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裡?”姜憲嚇了一大跳,忙左右四顧,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離暖亭不遠的一顆合抱粗,樹冠如傘的古樹下,身邊除了服侍自己的宮女內侍再也沒有別人,遠處的冰面上採旗召殿正是十分熱鬧的時候,她這才鬆了口氣。
李謙看着她嘻嘻地笑,道:“我這不是聽說禁衛軍和五城兵馬司在這裡打冰球嗎?”
打冰球也如打仗,要行軍佈陣,要籌謀劃策的。
趙翌這樣,簡直是把自己的底牌揭給李謙看。
不過,趙翌不知道若干年以後李謙會謀逆……這也算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姜憲望着李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李謙卻覺得這小姑娘真是太逗了。
小臉嫩得能掐出水來,表情卻冷峻的似冰,就像個裝大人的小孩兒。
他不由拉了姜憲的胳膊把她往樹後帶,嘴裡還絮叨道:“你要站也站個背風的地方啊!要不就去皇上的龍帳,他那邊看得清楚也看得明白。你大堂兄也在那裡。”
姜憲對一幫看上去殺氣騰騰到上了真正的戰場裡卻大多數都潰不成兵的京衛不感興趣,道:“你出來,曹太后知道嗎?”
李謙的心突然就像被暖水燙過,妥帖極了。
小姑娘每次都問得莫名其妙,回答得不知所已,卻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向着他,關心着他。
“知道!”他的聲音陡然就柔了下來,“不僅曹太后知道,而且還是曹宣想辦法讓我混進來的。”
姜憲這才現他穿得是禁衛軍的服飾。
她眉頭微蹙,道:“你應該穿五城兵馬司的服飾。五城兵馬司的服飾可比禁衛軍好弄多了,而且不容易查出來。”
李謙笑道:“這不是怕給鎮國公府世子爺惹麻煩嗎?”
“兵不厭詐!”姜憲嚴肅地道,“你這樣顧前顧後,是成不了名將的!”
成了名將,就能把趙翌從金鑾殿上拉下來了。
她現在特別希望趙翌能活着的時候現自己成了“順帝”或是“哀帝”,那纔是真正的解恨!
李謙的眼睛卻在她話音還沒有落下來的時候就像兩團火似的“砰”地一聲燒了起來,炙熱得燙人,明亮的刺目。
“你也覺得,我會成爲名將嗎?”他問,語氣裡有着讓人不易察覺得殷切,卻被姜憲給捕捉到了。
也?!
有人也這麼認爲嗎?
是李長青?還是他的什麼紅顏知己?
他前世一直沒有娶妻,直到自己賜了他妾室,他纔有了子嗣。
姜憲的眉心鎖了起來,反問道:“你不想做名留青史的名將、帥嗎?”
李謙咧了嘴笑,笑容放肆而飛揚,彷彿照亮了整個天地:“我從小就希望自己能像衛青、霍去病那樣,我爹說,我是當將軍的料,以後肯定會成爲一代名將的。”
“說這話的是你爹?”姜憲感覺有點微妙。
既然如此相信自己的兒子,怎麼正值壯年的時候退隱廟堂?就算是不想擋兒子的路,至少也可以管管糧草軍需什麼的吧?總比那個叫李麟的堂兄更值得信賴吧?
她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地方自己沒有弄懂。
但她也沒有過多地去追究。
畢竟是前世的事了,她重生之後,很多事情都有了變化,李謙和李長青父子之間受到的影響更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肯定會有變化。
李謙點頭,笑道:“我從小是在我爹的肩膀上長大的,我爹很寵溺我,只要我高興,他都會讓我去做。特別是我母親去世後……實際上我二弟比我只小五歲,但我爹一直壓着到了他九歲的時候才讓他啓蒙。”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顯得有些無奈。
姜憲卻覺得這樣不好,道:“想讓他不擋着你的路有很多辦法,你爹這是最蠢的一種。一不小心,就養出匹狼出來。實際上,像你們這樣行伍之家就得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應該想辦法把他培養成你的助手纔是,而不是這樣簡單粗暴地一味打壓……”
李謙認真地看着,居然聽得很仔細。
姜憲忙閉了嘴。
這是李家的家務事,她多什麼事啊!
何況人家未必不知道,有時候只是形勢逼人罷了!
李謙卻道:“你怎麼不講了?”
姜憲乾巴巴地道:“講完了!”
李謙大笑,朝着她眨眼睛:“你放心,我不會把你說的話告訴我爹的!”
那眼眸,含着笑,帶着幾分狡黠,彷彿看透了姜憲的言不由衷似的。
姜憲的心怦怦亂跳,臉上熱,驟然間有些不敢和他對視,迴避般地垂下了眼簾,心裡還不甘地喃喃道:“你去告訴你爹好了!我難道還怕他不成!你去那些延澤百年的將門之家看看,誰家不是嫡庶一樣,唯能力至上。你們家根基也太薄了些,簡直亂來,又不是世代讀書耕種之家,就是那樣的人家,庶子有天賦的,也會努力供養其讀書……”
說李家是暴戶。
如果別人,李謙心裡肯定會不高興。
可是姜憲,他知道,她是爲他好。
好比兩人一見面,她就問他是不是私自跑出來的,不過是怕他被曹太后現行蹤罷了。
這小姑娘,可怎麼得了。
關心人的時候也硬邦邦的,一點也不綿和。
這樣要是嫁了個不知她性情的男子,還不得吃虧死了。
李謙就想到了這段時間的傳言,他不禁沉默起來。
這樣的沉默,在他的身上很少出現。
一出現,那就是要出大事的。
姜憲心中一跳,語氣中帶着自己也沒有感覺到的緊張,道:“你怎麼了?”
李謙忙道:“我沒事。”可看着姜憲注視着他的烏黑雙眸,他的心自有主張地蠢蠢欲動,甚至壓制不住地道,“外面的人都在傳,說皇上要立你爲後……”
姜憲面色剎時變得更蒼白了。
她嘴角微挑,眉宇間充滿了不屑的笑意。
難怪太皇太后不希望她跟着趙翌來看嬉冰,想必早已聽說了這樣的傳聞。
前世那些所受的屈辱又在她心裡翻滾,她忍不住道:“他想拿我當槍使?!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她立刻就明白了這其中關鍵,如同前世她和李謙吵翻了之後兩人間的相處一樣,她冷冷地瞥了李謙一眼,語氣尖銳地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會在他立後之前把自己嫁出去的。”
趙翌,只會成爲她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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