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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明凱看着眼前離自己這麼近的這個女人,她站在自己面前,離自己這麼近,可以看到她今天化了妝,依舊沒有選擇濃妝豔抹,只是化了眼線和眼影,就連睫毛也沒有仔細打理,不像旁人那樣睫毛一根一根的像一把小小的刷子,她的睫毛有幾根向外伸,彷彿很調皮的模樣。她的模樣映入他的瞳孔,如此真實,和他以前認知裡的沐涼西一模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如此真實的感覺,卻讓他產生了短暫的幻覺,是他聽錯了嗎?他的眼睛和耳朵,究竟誰說了慌?他不知道,也許就是一場遊戲,他明知道那只是一場遊戲,他也告訴自己只是一場遊戲而已,可當他在遊戲中擔任了角色後,卻在感知那個人物的喜怒哀樂,他原本以爲自己是這個遊戲的發起者,一旦出了遊戲,他必然能夠回到屬於自己的現實生活中,事實上卻是他的確回到了自己現實中的角色,可他的心情和情緒始終無法擺脫遊戲中經歷的一切。

洛明凱輕輕的搖搖頭,伸出手去端離自己最近但那一杯酒,他一扣喝下,直衝入喉的灼熱感壓抑住胸口匯聚的各種情緒。

她說得真沒有錯,他的確把她當成傻子,一個無害的傻子,如今她在向他展示着她的爪牙,順便嘲笑他的有眼無珠。

“那恭喜你,你的計劃很成功。”他花了這麼多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情緒,重新定義他們現在的關係,既然沐涼西回到了沐氏,並且選擇公開進入了沐氏,就代表了她自己的選擇,她代表着沐氏,身上流着沐正源的血液。如果洛明凱的任務是如何摧毀沐氏,那麼沐涼西正相反,是不顧一切的保護着沐氏。他們真正站到了彼此的對立面,不再是夫妻,只是敵人,只是對手。

“不客氣,也得多謝你的成全。”沐涼西還是帶着她無害的笑,她上前一步,伸出手來,挽住洛明凱的手臂,“最後一次扮演夫妻情深,洛總不會不給面子吧?”

“你得相信你自己,你的演技足以應對任何的突發狀況。”他的聲線沒有任何溫度,好像面對着的是一個非生命體。

沐涼西挽住洛明凱的人,與不同的人打着招呼,她帶着得體的笑,漂亮的語言,與人寒暄時偶爾撒嬌偶爾耍賴偶爾一本正經,大多的時候插科打渾。

很久以前的時候,涼西班上的兩個女孩在討論着一對很老的夫妻明星。那個男明星主動追求自己不算漂亮的妻子,因爲那位女明星的父親是一個導演,男明星藉着妻子的原因獲得了許多拍戲的機會,甚至塑造了幾個經典角色,男明星功成名就,沒多久就和妻子離婚……那兩個女同學一邊唾棄着那個男明星,一邊感嘆着大部分的人都無法成爲那樣虛僞的人,畢竟有多少人能夠忍受在自己不喜歡或者討厭的人身邊,還得假裝喜歡不讓對方發覺,這樣的人或許的確在道德上站不足腳,可拋開道德的因素,真得承認,這種人很了不起,能忍也夠狠。

多年後,人們再提起那個男明星是記住的只是他塑造的熒屏經典角色,誰又會關切他的成功多麼骯髒。

那時沐涼西想着自己這輩子大概永遠不能成功了,她絕對做不到對自己討厭的人笑,更別說長久的僞裝了。那時候的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和同學一起去做某房地產的兼職,只是簡單的發傳單而已,只是將對有購房**的人請進活動中心的二樓,請一個人上樓,能得十塊錢,要到一個路人的電話,能得兩元錢,就是這種在大多數人眼中簡單得不可思議的工作,也讓她頭皮發麻,不敢直接攔住路邊的行人要電話,不敢主動與人講話,甚至在中午時,那個管理他們的人還點名批評了她,那麼害羞做什麼,就那麼一句話,她的臉突得漲得通紅,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時至今日,當她也做了那個男明星一樣虛僞的事後,能夠一樣面對那些討厭的面孔微笑着寒暄,能夠達到目的陪在一個明明知道他對自己有敵意的男人身邊,她竟然三觀不正的覺得那個男人最終所得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比如他獲得了功成名就,除了他靠着他妻子給予的階梯,也應該歸功於他自己的演技,他自己的努力,只是更多人更願意去看別人的缺點。當然了,依舊無法去理解一個人如此的初衷而已,對沐涼西而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然加以奉還自己所經歷的一切。

她笑了笑,她所獲得的一切,也是靠她自己所換來,有虛僞,有噁心,有忍……她遭遇了那麼多,也許在別人眼中,仍舊只需要一句她是沐正源的女兒,或者她行爲惡毒,簡單的幾個形容詞,就能否認她的一切,但有什麼關係,別人的閒言碎語,從來都應該踩在腳底。

她向洛明凱靠了靠,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絲毫悔意,“你說,我和你的夏助理相比,誰更優秀?”

她可沒有忘記他以前的眼神,彷彿她根本沒有一絲作用,只能當一個花瓶。

洛明凱打量她一眼,將她的手從自己手臂上脫開。她的行爲,無疑都在告訴着他一個事實,她很早以前就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他爲着報復,娶了她,她很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並且將計就計,在他想着藉着她的關係瞭解沐氏的內部信息時,她也在做同樣的事。從一開始的遇見,與其說是他的設計,不如說他的配合。當他在想着這個女人如此好騙的時候,也許她在做着同樣的事,這個男人很好騙。

全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這只是一個演技超凡的女人。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很用力,讓她的下巴微微泛着青色,“別妄自菲薄,誰能比得上你。”

當他放開她時,她也只是反射性的用手揉了揉下巴,還是對他露出笑意,沒有半點生氣的姿態。

洛明凱將她拖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涼西暗暗猜測着,如果不是爲了怕人發現,他剛纔會不會當衆發作?

只是她想象的畫面沒有發生,他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他的視線落向遠處,彷彿認真的看着什麼,可她很清楚,他什麼都沒有看,或許只是單純的在想應該怎麼同她開口。

洛明凱已經有些痛恨自己了,當事情發展到現在。他最在意的不是沐涼西究竟做了些什麼,不是夏念意口中的沐涼西是個大騙子,也不是她這麼長久以來一直欺騙着自己,他竟然很想問她,她留在他身邊這麼長的時間,對他關懷備至,每次看着他時含情脈脈……那些他曾經感受到的溫情,是不是也是僞裝的?

他最在意的竟然只是,她讓他產生的感情,是不是也是假的?這是一個多麼悲哀的事實,他竟然很想知道,她對他有過幾分真,她對他是否真有過感情。可這個問題,能問嗎,不過僅僅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也許得不得答案,纔是真正的答案,畢竟無論答案如何,他們之間的位置永遠不能變,他永遠會站在沐涼西的對立面。

他終於把視線,落到了她的臉上,“沐涼西,你究竟有沒有懷孕?”

他竟然是想證實這個,沐涼西笑了笑,“你以爲呢?”

“回答我。”他不要聽這種模棱兩可的話。

“恩,沒有。”她站在他的對面,似乎還皺了皺眉頭,難以理解他問這個問題,“以我們兩個人的身份,我怎麼可能懷上你的孩子,替你生兒育女,我可不會忘記你是來報仇的,更不會忘記我自己的身份,我可沒有那麼蠢,爲要讓自己家破人亡的人生孩子……洛明凱,從你設計的英雄救美開始,我就知道你的意圖,你說我有沒有懷孕?”

她的話,無疑是在扇着他的耳光,她在告訴着他,她時刻謹記着自己的身份,她不可能爲他生孩子,也不可能對他有感情吧……

而他自己呢,又是怎麼做的?他一開始就知道她是他仇人的女兒,一開始就提醒着自己,離她遠一點,卻還是犯了錯誤,一開始認定她是無辜的,再在這個基礎上認定她是無害,然後因爲她的眼淚而感到她的委屈,再因爲她的柔弱和委屈逐漸新生憐惜,然後呢,一步一步讓她進入了他的區域裡。

她一開始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不會爲他做什麼,他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她讓他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她的假裝,都是她的表演。

他一開始也知道她的身份,卻放縱自己進入了她設計的溫柔陷阱……

他笑了,“你果然是沐正源的女兒。”

她衝他眨眨眼,“我本來就是沐正源的女兒啊!”

當洛明凱離開後,陸延昭從一邊走了出來,他看看洛明凱逐漸遠去的背影,再將視線收回,放到了沐涼西的身上。如果說一切都是沐涼西的假裝,在這個時候攤牌,絕對算不上最好的時機,除非沐涼西有着別的計劃。

“偷聽的習慣可不好。”涼西連頭都沒有偏。

陸延昭不理會她的話,向她又靠近了一步,“真的從頭到尾都是假裝?”

“否則你以爲呢?哦,我知道了,你認爲我是個癡情得感天動地的女人。”

“不是我認爲,是你演得太像。”

涼西微微嘆氣,“其實我真的很想很想成爲一個癡情的女人,只是你們男人,不肯給我這個機會。”

陸延昭勾脣,見她想離開,伸手阻止她,“爲什麼在這個時候選擇與陸延昭撕破臉?”

這不是個好時機,他既然知道,那沐涼西也應該清楚。如果沐涼西真有別的計劃,他這樣猜測,那麼洛明凱也一定會這麼猜測。

當洛明凱知道了她的深淺後,應該不會像以前那般……

“厭倦了,不行嗎?”

陸延昭搖搖頭,爲她的不說真話,“你應該多忍幾天,得到‘盛亞’對楊氏案子的計劃,給‘盛亞’重重一擊,這樣一來,也算功德圓滿。”

涼西笑了,卻沒有說話。憑藉着她幾次去“盛亞”如果就真的得到對方公司的機密,那簡直是天方夜譚,往“盛亞”塞人,做一些讓洛明凱懷疑的事,不過是爲了干擾洛明凱的方向罷了,順便根據她自己得到的一些旁枝末節的東西去猜測洛明凱的一些計劃罷了……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