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律連說帶笑,連諷含譏,把個李謙狠狠地奚落了一番。
鍾天逸面色赤紅,王瓚揚眉吐氣。
偏偏李謙不爲所動,態度真誠而又不失恭謙地道:“從京城到陽泉千里迢迢,世子爺日夜兼程,一路辛苦。按道理,我們應該明天約個時候見面纔是。那時候世子爺的心情想必早已平靜下來,有什麼話彼此間也更容易說得通。可我最終還是覺得早點和世子爺見面的好。一來是好定了世子爺的心,二來也是想早點把這件事給解決了,於我們兩家都好。”說完,還客氣地給姜律續了杯茶。
姜律氣得不行。
敢情你劫持了我妹妹,現在還讓我冷靜點,問我有什麼條件?
他氣極而笑,反問道:“那李大人有什麼主意呢?”
李謙望着姜律,烏黑的眼眸深遂而幽遠,表情認真而又誠摯,道:“世子爺,不知道您生平是否遇到過這樣一件事,明明知道不對,卻覺得自己如果不做,定會後悔終身。”
姜律一愣。
李謙已道:“我現在就遇到了這樣一件事。”他的聲音極輕,彷彿嫋嫋的炊煙,帶着世俗的鄉土氣,真實而親切,“明知道是錯誤的,卻寧願粉身碎骨也要去做,而且,到現在也沒有後悔過……”
姜律生平從來沒有遇到過。
李謙說話的話氣讓他頓時有一絲的狼狽。
同是男兒,好像他沒有這樣的叛逆過就不算是真正男子漢大丈夫似的。
姜律心生不悅,冷笑道:“我的確是沒有遇到過這樣一件事。那是因爲我父親常常教導我,有所爲,有所不爲。如果一個人連是非都沒有辦法分辯,連欲/望都沒有辦法控制,那他和那些畜生有什麼區別?所以我也不懂你所說的什麼粉身碎骨,什麼後悔不後悔的,我只知道,享受了家族榮譽的人有義務去維繫它的榮耀,而不是讓它因爲自己的私念而分崩離析,萬劫不復!”
雖然早有準備,但面對姜律的威脅,李謙還是心中微黯。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若是姜憲問起,他對她有了個交待,這就夠了。
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不可能憑他幾句話就皆大歡喜,只是不死心,想試一試而已。
念頭在李謙的腦海裡轉了轉就立刻被他拋到了一旁,他端起茶盅來慢慢地呷了一口,然後頗有些無奈地笑了起來,道:“世子爺,既然我們說不到一塊去,你我又都不願意退一步,我覺得,我們都是行伍出身,就不要來文人那些虛的了,不如手下見真章,你們贏了,是我學藝不精,無力保護她,自然無話可說,任由你們處置。如果我贏了,我只求世子爺不要再插手我們兩家的事。當然,若是世子爺願意站在我這邊,那我更是感激不盡……”
不然你還以爲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
在自己面前示弱地掉兩滴眼淚?
說自己有多麼的喜歡保寧?
姜律冷笑,緩緩地站了起來,道:“廢話少說。你我之間除了一戰,別無它法。至於說要不要插手兩家的事,鎮國公府是我父親當家作主,我也只是奉了父命千里追蹤。我技不如人,鎩羽而歸,自有家中的長輩做主,你感激我也沒有用!”
有便宜不佔那是王八蛋。
以爲我是京城裡那些沽名釣譽的什麼功勳世家子弟一樣,你伏低做小、以弱示人我就會上當受騙?
你不是要高風亮節,讓我若是輸了就不要插手我們兩家的事嗎,我就順着你的話只提你我二人,不提姜李兩家。贏了我帶保寧走,輸了由我爹出面收拾你和李家。
我讓你說大話!
那就等着後悔個夠好了!
姜律脫下罩在外面的長衫反手丟給了福升,露出一身勁裝來。
這是早有準備啊!
鍾天逸眼角微挑,跟着站了起來。
王瓚眼睛發紅,盯着李謙像盯着獵物。
他高喊了聲“阿律哥”,上前幾步站到了姜律的身邊,看着李謙道:“讓我來會會他!”
只是還沒有等姜律回答,李謙笑道:“世子爺,難道我們要打混戰不成?”
“你怕了不成?”姜律嗤笑,“這種事,難道還要分出三六九等不成?橫豎是分出勝負,只要分出來就成,是單挑還是混戰有什麼區別?”
張揚,帶着幾分挑釁。
他們是來搶人的,又不是來比武的,難道還在這裡講什麼“田忌賽馬”?
姜律揚着臉斜睨着李謙。
李謙卻覺得心生暖意。
保寧惱火了,也喜歡這麼看人。
像只高傲的貓,說出來的話偏偏能砸死人。
這難道是他們姜家的傳統?
他微微地笑,脫了外面的道袍,露出裡面的短褐。
顯然也是早有準備。
姜律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謙守株待兔,一路引他們過來,他就知道他們沒那麼容易能把保寧帶走。
可李謙卻能在他的冷嘲熱諷之下依舊沉着平靜,這就很不簡單了……難道他還有什麼依仗?
姜律低聲叮囑王瓚:“你不要衝動,李謙身邊那個姓鐘的我要是沒有看錯,也是個高手。而且還是江湖高手,那種特別擅長單挑的,多半是李謙請來助陣的。我之前考慮不周,以爲他會一直逃竄,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敢在這裡等着我們……”姜律說到這裡,有點惱火,這已經是他第二次判斷失誤了,但他很快就壓下了這點異樣的情緒,繼續道,“我帶來的都是軍中高手,結陣佈局沒有問題,單打獨鬥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我來會李謙,你等會負責對付那個叫雲林的,他和你的身手差不多,其他的人就混戰,隨便找幾個人纏着那個姓鐘的就成。只要我和李謙分出勝負來,這場爭鬥就分出了勝負來,你不要想着能贏所有的人,總盯着那個姓鐘的或是李謙不放。”
王瓚知道自己的身手不如姜律,行軍打仗也不如姜律,雖然心中氣憤,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道:“我聽阿律哥的。”
姜律安排好這個像炮竹似的,隨時都有可能炸掉的表弟之後,鬆了一大口氣,大步朝外走。
王瓚忿然地瞥了李謙一眼,疾步跟着姜律出了穿堂。
李謙擡起頭來,眯着眼睛凝視着王瓚的背影,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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