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離開彖回到東大街,轉瞬間已經過去三日。

此日深夜,重生正在病患房裡轉悠,拿著小竹筒收集什麼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笑聲。

「重生,好久不見。」

這聲音?

「漠然!」重生當場大叫起來,連忙轉身向發聲之處看去,「是你!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小木呢?快,到這邊坐下。不好意思,地方簡陋,也沒有茶水招待。」看見久違的友人,重生有著說不出的高興。

「北方發生如此大事,你認爲古小木那傻子能坐得住?事情一忙完,他就死拖活拖硬把我給拖來了!」

隨著略顯冰冷的聲音,一條人影出現下門內。當屋內的燈光一照到對方臉上,喝!好個美人!雖說左邊眼角下一道淡淡疤痕破了一點和諧感,可是這不但沒有損減對方的美麗,反而去掉了本身的一些陰柔之氣,更添一份邪邪的美。

百里漠然,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邪道高手——血魂。也是唐池曾經爲其充當過車伕,後因怕洩漏身分不得不離開的少數摯友之一。

「你剛纔在做什麼?」漠然一進來就皺起眉頭。不解重生爲什麼要特意弄破病患的痘症。

「啊,你說那個。呵呵,我在收集病患痘症裡的痘漿。」

漠然露出不解的神情。

「這個嘛,日後自知。沒想到你們會在此大疫橫行中特意跑來,請容在下代替北方百姓謝過!」重生放下小竹筒,正經顏色,重新施禮道。

「你這是做什麼!要謝你去謝古小木那死窮酸去!我血魔什麼時候有這閒工夫跑來救人!如果不是他說有什麼熱鬧可看,我纔不會來!」冷哼一聲,漠然避開對方的施禮。

知道面前的友人嘴巴說得兇,卻是實實在在面冷心熱之人,重生當下也不點破,只是笑著請他坐下,開玩笑道∶「小木呢?他怎麼捨得離開你?」

一撇嘴,漠然十分不爽地說道∶「那個死人!說什麼去踩盤子,好給老百姓一些見面禮,丟下一句話就溜地不見人影,等到現下也不見他過來。哼!等他回來,看我不一腳死他!」

「哈哈!這麼個窮地方,他要跑那裡去踩盤子?洛陽府尹衙門麼?」

本來是玩笑之語,突然想到現下那裡住的是什麼人後,重生愣住了。如果小木真的跑去踩當今皇上的盤子,這可如何是好?

不出重生的擔心之外,天不怕地不怕只唯恐天下太安生的古小木,趁著夜色,借著一身絕世武藝,悄悄溜進了當今天子在駐的洛陽府衙。

「……以上是舒王從京中傳來的急件,請陛下過目。」孫沙海遞上奏摺。

點點頭,彖示意隨行太監把奏摺接過,「朕等下就批閱,明日快馬傳回京中。沙海,這幾日你辛苦了,早點下去歇息吧。」

「多謝陛下關懷,微臣汗顏。陛下……」孫沙海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個……東勝國上次要求聯姻的事,該國的公主已經到達京都。」

「讓舒王暫時把她留在貴賓館款待,聯姻一事待朕回京後再行商談。若沒他事就下去吧。」揮揮手,彖的面色難得的帶著一絲疲累。

想要轉身告退,但孫沙海頓了一頓,再度拱手啓奏道∶「陛下,臣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說。朕恕爾無罪。」翻起一本奏摺,彖擡頭看向自己的臣子。

「謝陛下,請恕臣大膽直言。陛下登基以來已近五年,如今已是盛凜五年過半,可是陛下至今未立皇后,後宮也不見龍延子嗣。包括臣在內的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無不擔憂。」

孫沙海偷觀盛凜帝面色,見他無不豫之處,更加大膽的說道∶「微臣雖然不明白陛下爲何單對唐大人念念不忘,可如今唐大人不但更名換姓,在陛下的屢屢召喚下也不願回京。事已至此,陛下何不趁此機會快刀斬亂麻,重整後宮,新選嬪妃,與唐大人斷個乾淨呢?」

孫沙海是真的不明白,堂堂天子爲何要如此在意一個那麼貌不驚人,與寵愛玩物完全無法聯繫到一起的男子,而且這份在意早在四年前,他命自己暗中調查唐池就開始了。難道陛下他真的……

「沙海,你知道朕爲什麼把你封作左宮軍首領,這次出來也只單帶你慶?」

知道臣子的他回答不出,彖打開奏摺邊批閱邊說道∶「因爲你不鄉話,也不同於那班迂腐老臣。

孫沙海心中—驚,汗毛倒豎,猛然反省自己的立場爲何,急忙拱手道∶「微臣惶恐,微臣失言,請陛下恕罪。」慘了!這段時日見慣皇帝的笑顏,不小心就忘了他的本性!

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退下。在孫沙海倒退離去時,盛凜帝頭也不擡的淡淡說了一句∶「唐池與朕的關係,朕想斷也斷不了。更何況朕也不想與他斷掉,此事日後休再提起。」

連連點頭,不敢再多話,甚至不敢多想皇帝那句「想斷也斷不了」到底包含了什麼意思,退出屋內時,孫沙海發願自己以後只做好分內工作就好。至於皇帝的感情事,還是留給他老人家自己煩吧。

批閱完京城送來的奏摺,梳洗過後,命侍候的太監也一併退下,脫去龍袍和衣躺下的彖,在一盞茶後然從牀上翻身而起,從櫥櫃中拿出一件全黑的夜行衣往身上套去。

換好衣服,吹滅燈火,打開後窗,輕輕縱身躍出。避開守夜的侍衛和官兵,快速的溜到府衙後院牆角,一騰身翻出了府衙。其一連串動作顯得快速、熟練,明擺著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兒。

而皇帝這一連串的動作自然也落到了前來踩盤——實際上是來看熱鬧的古小木眼中,暗笑一聲,也不點破,偷偷尾隨其身後跟去。

「漠然,雖說你武功高強,可還是小心爲上纔好。我看你還是離開東大街到西大街乾淨的官棧去……」搓搓手,潔淨完身體準備睡覺的重生,正在爲怎麼安排漠然的住處而頭疼。

「怎麼,怕我把你踢下牀不成?今夜我就睡在你這兒了!」漠然抱臂於胸,坐在重生的牀上不肯離開。

重生抓抓頭,傻笑道∶「那小木找來,他睡哪兒啊?」

「讓他睡大街好了!」哈,原來血魂老大在生某人的氣哩。

「可是,可是……」重生心中直犯嘀咕,雖說自己堂堂正正,可是小木過來看見要是誤會了怎麼辦?那個人的醋勁可不比眼前的男子小多少哎!

「喂!重生!大男人做什麼這麼婆婆媽媽!朋友之間抵足夜談本就正常,難不成你不把我當朋友看?」脾氣毛躁的漠然來火道。

「哈哈!說得也是。朋友之間抵足夜談本就正常。是我想太多了。漠然,如果你不嫌棄在下的牀鋪簡陋,請!」做個手勢,重生笑著把單被拉開。

彖換上夜行衣,一路施展輕功來到東大街。不敢過於靠近那間草廬,輕車熟路的找到一間破敗的屋檐翻了上去。從那裡望去,正好可以看見重生大夫的房間正對面的窗戶。

心中感激這是夏天,爲了通風,唐池一直都是把窗戶大開著。這倒也方便他每夜前來偷窺……呃,不,是看望。

怎麼辦,誰叫自己擔心他,想念他,就是想見他!原來古人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還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池啊池,自從你那日離去後,我奸好想了一下你說的話,也認真把心裡對你的感覺重新整理認識,甚而考慮勾畫了我們的將來。

原諒我,我還是沒有辦法就這樣放棄你,我稍微幻想了一下以後沒有你的日子……對不起,池,無論使用什麼手段,我也要你重回我的身邊!

確實,我很自私,就算你不願意回到我身邊,我還是會想辦法把你弄回來。待這次瘟疫了結之日,也是你我共度今生的開始。我就不信,你能抵抗我的柔情一輩子!

嗯?那是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彖也不管會不會給人發現,從屋檐上探出大半個身子凝神向唐池屋內望去。

他們在做什麼?坐在唐池牀上的是……彖額頭上冒出明顯的青筋。

這個狐媚子!朕應該在當日就殺了他纔對!該死的!

雖然聽不清對方二人在聊些什麼,但從唐池那絕對不會在他面前露出的愉快表情,從他掀開被子邀請對方的手勢,就算是白癡也明白那二人的關係絕不簡單!

積淤多日的慾望、強烈的妒意、覺得被背叛的憤怒、還有那股不知是什麼鬼滋味直衝鼻頭的酸意融合在一起,慢慢的在小腹周邊聚集,漸漸變成熊熊烈火直衝腦門!

「啊,看我!差點忘了,我們在開封府遇到孫前輩,他讓我們轉告你,他可能找到了治療此次瘟疫的方子。」脫去鞋襪,漠然扔掉外衣,鑽進牀裡側。

「真的麼!太好了!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方子師父有沒有讓你帶來?」重生興奮道。

「在死窮酸那兒!好像還有一封信,明日你跟他要。」打個哈欠,漠然拍拍身側空出的牀鋪,懶洋洋的說道∶「躺下吧,順便跟我說說你這段時間都做了些什麼。還有那個小竹筒到底幹什麼用的。」

「失禮。」重生笑笑,隨手解開外衣,疊放整齊後,放在椅子上,這才側身躺下。

「這段日子麼,呵呵,倒是發生了不少事……」重生仰首望向屋頂,心裡有點痛也有點酸,揉揉鼻頭,發現自己竟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唐池!你給我起來!

男人目欲裂,一雙眼睛拉滿紅絲!

唐池的拒絕,唐池的冷漠,唐池對他人微笑,邀請他人同牀共枕的事實讓他醒悟到自己感情,對唐池的獨佔欲強到不能再強的皇帝眼前一片血紅,火衝腦門,什麼都無法再考慮,狂吼一聲,罔顧一切,一掌擊裂身下磚瓦,飛一般騰身衝出!

正在看人笑話看得開心的古小木一個差念來不及阻止,只好運功一起衝向對面五十尺開外的房屋。

「誰!」耳聰目明的漠然首先回應過來,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手已探向懷中。

一樣醒覺過來的重生,卻在聽到那聲痛吼後,愣在當場。

嘩啦一聲,窗櫺被撞破,兩條高碩修長的身影相繼衝入屋中。

「朕要殺了你!你這個妖人!朕上次就應該殺了你!」

在前的一條身影雙目赤紅,滿面狠厲,衝進後一掌就劈向已經跳下牀的漠然。

「哼!找死的傢伙!」一眼看清來人是誰,當下也不管來人身分如何,百里漠然冷哼一聲,運起八成功力一掌反擊而出。

「漠漠!住手!」

「漠然!不要!」

眼見來不及阻止,重生幾乎連想都沒想,施盡全身之力撲向來人!

「重生!」眼看一條人影從眼前飛速閃過,張開雙臂以全身護住對手,任是絕頂高手的血魂也不禁驚叫一聲。硬生生的把掌力轉向一側。

「轟隆」一聲,草廬塌了一半。

一切靜止了下來。

一瞬過後,就聽∶「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地震了?天塌了?」一陣驚慌的叫聲,東大街的百姓被吵醒了一大半。探頭看到竟是他們的大夫的草廬倒塌,當即有人朝這邊飛奔而來。

「漠漠,你怎麼動不動就……唉!」古小木趕緊拉住一臉不爽的漠然,無奈的嘆道。

這邊,剛剛還狀若瘋狂的男人皇甫彖如今卻呆若木雞,傻愣愣的看著用堅實雙臂緊摟著他,以全身護住他的男子。

小心翼翼的,幾乎不敢相信的,彖張開嘴脣,想要呼喚那捨命也要保護他的男人。

突然,重生鬆開了雙手,倒退三步,誰也不看,一聲不吭的猛地向草廬外奔去。

「唐池!」那間,皇甫彖急喚一聲隨後追了出去。

剩下兩個顯然被遺忘的人,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發呆中。

「喂!死人!他怎麼跑來了!竟敢不告訴我,我看你是……哼哼哼!」漠然提起腳,一腳出。

「哇啊!痛!漠漠啊,在這之前,我們得考慮一下怎麼向百姓解釋房子突然倒塌的事才行哪。」

送出一個大白眼,打個哈欠,「交給你了。我去睡覺。記住,不準閒人靠近五十尺以內!」聲音剛落,漠然已經轉頭倒在牀鋪上。

留下苦哈哈的古小木拖著腦袋,不情不願的迎向不明所以的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