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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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遺失了一項寶貴的東西,而他急着想找回來。

“家奇!”紀嵐旭伸出手,卻抓不到任何東西,他猛地從牀上坐起身來。他想起剛纔那個夢,他知道那個寶貴的東西是家奇,而他是徹底的失去了。

雖然知道和家奇分手是早晚的事,可他從沒想過會是這麼難受。只要一得空,手便自有意志的拿起話筒;吃飯時間一到,雙腳便自有主張的要往家奇的餐廳去。每一次,他都得耗費極大的心力,才能阻止他這麼做。才三天,不過才三天沒見家奇,感覺就像是一輩子一樣。以往他出差時,偶爾也有一兩個星期見不到面,卻不曾像現在這般難受。或許是因爲他知道這次不同以往吧!他的心就像破了一個大洞似的,怎麼也填不滿。無論他做什麼,都會聯想到家奇。

他想念家奇,想念他躺在身邊的溫暖,想念他眼中滿溢的愛……那個他以往不曾珍惜,甚至親手將之捨棄的人,如今可安好?

爲什麼?他明明知道該和家奇分手,也知道這樣纔是正確的,但……爲什麼“正確”的事會讓人如此痛苦呢?當初和家奇協議維持這段關係時,早已清楚的告訴家奇,他們必有分手的一天。雖然其後他常不自禁的許下承諾,但他知道家奇其實是不信的,因爲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果然,他們還是分手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嵐旭瞧不起自己,他甚至沒有勇氣當面和家奇談清楚,居然還假借第三人之口來甩開家奇。

嵐旭屈起膝蓋,將自己的頭埋入其中。

如果他這個主動分手的人都這麼難受了,把無辜被甩的人想必更加悲哀。一想到家奇現在一定是一個人暗自飲泣,嵐旭就狠不得殺了自己。

值得安慰的是,家奇還有一個關心他的大哥。這些天,他一直等着家驄來找他算帳,沒想到都三天過去了,家驄沒出現在他眼前,連班也沒來上。

這不禁讓他楸起心來。只有發生重大的事,家驄纔沒責任感的將工作丟到一邊,而對家驄而言,重大的事只有一種,那就是有關家奇的事。是不是家奇出了事了?一想到這,嵐旭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真的好想知道家奇怎樣了?可是,他這個傷害家奇的人,還能有資格過問他的事嗎?尤其是,家奇的傷害全是來自他啊!

“家奇,你醒了?”尉家驄飛快撲到病牀前,欣喜地望着他。

“大哥?”家奇眯着眼,虛弱的喊着。“我……沒死嗎?”

“你還敢說?”家驄怒聲喝斥道。“如果不是芊芊發現得早,你就死定了!”

家驄心疼地看着家奇的手,現在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家奇居然這麼狠心,連着在手腕上畫了兩條深深的傷口,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他就真的死定了。

“wǒ men發現你時,你已經失血過多,差點就休克了。”宛宛在一旁補充道。看到家奇倒在血泊中,雖然她早有準備,還是被嚇了一大跳。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血,她幾乎要以爲他的血已經流光了。而家驄看到時,差點抓狂。只見他狀若瘋狂的一把抱起家奇往外衝,一路狂飆到醫院。看家驄鐵青的臉色,她擔心得以爲他隨時會瘋狂。

都怪她,居然想生理時鐘屈服,在半夜時睡着了,等她醒來時,已經成了那副血流成河的情形,幸好一切都來得及,家奇還是救回來了。

“爲什麼要救我?我已經不想活了!”家奇以虛弱的口吻道。

“你不活,那大哥怎麼辦?”家驄擰着雙眉。“這世上大哥只有你一個親人,你居然想要留下我一個?還敢留書要大哥好好活下去!”

一想到那封留書,家驄忍不住火大。“如果要大哥刁然一身在世上活着,那還不如讓大哥陪你死了乾脆!”他氣怒道。“你給我聽清楚,如果再有尋死的念頭,大哥保證我會先動手殺了自己。既然沒把你照顧好,你我就先下去跟爸媽請罪!”

“我……”家奇眼眶浮現淚花。“我只是以爲大哥不會再是一個人,有芊芊陪着你,我很放心。”

“所以你就打算離開我了?”家驄抿緊了脣。

家奇閉上眼,任淚水溢出眼眶。

“家驄,讓他休息一下吧!家奇才剛醒,沒辦法讓你這樣吼的。”宛宛柔聲勸道。

“不吼出來,他怎麼會知道我有多生氣?”家驄可沒住嘴的打算。家奇暈了三天三夜才醒來,可見這傷口有多深。他每次看到家奇蒼白無知覺的躺在牀上,就忍不住害怕家奇永遠也不會醒來。

“對不起、對不起。”家奇條地睜開眼睛,連聲說着。

“你……”見他這樣,家驄的心也軟了。“答應大哥一件事。”

“不再尋死嗎?”

“對。”家驄點點頭,握住他沒受傷的右手。“你在遺書中要大哥好好活下去,現在大哥也要你好好活下去。至於嵐旭的事,咱們慢慢再想法子。”

見家奇爲了嵐旭自殺,他雖怒火沖天,卻也深刻的知道了嵐旭在家奇心中的地位,即使不贊成他們繼續在一起,他也只得退讓。畢竟,家奇快樂纔是第一重要的事。

“是啊!”宛宛也幫忙勸說。“如果紀大哥知道你做了這等傻事,一定會心痛死的。”

“等會兒大哥就通知他來看你。”家驄抿嘴說道。

“不要!”家奇搖搖頭。“我再也不想見……紀大哥,你們別找他來。”

“家奇!”其餘兩人都震撼了。連稱呼都改了,家奇是當真的嗎?

“wǒ men別再和紀家扯上關係了,好不好,大哥?”聲音裡的哀痛讓人不忍。

“你和嵐旭發生什麼事了?”家驄繃緊了臉。讓家奇這麼痛苦地說出了這些話,他寧願他們兩人別分手。“那天夜裡嵐旭去找你了?”

那天他氣沖沖出門找嵐旭,並沒有找到他,家驄自然是認定嵐旭來找家奇了,只是怎麼會搞到這種局面,他就不清楚了。

“他沒有來,不過……紀伯母來了。”家奇虛弱的扯扯嘴角,“母代子職,來跟我談分手。”

唉——宛宛在心裡嘆氣。奶奶果然來膛渾水了。

“母子倆聯手來欺負你?”家驄的面孔愈形冷酷。

“沒這回事吧?”宛宛在家驄殺人的目光下硬着頭皮開口。“我想紀大哥應該不會這樣做的。”

“他連當面和你說分手的勇氣都沒有?”家驄全身散發着怒火。

“紀大哥不會想和家奇分手的,我可以保證。”宛宛不怕死的繼續說。

“你別再幫他說話,”家驄怒目橫她一眼。“事實都擺在眼前了。”

“哪有什麼事實?從剛纔到現在都是你一個人在猜測,妄下判斷。”

“我猜測、妄下判斷?”家驄深吸口氣。“那老太婆一向刻薄,能說出什麼好話?嵐旭向來不會違抗他母親,既然讓他母親替他出面,自然就表示他母親的意見就是他的意見。”

“那也未必。”嵐叔哪有這麼聽話?

“大哥說得沒錯,”家奇打斷他們的對話。“紀大哥是要和我分手了,不管經由誰的口中說出來都一樣,結果是不會變的。”

“欺人太甚!”家驄恨恨道。

“沒事的,大哥。”家奇反倒笑了出來。“我早知道wǒ men是要分手的,這沒什麼好意外的。就算寄大哥沒喜歡上別的女人,讓紀伯母知道wǒ men的關係,wǒ men還是得分手。結果只有一種,只是發生的時間提早而已。”

“你都能這麼說了,爲什麼還要尋死?”家驄心痛地望着他的強顏歡笑。

“大哥,”家奇沉默了一會才顫巍巍的開口。“我一直相信愛情是兩個人的事,不管愛上誰都不應該有錯,尤其紀大哥他並沒有心愛的人,又是個單身漢,我爲什麼不能愛上他?可是,我錯了,我愛錯了人,不只我一個人受苦,還得連累大哥。只是我一個人受苦就罷了,那是我自作自受,活該吃苦受累!但因我的事而連累大哥,我不能接受。”

“你怎麼會連累我?”家驄奇怪道。

“紀伯母她……她要我離開臺北,也要把你從紀氏企業開除,我不能忍受這個。”家奇狂亂的搖頭。“錯的人是我,她爲什麼要懲罰你?”

“你就這樣想不開?”家驄皺緊眉頭,不知該氣家奇,還是該先罵家奇。“這份工作我一點也不稀罕,不幹就不幹,大哥可以自己創業。”

奶奶真有點過分呢!宛宛不知如何爲紀家辯解。

“你爲什麼不跟大哥商量,偏自做主張的尋死?”家驄選擇了先罵近在眼前的人。“難道你覺得大哥會爲了丟掉工作而責怪你嗎?的確,紀家是待wǒ men不差,但大哥並不是因爲待遇好而留下,只是因爲紀嵐旭對wǒ men的一點恩情,我才爲紀家盡心盡力。如今既然他們開口要攆人,大哥可開心得很,從此wǒ men跟紀家恩斷情絕,大哥可說是解脫了。這對大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內疚個什麼勁?”

“可是……除此之外,他們還……欺負人。”

“一次說完!”家驄催促道。讓他一次聽完,再決定該去找誰算這筆帳!

“紀伯母拿一千萬給我,想用錢打發我。”家奇炫然泣道。“大哥,我覺得好屈辱,我又不是在‘賣’的,他們爲什麼這樣待我?”

“渾帳東西!”家驄握緊拳頭。

“她說wǒ men兄弟住紀家、吃紀家的,還用他們的錢去開店。大哥,我不要你的努力被他們說的一文不值,wǒ men是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並不是他們施捨,對不對?”家奇悲憤道。“我真的好生氣她這麼說,雖然她是長輩,也不能這樣污辱wǒ men,wǒ men一直是這麼認真生活,自食其力的,不是嗎?”

“對,她說的都不是真的,你別理會他。”家驄彎下腰,輕輕順順家奇的頭髮,拭掉他臉上的淚珠。

“我被她氣死了,紀大哥又在電話裡說是他讓紀伯母來的,一切都是他的意思,我就……氣昏了。”當然,也傷心死了。“所以……所以……”

“你就割腕了。”宛宛替他說完。

“爲這些人割腕值得嗎?”家驄冷着一張臉。“結果你傷的是大哥的心,你存心懲罰大哥嗎?”

“當我想到大哥時,我就後悔了,只是……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家奇凝望着他。“對不起!大哥,真的對不起,我忘了必須爲你活下去。|”

“難道你的生命只能爲別人活嗎?”宛宛忍不住開口,她已經不想爲奶奶他們說話,她只想要家奇活下去。“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應該依賴別人活下去。你一下子爲紀嵐旭尋死,一下子又要爲家驄活下去,如果有一天你生存的理由都消失了,難道你就不活了嗎?”

兄弟倆都呆望着她,不發一語。

“怎麼不試着想想,爲將來更美好的自己活下去。只有活着,纔能有更美好的未來,也許將來會有真命天子等着你呢,而你,卻在這裡傻傻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你對得起自己嗎?人一定要先愛自己,如果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別人又怎麼會愛你?家奇,你自己想想,你真喜歡這樣懦弱逃避的自己嗎?”

家驄看着她,眼中溢滿了折服和欣賞。這般堅強的女子,不會讓自己走上絕路。

“家奇,大哥最喜歡的你,就是在你初告訴大哥你要追求嵐旭時的你,洋溢着滿身的自信,信誓旦旦的說要把嵐旭追到手。勇往直前毫不退縮的你令人心折,所以大哥雖不贊同,卻也沒阻止你。可是慢慢地,你的光彩不見了、自信消失了,大哥看得好心疼,卻也無可奈何。如今,你居然會結束自己的生命,”家驄愈說愈心酸。“大哥該如何才能救你?沒有你的配合,大哥也沒有任何辦法呀!”

“大哥,對不起!”家奇後悔極了。他這兩刀不只割在自己手上,也割在大哥的心裡。“我會振作,我會愛自己,爲了自己活下去的。”

“不會再撇下大哥了?”

“不了,再也不會了。”家奇承諾道。

宛宛有些欣慰。不枉她走這一趟,至少救回了家奇的性命,家驄的傷心是免了。接下來就是嵐叔和家奇之間的問題了。讓他們就此分手,也許對他們未嘗不是好事。這社會對他們這種人並不寬容。他們若真要在一起,未來的路必定不會太順利。何況這次家奇沒死成,奶奶的心態是不會變了,她如何能幫助他們廝守呢?再說,她沒想過嵐叔竟是這麼惡劣的人,撮合他和家奇,算是便宜嵐叔了,不能讓他這麼好過纔是。

到底該怎麼做纔好呢?宛宛陷入了苦思。

“辭職信?這是什麼意思?”嵐旭看着人事室主任。“尉經理人呢?讓他來見我。”

“這——”人事室主任爲難道。“尉經理丟下這封信人就走了,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他說……”主任汗涔涔道:“他說這種爛公司我不屑待下去。這是尉經理說的,真的。”

“是嗎?”嵐旭倒不怎麼意外。“你出去吧!”

人事主任鬆了口氣退了出去。

嵐旭無奈的抿緊嘴。家驄辭職的理由他很明白,不外是不想再見到他這個傷害家奇的人,基於這點,他沒有留下家驄的藉口。只是,家驄這一辭職,他和家奇間的聯繫也就斷了。從此,他們真的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了。

嵐旭打開信,裡頭除了一張辭呈外,還有一張簽有他名字的支票,他狐疑的拿起支票細瞧。他不記得有開過這張支票啊!爲什麼家驄將它附在辭職信中,這到底怎麼回事?條然,他睜大眼,瞧着支票後的字——

拿回你的臭錢,wǒ men一點也不稀罕。家奇向你借的貸款,我會一次還清。拿回你的錢去死吧,渾帳東西!

家驄

PS:房子一併收回去吧,wǒ men不住那兒了。

不住那兒,那他們住哪兒呢?

嵐旭瞬間慌亂起來。他要知道家奇住在哪裡,他要掌握家奇的行蹤,他要……他還有資格要嗎?是他親手將家奇推開的,如今他哪有說話的資格。

可惡!他煩躁的猛力敲擊桌面。像迴應他似的,桌上的電話忽地響了起來。

“喂!”他口氣不悅。

“紀大哥?”宛宛懷疑道。她從沒聽過嵐叔用這種兇惡的語氣說話,還以爲自己打錯了。

“你是誰?”嵐旭沒啥耐性的問。

“我是芊芊,你沒事吧?”

“芊芊?”嵐旭直起身子,語露欣喜。“你們搬家了?搬到哪裡去了?”

“你怎麼知道的?”宛宛奇道。不過昨天才搬家,他今天就知道,消息可真靈。

“是家驄的辭職信中提的。”嵐旭道。“快告訴我你們住哪兒?”

“告訴你做什麼?你想來找wǒ men嗎?”

“這……”嵐旭辭窮。

“紀大哥,我打這通電話並不是想和你閒話家常,而是有件事想告訴你,也順便追問你一些事。”

“什麼事|?”嵐旭有不好的預感。

“爲什麼讓伯母去找家奇?”

“因爲……我不忍心親口對家奇說……分手,所以……”

“這種話怎能由第三者代傳,而且還是由一個自始至終反對你和家奇在一起的人,你知道家奇手了多少委屈嗎?”他責備道。

“我媽說了什麼讓家奇委屈?”

“不是你讓她來的嗎?你會不清楚?”

“告訴我!”嵐旭要求道。

“你們用一千萬打發家奇,這你不會不承認吧?”宛宛試探道。“還對他們兄弟諸多侮辱,未免欺人太甚了吧?”

“有這種事?”嵐旭茫然反問。難怪支票後面有家驄忿怒的留言。“家奇……他沒事吧?”

“你還會關心他嗎?”宛宛嘲弄道。“你不是正和女秘書打得火熱,準備步向正常的人生嗎?”

“又是我媽說的?”嵐旭早知道讓母親去是一項錯誤,可沒想到會錯得這般離譜。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要分手的部分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其它部分也不重要了。”宛宛悻悻道。“家奇的事對你大概也沒啥意義了。我打這通電話似乎有點多餘。”

“別掛,”嵐旭懇求道。“你還沒告訴我家奇好不好?”

“都不是情人了,還問他做什麼?”

“不是情人至少也是朋友啊!”嵐旭衷心希望日後還能聽見家奇的聲音,看見他的面容。

“家奇不需要朋友了,他……再也不需要任何東西,也不稀罕你給他的友情。”

“什麼意思?”嵐旭急問。

“他死了。”宛宛一口道出。“人都死了,還要朋友做什麼!”

嵐旭呼吸一窒,腦中轟轟作響。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是騙我的吧?”

“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宛宛有絲心虛的反問。“本來家驄不讓我打電話告訴你,可我實在忍不住想打電話問你,爲什麼你要這樣對待家奇?除了愛你之外,他做錯了什麼,你會這樣傷害他……”

話筒自嵐旭手中滑落,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腦海中轉的都是同一個念頭——家奇死了……死了?!不,不會的,家奇怎麼會死?這是不可能的。家奇若是死了,他會有感覺纔對,家奇會好好地活着。

若是失去了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家奇的話在嵐旭腦中響起。家奇一向不騙他,那……家奇真的死了?!

不!嵐旭幾近瘋狂的搖着頭。他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不要相信……

“嵐旭,你到底在做什麼?”沈之芳上前奪下他手中的酒瓶。“你忘了你是不能喝酒的嗎?”

“那又如何?我想要醉,我要喝到不省人事,這樣……我纔不會有感覺。”嵐旭整個人半趴在吧檯上,一雙眼因醉意而迷濛,在衣服外的皮膚通紅,顯然喝了不少。諷刺的是,平日沒什麼酒量的他,在真正想醉時,卻怎麼也醉不了。

“別喝了!”沈之芳心痛的喝止他。“再喝萬一酒精中毒怎麼辦?有什麼事說出來,媽也許可以幫忙啊!”

“幫忙?”嵐旭嘲諷的笑了笑。“我哪敢要您幫忙?就是您幫的大忙,還我失去了家奇。我沒什麼忙要您幫了,再也沒有了。”

“你這是怪媽嘍?”沈之芳委屈道。“媽也是爲你好啊!何況也是你同意讓媽替你去的。”

“我沒要你用錢去糟蹋家奇!”嵐旭吼道,將吧檯上的酒杯都掃了下去。“沒要你趕他們兄弟走,沒要你威脅家奇……沒有……”

“你都知道了?”沈之芳被他臉上的怨怒震攝。“我……我只想讓他離你遠遠的,這也錯了嗎?”她小聲的說。“不想讓你的將來毀在他手裡,這有錯嗎?今天媽媽不逼走他,以後後悔的一定是你。”

“爲什麼我和他在一起就會毀了?爲什麼我不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嵐旭壓抑着怒氣。“你老說我會毀了,其實沒有了家奇,我纔是真的毀了。”

他爲什麼覺醒得這麼慢,如今後悔已經遲了!家奇已經死了,他爲什麼還活着?家奇,沒有我你活不下去,這句話我已經深深體會到了,我也是如此啊!

“你跟我發脾氣?”一向孝順的兒子性情大變,沈之芳一時無法適應,也覺得老臉拉不下來。“搞清楚,你自己也同意必須和他分手的,我有拿刀子逼你嗎?如果你夠在乎他,根本不會同意我的要求的,可見你根本句不是很在乎他。反正做都做了,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你也不必裝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不在乎他?”嵐旭苦笑道。“這就是你的看法?我愛他,你懂嗎?我真的愛他!若是不愛他,怎麼可能和他在一起長達五年之久?”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只一味接受着家奇的付出,在他每次的告白時沉默以對。現在傷害已然造成,他的心情才變得如此清楚。

“嵐旭?!”沈之芳大受震撼。“你當真愛他?可是,你也明白他不是個好對象。”

“我當然知道,就因爲他是禁忌,所以我纔會一直將他藏在角落。”嵐旭內疚的說。“可也因爲是禁忌,才更加甜蜜、更加珍貴、更加難捨。”

“也許會痛一陣子,不過一段時間後,你就會忘了和他自間的事。”沈之芳樂觀的說。

“忘不了,忘不了的!”嵐旭將頭埋入交疊的手中。“家奇死了!是wǒ men害死他的,wǒ men自私的爲自己着想,將家奇逼死了。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他。”

“死了?”沈之芳被這突如其來的炸彈一炸,不禁茫然。她怎麼也想不到那孩子會用這種方式來離開嵐旭。這是一種變相的報復嗎?她們母子間有了這層陰影,日後怎麼相處下去,嵐旭怎麼肯原諒她?

“這下你可滿意了,家奇永遠不會來糾纏我了◎◎,你放心了吧?”

“嵐旭,”她祈求的叫着他。“媽不知道他回這麼偏激,真的不知道……”

“我永遠都見不着家奇了,你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嵐旭知道大部分錯都在自己,這讓他更無法接受。“我見不着家奇,我也不要再見你!”

“你不能這樣懲罰媽媽!”

“家奇會死是wǒ men兩人造成的,我不能讓他白死,wǒ men倆都得爲自己的錯付出代價吶!”

“你醉了,你不是說真的。”沈之芳哭着搖搖頭。

“或許吧!”嵐旭笑了,雖然看來像是臉部肌肉抽搐。“醉了也好,我只願——長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