且來勢極快,“刷”一下那隻枯手伸進棺材裡一把抓住李大膽的脖領子,緊接着一張屍臉湊了進來,直接奔着李大膽的脖子就咬了過來。
李大膽情急之中,用手死命地抵住那屍臉,鬼哭狼嚎:“救命啊!有沒有人,救命啊!”
那屍力氣太大,李大膽用了牛勁,加上這棺材還不怎麼結實,猛然之間“咯”一聲,棺材底一下就碎裂了。他掉在地上,那屍也跟着頭一起栽在地上,就壓在他的身上。
屍體腐爛不堪,臭氣熏天。這時候李大膽也管不了這麼多,就一個念頭趕緊跑。他推開那乾屍,連滾帶爬地跑到大門前,猛然一撞,那大門顫了一顫,但並沒有開。李大膽這纔想起大門被鎖上了。他腦子一下就懵了,轉過頭去看,那乾屍已經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着自己就過來了。
他咬着牙就想順着房樑爬上去,可自己這個腿就是不聽使喚,拼命地顫,腿肚子開始轉筋。那乾屍已經到了近前,猛然一撲把李大膽壓在身下,把臉湊過去就要咬脖子。李大膽一閉眼,完了,可憐我還沒娶媳婦,就這麼交代了。
這個時候,他突然感覺身子一輕,似乎那屍體離開了。他把眼睜開,看見眼前站着一個穿着灰衣大褂的駝子,他一手提燈,一手掐住那乾屍的脖子給抓了起來,如老叟戲頑童一般。乾屍在空中手腳亂舞,那駝子從懷裡掏出一張溼紙,貼在屍體的臉上。乾屍剎那間沒了氣力,駝子隨手一拋,乾屍掉在地上,又成爲了一個死人。
那駝子看着李大膽說:“你小子膽子夠大的,半夜三更跑這個鬼地方來。”李大膽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身上的土說:“多謝老人家救命。我是跟別人打賭來這過夜的。真沒想到,還真有詐屍。”
駝子笑着說:“真不知道你小子是走運還是倒黴。這具屍體本是埋在西山後邊的。前些日子河流改道經過那墳,水脈一動,地氣散漫,成了一個只能使骸內朽壞而不能福廕生人的兇穴。這屍體吸了兇穴的陰氣,當然要詐屍了。它不是什麼鬼,只不過受了地氣,有了靈性而已。就好像木偶有了提線一樣,說這個你也不懂。我給它挖了出來,本來想等到半夜一把火燒了的,沒想到讓你小子給遇上了。哈哈,你也算跟我有點鬼緣。”
李大膽好奇地問:“你是……”
那駝子一撩長褂下襬坐在地上,把油燈放在自己身邊,看着李大膽說:“我姓陳,沒名字,認識我的人都叫我陳駝子。”李大膽啞然失笑:“我尊稱你一句老師傅吧,說駝子不太禮貌。”陳駝子哈哈大笑,笑聲中豪爽之極:“小小年紀,哪裡來的這麼多繁儀冗節。叫我陳駝子也沒什麼。”李大膽說:“那……陳……駝子前輩,你是做什麼的呢?”
陳駝子呵呵笑着:“我老人家專看墓穴下陰宅。誰家死人了我就到哪家。”李大膽情不自禁地嚥了口吐沫:“你……你挖墓埋人?”陳駝子臉色有些難看:“小朋友,我這行叫陰宅風水師。這裡面學問可大了,五行四象,陰陽風水,我乾的這個可是大大積累陰德的事。死人埋好了,可以恩澤後人。”
李大膽笑了,陳駝子看他這個表情那麼不相信而且還有點藐視,心裡有些恨恨:“小朋友,你還別不服氣。我這套本領可是不傳的秘技,傳兒不傳女。我不但會給死人看風水,而且還會看活人。”李大膽一愣:“什麼意思?”
陳駝子說:“聽說過人面風水嗎?”李大膽搖搖頭。
陳駝子嘿嘿笑着:“人面風水也叫面相。來,我給你看看面相。哎呀,小朋友,你的面相可是大大的不妙。”李大膽悶哼一聲:“印堂發暗,有血光之災是吧?你們那套,我耳朵都聽爛了。”陳駝子呵呵笑着:“血光之災不假,但不是你。你家裡三日之內必有災禍,肯定會死人。”
李大膽聽了這話,就跟活吞了蒼蠅了一樣。他悶悶地說:“老前輩,要不是看你救了我的命,我現在肯定對你不客氣。”陳駝子哈哈大笑,他站起來伸個懶腰:“小朋友,我要出去睡覺去了,要不要我把你帶出去?”李大膽看見滿屋子棺材,心裡怕得要命,但嘴上還硬:“謝了。既然我已經和人打賭,就不能言而無信。今天晚上這義莊我還睡定了。”說着,他找到一個空棺材,翻身入內,閉上眼睛,竟“呼呼”地打起鼾來。
陳駝子知道他在賭氣,到也佩服這小子的勇氣。他點點頭,提起油燈,一步三搖地往後門走:“小朋友,害怕了,就來敲敲後門,我就給你開門。忘了提一句,這裡還有快要屍變的死屍,看看你能不能再躲過一劫。”
李大膽恨得牙根癢癢,他悶悶地說:“你走好,別摔着。我就是讓那死屍咬死,也不會求你的。”
陳駝子一笑:“好。是個爺們。”說完,搖搖晃晃地走了。屋子裡沉沒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