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舒然伸手撓了撓臉頰, 嘟囔道:“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區別在於這其間可能出現的不確定因素,不確定的情感及不確定的改變。”
“嗯......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可能會愛她愛到無法自拔, 時間會改變我最初的想法, 但......”陸言此時失落道:“但她現在是你的, 我做任何改變都是徒勞。”
江舒然點點頭, 心底不自覺有些小感動, 便禁不住脫口而出,“其實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而這話在陸言聽來卻完全變了味,他費解的盯着她看, 而後滿臉防備,語氣嫌惡道:“沒想到你正經起來讓人無趣, 放蕩起來卻讓人髮指。請你正視自己的性別, 別打我的主意, 我很正常。”
江舒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穩妥,便一本正經解釋道:“我所說的喜歡和你所指的喜歡絕對是兩碼事, 相信我,想歪的可能是你。”
“兩個大男人談論喜歡不喜歡的,這個話題我拒絕繼續。有點反胃。”
“好,終止。當我沒說。”江舒然立馬轉變話題,“那我們繼續談論房子和車票的事情吧。”
“這個話題也沒什麼可討論的了, ”陸言如實說道:“許梓沫不傻, 對於你們這次的經歷她多多少少能猜出一些頭尾。有她護着你們, 大可安心留下來。許世常的初衷是爲了保護她, 犯不着爲了你的事情和自己的親女兒鬧翻。”
“你果然對她說了些什麼......”江舒然擔憂道:“以我對許梓沫的瞭解, 她真的會有可能和許世常鬧翻。雖然她出面或許能平息許世常的怒氣,但如果因此他們父女倆之間出現了親情的縫隙, 這就是我們的錯了。”
這話自然是讓陸言覺得難以理解,他乾笑了兩聲,打趣道:“我們倆在乎的點似乎不同,作爲一個大男人你的心思這麼細膩,還真讓我驚訝。”
江舒然當然是不在意對方口吻中的嘲諷之意,只見她驕傲的一揚臉,語句押韻的反諷。
“心思細膩有人愛,活該你是單身狗。”
看着她的一臉小傲嬌,陸言真是有種難以剋制的衝動,好想上去給她兩拳。
但陸公子向來面上顯得和氣,於是他很不走心的微笑點頭附和。
“霍大總裁自從不專攻工作之後就開始專攻女人了。可真是一攻一個準。我服了。活該我是單身狗。”
江舒然不理會這句話中含有多少可靠的真誠部分,她只是死不要臉的全部接下,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予鼓勵道:“你身邊的可用資源比我多,只要你努力,一定會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坑坑是精品。”
“你們準備種蘿蔔?”迷迷糊糊從睡夢中醒來的霍涼剛巧只聽到後面的蘿蔔內容,打着哈欠側頭臉望着他們。
“喲,大蘿蔔醒了。”江舒然趕忙殷勤的跑過去,“口渴了還是肚子餓了?要坐起來嗎?小心,我幫你。”
看着這兩人感情這麼好,陸言心裡那股子難言的滋味便越發的擾人。可即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愛情,他也依然想要保持如今三人的這份難得的友情,所以有些事情,他不想多做掙扎了,順其自然也許是最好的選擇。他這樣安慰自己。
晚上許家的飯桌上,許梓沫一言不發的吃着飯,許世常因爲白天的事情總覺得如鯁在喉,於是飯間便主動開口詢問。
“和陸言發展的怎麼樣了?他是個不錯的男人,而且絕對配得上你。”
“爸爸,”許梓沫猛的將款子拍在水晶玻璃製成的桌面上,面色陰鬱濃重道:“我和陸言不可能在一起,我不喜歡他。我知道您是爲了我好,想讓我早點走出失戀的陰影,可強扭的瓜不甜。即使您覺得全世界只有他配得上我,我也不會喜歡他。”
“難道你還想着要和霍涼複合?”許世常也放下手中的碗筷,嚴肅呵斥道:“你聽爸爸一句勸,他跟別的女人好上了,你是被拋棄的那個,這時候你如果還幻想着和他複合或者真的去請求複合了,那我們許家的臉往哪擱?傳出去還不被那些同行笑話個透?我許世常的女兒纔不能把身份降的這麼卑微!”
許梓沫第一次聽許世常用這樣帶着怒氣和訓斥的口吻對她說話,她先是一愣,緊接着卻好像要將所有不滿的情緒爆發出來。她不想再做父親眼中的乖乖女了,她不想時時刻刻的都活的那麼要強那麼驕傲,失去霍涼後,她只覺得以往自己引以爲傲的生活方式,卻變得那麼的累。
“爸,愛情裡面不分誰高貴誰卑微,愛是平等的是兩個人的事情。我愛他,我不怕別人說,即使他拋棄了我,我還是愛他,別人爲什麼要笑話我?我的愛情關別人什麼事了?”
許世常也是被許梓沫第一次的公然反抗給震怒了,他沉着臉,面部緊繃,就連額角眼角的皺紋看起來都比平時深刻幾分。
“你還是放不下他。霍涼現在是個一無所有的男人,我不允許我許家的女兒在感情上出於弱勢,那樣的男人我也不允許你心有掛牽。你最好是趕快給我忘掉他,好好的和陸言培養感情。”
“您這是在命令我?”許梓沫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記憶中那個溫柔慈祥的父親好像突然間不見了,留下的是個讓她覺得陌生覺得疑惑的男人。
她站起身來,頃刻間歇斯底里道:“我明白了,我才明白!您不是愛我,您愛的只是你的利益你的面子!霍涼在你面前是不是一點尊嚴都沒有?您是不是從來沒給過他尊重?”
“我給他尊重?可笑,我許世常的大名在業界也是能呼風喚雨的,爲什麼要對一個在業界名不見經傳的人尊重?如果不是我給他機會,他現在還什麼都不是,他可能永遠都只是個不起眼的部門經理。”
許梓沫在聽道這些話後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從心臟某處傳來的刺痛讓她哭的異常艱難,她覺得自己流的每一滴眼淚都是對霍涼的懺悔。
“所以霍涼終於是忍無可忍,所以他才離開了我......我知道他從一開始就不愛我,我以爲在一起後他會慢慢改變......我同樣以爲你會好好對待我所愛的男人......我還真的以爲你對他像對新生兒子一般,而他離開我是因爲他移情別戀,是因爲我的原因。我自責了那麼久,不甘心了那麼久,也懊惱了那麼久,原來這一切並非都是我的錯......爸爸,我求你告訴我,是不是你逼走他的?”
許世常繃着下巴重重從鼻腔呼出幾口氣,氣勢上絲毫沒有任何歉疚與妥協,他仍舊那樣不可一世,毫無罪惡感的回答道:“我可以告訴你,我從來沒讓他離開,我只是讓他認清了自己的斤兩而已。”
許梓沫像是承受不住打擊,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她幾乎是在咆哮,眼淚衝花了妝容。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剛分手的那幾天我還怪他怨他,我還用杯子砸了江舒然。我以爲他們倆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我纔是最無辜的。原來到頭來這都是你對我的欺騙,你把我變成了個自以爲是的公主,可我其實是個女巫!”
“你在發什麼瘋?”許世常怒不可遏道:“那個男人值得你變成這樣?他是在有意挑撥我們父女間的感覺。”
許梓沫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擡起頭來怒視着許世常,那眼神中盛滿失望與悔恨,還有漸漸泛起的冰冷讓許世常不知該怎樣面對。
他突然間很懊悔,自己不該說那麼多話,不該和許梓沫吵架。
“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我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
絕情的話說出口,許梓沫站起身來快步跑出了客廳。女傭猶豫着要不要去阻攔,可許世常卻因爲拉不下面子便制止了她。
“別去找她,等她在外面哭夠了會回來的。”
說完這話他變得更煩躁了,擡腳便上了樓去。
許梓沫獨自走在冷冷的秋夜之中,腦中不斷回想着小時候許世常對自己的教育,越想越覺得好像有很多地方都是錯的,比如她活的太驕傲太自我,從不去在意別人的感受,也不會察言觀色。她的驕傲使她任性的開口中傷他人,任意的做着只有自己覺得對,可別人卻未必覺得對的事情。
她又想到還沒有和霍涼在一起時,自己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那天在咖啡廳內江舒然說的沒錯,她知道霍涼不喜歡自己,所以才選擇了用利益讓他屈服。從小許世常告訴過她,人活在這世上爲的就是利益和權勢,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如果你想拉攏一個人,很容易,給他想要的東西。
那時她不覺得這些話有錯,甚至還覺得很有道理。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也有一些東西是超乎利益與權勢的,比如說愛情,它就可以那麼單純的存在,即使兩個人一無所有,也不妨礙他們之間擁有愛情。
她又開始懊惱了起來,爲什麼當初的自己就沒有選擇用真情打動霍涼?爲什麼一定要用利益來誘惑他?
如果換一種開始,可能會是不一樣的結果。
可她錯過了,她抓不住最愛的人,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他,即使是現在。她內心的悲痛無人可言說,她想去找他,可一旦想到許世常說的那些話,她便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臉再去見他了。
她覺得霍涼本該活的恨風光很驕傲,卻因爲她,他活的比三年前還卑微。
對,他應該離開K.M應該離開她,這樣纔是解脫。
她突然笑出了聲來,嘴上喃喃道:“霍涼,還好你辭職了,還好你和我分手了,否則我可能還沒有察覺到你的痛苦,只有我一個人活的快樂有什麼用?我希望你也能快樂的生活......”
她爲霍涼的明智決定而微笑,可心底傳來的痛楚卻讓她笑着笑着又流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