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初九突然轉向春九娘,有些迫不及待地:“九娘,你放過夏大人,也放過小六吧,我答應你,以後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這次,你放過他們吧。”

“蠢貨!”春九娘想也沒想呵斥道,不過很快發現自己的言語太過生硬,初九並非自己的下屬,於是放緩了語氣:“初九,你要明白,他們兩個都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放過他們,你就再也不能回南越了,而且,你也將處於危險之中,爲了你,哪怕你心中責備我,我也要做這個惡人。”

南風在心中不屑,這春九娘,真是能顛倒黑白,明明是她擔心初九身份暴露,不能在南越潛伏,失去了價值,偏偏說是爲了初九的生命安全。只要有點腦子的人,就不會被春九娘這一套說辭迷惑,可惜——直男的腦回路總是異於常人的,初九分明是又被迷惑了,糾結過後再次避開了南風的視線。

“夏南風必須要死,就算不提我與她的恩怨,就算爲了你的安全,她也必須死。”春九娘從初九手中接過劍,柔聲說道:“初九,我知道她之前對你很好,你下不了手。所以不用你動手,讓我來。其實,若不是爲了挖出南越潛伏在昌京的人手,她一來昌京我就對她動手了,也算讓她多活了幾天,就當成全你和她的緣分吧。”

空中突然傳出三聲尖利的哨音,春九娘聽後大喜:“咱們的人得手了,南越的人手都被抓了,夏南風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讓我來送她上路。”春九娘提起劍,剛要刺向南風,劍卻被初九抓住了。

春九娘有些惱怒地看向初九,初九卻很堅持,從她手中接過劍,很堅決地說:“我來送她上路,就當斬斷我和她的情分。”

春九娘搖了搖頭:“初九,你是怕我折磨她,不讓她死得痛快?其實,我還是很佩服她的,有心計,有膽識,又講義氣,若不是我們分處兩個陣營,也許,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但現在,這種結局誰也不想,但必須這樣做。”春九娘看向初九:“你堅持要親自動手?也許以後,這一個瞬間會困擾你一生,初九,我不想你因此愧疚一生,我答應你,我會給她個痛快。”

“還是我來吧。”初九想了想,堅持了自己的想法,又對春九娘說道:“你去院子裡等着,我不想你看見我殺人。”

春九娘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她出去後,初九將劍指向南風,南風很坦然地看着他:“想好了?那就來吧——”

初九舉起了劍,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突然將手伸向南風坐着的椅子下,似乎是按了什麼開關,然後,原本靠牆的一個櫥櫃突然緩緩移動,出現了一條密道,黑漆漆地,不知通向哪裡。

南風驚喜地望向初九,初九用食指壓住脣,示意南風禁聲,然後低聲吐出一個字“走”。

南風想也沒想,抓住初九的手,用脣形告訴初九:“一起走。”

初九朝門口望了望,臉上露出掙扎之色,南風壓低了嗓音:“你放了我,春九娘不會放過你的,你若不走,我也不走,要走一起走。”

初九呆了呆,再次回望了一眼門口,點了點頭,南風飛身朝密道衝去,初九緊跟在後面,隨後又不知按了什麼按鈕,密道的門隨即關閉了。

密道內漆黑一片,初九隨即打開了火鐮,並走到了最前頭,微弱的燈光下,初九的身影若隱若現,南風便跟隨着那道影子,飛快地向前奔跑。

密道有點長,跑了大概一刻鐘,南風看到一個小小的木門,初九側耳聽了聽外面的聲響,寂靜無聲,初九這纔打開木門,外面一塊巨石擋住了去路。南風呆了呆,初九摸索了一下,似乎又打開了什麼開關,然後打開了一個只容一個人進出的小門,初九鑽了進去,南風也立刻跟了上去。

卻原來,這巨石居然是空心的,初九接着又打開了一道側門,帶着南風走出側門,又鑽過一片比人還高的雜草從,纔算是真正走出了密道。

這是一片小樹林,南風擡頭看了看夜空的星星,根據自己剛纔跑出的時間測算距離,猜測這裡應該離開在城東,與自己住的客棧是兩個方向。

客棧是不能回了。春九娘應該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住處,但後來卻沒有跟蹤自己,這點南風可以確認的,就算自己的感覺有誤,但無憂長公主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必然會找人跟着自己,如果她的人發現有人跟蹤自己,一定會跟自己說,既然她沒有,說明春九娘爲了不打草驚蛇,便沒有跟蹤自己。

自己這一逃,還帶上了初九,春九娘勢必要全力追捕自己,短時間內出城是不太可能了,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風聲過去後再出城。

南風打定了主意,見初九正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她神色複雜地看着初九,正迎上初九的目光,兩人的視線一接觸,初九也是一怔。

南風便笑了笑:“初九,我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初九有瞬間的慌亂,但很快鎮定了下來:“夏大人,你是恨我騙你,還是依舊信不過我?”初九苦笑:“我不怪大人,是我辜負了大人的信任,大人信不過我也是正常,但現在大人身處危境,身邊不能沒有人,初九武功雖然不高,但遇到危險,還能阻擋一二,待大人脫險後,初九自當告辭,絕對不賴着大人。”

南風深深地看着初九,目光深邃,彷彿要將初九的整個人看穿,良久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初九,我本打算念在你最後一刻放我走的份上,既往不咎,但你不該再騙我一次,我夏南風生平最恨人騙我,你居然還敢再騙?

初九,我從小就在欺騙的環境中長大,曾經和一個最會演戲的人一起生活了十年,從此我便對人會不自覺地保持着警惕,天性敏感、多疑,因此又較常人更加敏銳、細緻。你第一次之所以能騙過我,不是因爲春九孃的設計有多高明,也不是因爲你的演技好,不過是因爲,你是我的夥伴,我不願意用惡意去揣度你,我保持着對你不理智的善意。但我一直認爲,有過一次欺騙,就有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這次,我不會讓感情干擾理智,初九,你沒機會了。”

“你怎麼看出來的,這是我臨時起意,甚至事先都沒和九娘商量過,我只是給她做了一個我們約好的手勢,你是怎麼發現我的破綻的?”初九看着南風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計謀被拆穿了,但他實在想不明白,明明一開始夏南風是相信自己的臨陣倒戈的,爲什麼現在卻又不相信了。

“這密道,設計得如此妥當,不是普通人家的密道。以你的能力,租不到這樣的房子,就算租到了,對方也不可能將密道告訴你,結論就是這房子是春九娘幫你租的——”南風說得很慢,一個字一個字似乎在嘲笑着初九的無知與愚蠢:“你帶我走出密道實在是太順利了,知道密道的春九娘居然沒有立刻追出來,這也太奇怪了——”

南風看着一臉頹喪的初九,很客觀地評價道:“因爲你們事先沒有商量,所以做的戲看起來像真的,但也正因爲沒有事先商量,破綻會很多,所以還是被我看穿了。”南風得意地攤了攤手:“我就是這麼厲害,所以以後不要再試圖騙我,不會得逞的。”

初九突然從腰中拔出劍,對準了南風,咬了咬牙:“既然被你看穿了,那你就只能死,看在舊日的情分上,我會給你個痛快。”

南風有些憐憫地看着初九:“春九娘不是個良人,她只是在利用你,你和她,沒有好結果的。”

聽了南風的話,初九並未暴怒,他的脣角扯了扯,露出一個蒼涼的微笑:“這就不勞您費心了,就算前方是懸崖,我也只能往下跳了,因爲回頭已經沒有路了。”

初九不是無知兒郎,既然他已經看透,那也沒有再勸的必要,南風便咧着嘴笑了:“初九,你知道嗎?我雖然武功不高,但逃跑的本事卻是天下無雙,你看看能不能追到我——”

話音未落,南風便甩出了一個煙幕彈,初九的視線被煙霧籠罩,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景物,等煙霧漸漸散去,他的視線恢復正常後,他發現——

南風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