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根茂和曹石建一路追着王爸到了火車站,親眼看着他上了火車才作罷。
“那輛火車是往哪開的?”林念禾問。
“好像是往京城那邊開的,就是不知道他們在哪下車。”伍根茂摸了摸鼻子,“我倆出去沒有介紹信,沒法繼續跟了。”
曾經扒火車的少年終於記住了出門要開介紹信,這可真是個不錯的進步。
林念禾點了點頭:“沒事兒,走了就行,辛苦你們了。”
“嘿嘿,這算啥事兒!”
“就是,這都不是事兒!”
王淑梅晚上燉了兩隻雞,分別給幫忙的各家送去。
她自己則隨便吃了口掛麪,就回屋去了。
林念禾在房間裡忙活了一會兒,拿着張畫紙敲開了王淑梅的房門。
“怎麼了?”王淑梅的眼角有些紅。
林念禾全當沒看見,自來熟的拽她進了屋,把畫紙展開來給她看,說道:“我畫了張他的畫像,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咱就去找汪叔,讓他跟火車站那邊說一聲,見到他了就給攔下。”
王淑梅接過畫像,一看,畫得七八分相似。
不過她還是搖了頭:“我覺得他是不可能來了,別給其他同志添麻煩了。”
“其實我覺得也是。”林念禾輕笑一聲,坐着沒走。
王淑梅喝了口水,見狀問她:“怎麼了嗎?還有別的事?”
“哦,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秋交會的事兒。”林念禾說,“我這段時間就聽到一些沈家和卡帕薩大叔的情況,對北美那兩家的情況不太瞭解,心裡有點兒沒底。”
王淑梅打起精神,側過身說:“你咋想的?”
“沈家和卡帕薩大叔那邊都很順利,尤其是沈家,他們找了幾個電影演員戴我們的頭花拍電影,一下子就傳開了。”林念禾笑笑,繼續說,“最好的情況就是北美市場也是這樣順利,這樣一來我們就完全可以坐着數錢,但如果那邊碰了壁……”
“秋交會上大概率就拿不到北美的訂單了。”
如果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被毒死了,那目睹了他死亡全過程的人怎麼可能還會嘗試?
其實這事兒並不着急,眼下也根本解決不了,林念禾選在今天說,僅僅是想要轉移王淑梅的注意力罷了。
王淑梅果然轉換了關注點,開始思考起正經事。
這可是她拿到的第一個外貿訂單,她比誰都在意它。
兩個人嘰嘰咕咕說到半夜,最後實在睜不開眼了才一起睡下。
次日,她們倆都起晚了。
溫嵐站在火車站門口,看着那倆急匆匆趕來的傢伙,咬着後槽牙罵了一句:“瓜女子。”
說好的來接她呢?
誰家好人會在接站的時候遲到啊!
“對不起對不起,昨天睡得太晚了,起晚了!”
“嵐姐辛苦,嵐姐別生氣,我們倆真是一睡起來就趕緊來接你了!”
嵐姐:“編,你倆接着編。”
很快,溫嵐就相信她倆真不是編瞎話糊弄自己了。
國營飯店裡,溫嵐這個坐了幾天幾夜的人都沒她倆吃得香。
“你倆真的睡到了大中午?你倆咋尋思的?”溫嵐拿着筷子,看着眼前這倆餓死鬼,滿臉無語。
“我倆睡着的時候雞都叫了。”王淑梅抽空回了她一句,“真的,一口水都沒喝,穿上衣服就過來了。”
“你倆嘮啥呢?”溫嵐很納悶兒,“白天不能說話啊?”
林念禾:“沒辦法,每到夜晚,總是格外思念我最最親愛的嵐姐。”
溫嵐:“想我幹啥?你腦袋讓驢踢了?”“……”
林念禾沉默良久,小小聲說:“我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你到底是罵我還是在罵自己。”
溫嵐:“……?”
村小開學的前一日,小林老師因爲嘴欠,又一次被嵐姐攆了二里地。
以至於下午學生返校報道的時候,林念禾都蔫蔫的沒精神。
學生們倒是很開心,一個個獻寶似的給林念禾看他們認真寫好的作業,眨巴着大眼睛等待表揚。
沒那麼多時間挨個兒批作業,林念禾大致看過一遍,挨個兒表揚一通,順帶還通知了他們明天下午自習課有小測驗的好消息。
除了老生返校,今天還有不少新生過來報道領書。
自從不用交學費後,全縣所有學校的招生工作都變得順暢許多,輟學率也低了不少。
王東剛送走了一波畢業生,如今正和吳校長一起給新來的一年級學生髮書。
九里大隊的新生仍舊是賀建軍趕牛車送來的,除了他們,賀建軍還帶來了一個小傢伙。
楊裕民戴着助聽器,目不轉睛地看着忙碌的林念禾。
賀建軍抱着他,問:“我帶你過去?”
楊裕民眨巴眨巴眼睛,點了點頭。
他之前一直聽不到,便也不會說話,這小一年的時間裡雖然學會了說話,但話特別少,還有些怕生。
賀建軍尋了個林念禾得空的空檔,抱着楊裕民去到二年級的教室。
“林同志,你看誰來了。”賀建軍憨笑着衝林念禾說。
林念禾回頭一瞧,差點兒不敢認。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兒,她又許久沒見楊裕民了,若不是他戴着助聽器,她差點兒認不出他來。
“小裕民!”林念禾笑着走過去,朝他伸出手,“來,讓我抱一抱。”
賀建軍把孩子遞給她,還囑咐了一句:“你慢點兒,他現在可沉了。”
“沒事兒。”林念禾抱過楊裕民,問他,“你怎麼也來了?”
楊裕民臉蛋紅紅的,摟着林念禾的脖子把臉埋在她懷裡,小小聲地說:“賀大哥帶我來找你……我想你了。”
小傢伙的聲音很好聽,軟乎乎的。
林念禾笑着親了他一口:“我也想你了,只是一直很忙,沒能過去看你,對不起呀。”
楊裕民用力搖頭,表示不怪林念禾。
林念禾問他:“我帶你去看看學校好不好?再過兩年你也要來上學了。”
楊裕民點了下頭,看向她:“那你會是我的老師嗎?”
林念禾語塞了。
等到楊裕民上小學時,她應該已經離開這兒了。
瞧着小傢伙寫滿希冀的眼睛,她故作輕鬆地說:“不要把我們純潔的姐弟情分變成師生關係嘛,就算我不是你的老師,也會是你的姐姐啊。”
楊裕民的眼睛倏地亮了。
他知道的,姐姐是親人,比老師更親!
林念禾哄好了他,剛鬆了口氣,突然感覺有一道哀怨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猛地轉過頭,正瞧見牛娃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