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黎朔接到秘書的電話的時候,正埋首在一堆文件裡,累的直按太陽穴。

他因爲照顧李程秀而曠了幾天的班,現在工作簡直是堆積如山。

內線電話響起,他頭也沒擡,摸索着按下按鈕。

“黎總,Amy說有位邵先生找您......”那頭秘書的聲音透着猶豫。

黎朔表情一滯,慢慢擡起頭來,“邵先生?”

“對的,他沒有預約,但是Amy說他態度很強硬,看着不太對頭,要不要叫保安呢。”

黎朔“嗯”了一聲,“讓他上來吧,你打個電話給保安部,讓他們叫幾個人上來在我辦公室外面待命,另外打電話報警。”

“啊......”秘書遲疑的叫了一聲。

“照我說的做,讓他上來吧。”

“......好的。”

那頭掛上電話,黎朔就把手邊兒的重要稿件放進抽屜裡,起身伸了個懶腰,並動手把領帶扯下來,把脖領處的扣子鬆了開來。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起。

黎朔叫了一聲進來。

就見前臺小姐打開門,戰戰兢兢的把一臉煞氣寒意逼人的邵羣領了進來,然後迅速的關門退了出去。

邵羣一如他頭一次見時的樣子,衣着光鮮,頭髮用髮蠟固定的很有層次感,大衣上找不出多餘的毛屑,褲管筆直,皮鞋簡直亮的不可思議。

可是黎朔依然能看的出來他狀態並不好。

作爲男人,他很能理解邵羣不能夠在情敵面前掉價的堅持,可是這些刻意的修飾,卻被他頂着的兩個黑眼圈和陰沉的臉色所出賣。

意氣風發不能用裝的,同樣,頹然沮喪也不是輕易能掩飾的。

邵羣的表情,就好像隨時準備要撲上來咬死他。

黎朔雙手環胸,下意識的做出戒備的姿勢,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冷酷。

邵羣咬牙道,“李程秀在哪兒?”

黎朔諷刺的冷哼一聲,“你覺得我會告訴你?”

邵羣當然知道黎朔絕不會輕易告訴他,可是他眼下,他真的有種走投無路的緊迫感,所以才找到這裡來。

他那天晚上一個人把自己灌了個大醉,然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出錯了。

自己雖然脾氣暴躁,經常闖禍,但是向來是知道輕重的。對於李程秀的事,他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麼出格的,他所做的,都該在他能掌控的範圍內。李程秀該牢牢的被他控制,而他覺得自己對他還挺好的,怎麼就鬧成現在這樣了呢,這跟他預想的,差太多了。

無論是醉着,還是清醒着,他都無法從那種陌生的悲憤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他想李程秀,想的他都害怕了。

尤其是他隔天再去找他,從房東太太哪裡得知他已經搬走了,並且臨走前是被人送到醫院去了,他就更害怕。

即使他心裡依然噁心李程秀跟黎朔的事兒,也覺得自己這回欺負的過了。

他得把李程秀弄回來,以後該怎麼對他他可以慢慢想,但是他絕對得把人弄回來。

邵羣滿眼冒火的指着黎朔的鼻樑道,“你他媽敢挖我牆角,橫插一道的算什麼東西,馬上把他還給我。”

黎朔露出不屑的表情,“你配不上程秀,再說,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見到你這種畜生了。”

邵羣氣的眼睛都紅了,他拳頭握得咯咯響,逼近了一步,怒道,“不是你死皮賴臉的在我們倆之間攪合,他能說走就走嗎,姓黎的,你別把我惹毛了。”

黎朔冷道,“程秀離開你是你的問題,我再次見到程秀,是在你們分手之後,你自己缺德,少往別人身上潑髒水,你不配詆譭程秀。”

邵羣愣了一下,身子有些抖,“真......真的?”

他誤會程秀了嗎。

邵羣一瞬間覺得眼前有些花,身體驟然冷了下去。

黎朔厭惡的看着他,“你不來找我,我也打算去找你。我要告訴你,程秀以後跟你沒有半點關係,我會好好照顧他,你如果還有點良心,就別再找他,免得見到你影響他心情。”

邵羣眼神中盡是嗜血般的憤怒,他又上前了一步,拼命抑制着自己想揮出去的拳頭。

他還想從他嘴裡弄出李程秀的下落,只能忍着想揍死他的衝動。

沒想到他還沒動手,黎朔已經衝了上來,在他怔愣的時候照着他的臉狠狠轟了一拳。

這一拳是用了全力,一下子把邵羣打翻在地上。

黎朔的憤怒全都依附在了拳頭,撲上去就要揮下第二拳。

邵羣將將閃過,從地上跳起來就朝黎朔撲了過去。

兩個人都不吭聲,只是悶頭打了起來。

那架勢就跟對方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都打紅了眼。

辦公室裡面的異動很快引起了外面待命的人的注意,幾個年輕力壯的保安趕緊衝了進來。

他們肯定得幫着黎朔啊,幾個人就七手八腳的上去要把倆人拉開。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算把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分了開來,三四個保安使勁兒按住了邵羣,黎朔又趁機上去踹了他好幾腳。

邵羣恨不得殺了黎朔了,眼睛一片血紅。

過了一會兒,來了幾個警察。

黎朔拿紙巾抹着嘴角的血,一邊整衣服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這個人無端闖入我辦公室,並且攻擊了我。”

邵羣這時候也回覆了冷靜,雖然知道丟人了,可是他唯一後悔的就是剛纔沒多打黎朔這個孫子幾拳。

警察看這架勢,自然是邵羣有問題,就把邵羣給帶走了。

黎朔看着辦公室裡驚詫的下巴都要掉下來的員工們,勉強笑着揮了揮手,“散了散了,回去工作吧。”

晚上黎朔去了李程秀住的地方。

他最近下了班,都會去李程秀哪兒吃飯,哪怕加班到很晚也得過去吃個宵夜。

李程秀也早就給他準備好了飯菜。

他一開門,就被黎朔青腫的臉頰給嚇了一跳。

“這,怎麼了?”

黎朔笑笑,“沒事。”

李程秀把他讓進屋,在後面追問道,“疼嗎?到底,怎麼了。”

他印象中,黎朔絕不是衝動的人,他總是冷靜的分析事情的利弊,很少有無用的行爲,就算遇到了搶劫的,恐怕也會平靜的付錢,避免麻煩。

這樣的黎朔,怎麼會跟人打架呢。

黎朔背對着他,把外套掛在衣架上,“今天邵羣去我公司了。”

李程秀心頭一震,眉心浮上痛苦的神色。

黎朔回過頭,淡笑道,“好久沒跟人打架了,總算出了口惡氣。”

李程秀愧疚的看着他,“對不......”

黎朔揮手製止他的道歉,“哎,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不給他點教訓,我更難受。”

李程秀把懵懂的瞪着眼睛的小茶杯放到沙發上,“找點藥。”

“不用。”黎朔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處理過了,沒事,幾天就消腫了。”

李程秀有些不自在的站着,不好意思把手抽回來。

黎朔溫柔的看着他,語氣輕鬆道,“有個東西要送給你,你肯定會喜歡。”

李程秀點點頭。

黎朔從褲袋裡掏出一個紅皮本,把封面對着他,“你的初級會計證。”

李程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這基本已經被他忘記了的證書,彷彿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現實。這幾個星期,自己就好像活在了夢裡。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包裹進殼子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抵禦外來的傷害。

如果讓他回憶,他幾乎不能記起自己這些時間都幹了什麼。

盯着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可以發一整天的呆。

邵羣就像一個毒瘤,在他腦中不斷擴散,唯一能避免痛楚,就是試圖讓大腦一片空白,這是他保護自己僅剩的辦法了。

但這個單薄的小本子,卻把他弄醒了。就像凍麻了的人漸漸在回溫,雖然痛苦難耐,畢竟是有了被救贖的希望。

他顫抖的接過紅皮本,鼻翼輕輕抽動着。

黎朔摸摸他的頭,“恭喜你,我們今天好好慶祝一下吧。”

李程秀感激的看着黎朔。

幾個星期以來,黎朔難得看到李程秀有了略微豐富的表情,心裡很是高興。

“程秀,你可以再休息幾天,然後去我朋友的公司上班怎麼樣?”

李程秀眨着眼睛,“好......好,謝謝。”

黎朔笑笑,“不用跟我客氣,我想你在哪裡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你要努力工作,以後才能考註冊會計師。”

李程秀點點頭,心裡對黎朔充滿了感激。

他想起什麼一樣道,“這個,房子......我付房租......”

黎朔挑了挑眉,含笑着看了他一眼,“好吧。其實我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幫我付物業費吧,每個月大概三百吧。”

李程秀不好意思的搖搖頭,“太少了......”這麼好的房子,他怎麼好意思每個月只付三百塊錢。

只是他前幾天說想去重新找房子,又被黎朔溫和的勸了回去。

黎朔眨巴着眼睛,“不然你親我一下,就抵了房租了。”

李程秀微微低下頭,臉有些紅。

黎朔呵呵笑了兩聲,柔聲道,“程秀,我只是想照顧你,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房子你先住着,房租你想給就給吧,如果能讓你舒服一點。我覺得你現在狀態不太好,不適合一個人出去住,等你的工作和生活都不上正軌了,我幫着你一起找房子,好嗎?”

李程秀猶豫的盯着瓷碗。

他不想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了,代價太大,他還不起。

但是黎朔又是個如此誠懇但堅持的人,他不擅長拒絕別人,尤其是好意。

“程秀,房子空着真的就是空着,我寧願讓你住,增加點人氣。就這樣吧,你來幫我交物業費,好嗎?”

李程秀終於點了點頭。

他自從還了邵羣的錢,手頭也實在太緊。

之前餐館的工作,連一個月都沒做滿,也沒拿到工資,就連醫藥費都是黎朔給出的。

就憑他現在手裡那點錢,租個房子都很拮据。

他在心裡默默把這些帳都記了下來,等他掙了錢,會一一還給黎朔。

李程秀並沒有休息太久,他迫不及待的想去上班。

黎朔給他介紹去的是個中型外貿公司,主要經營服裝和工業水晶。每天的賬目又多又繁瑣,雖然累,但是很鍛鍊人。而且看在黎朔的面子上,給的薪水不低,李程秀對這樣的工作真是無比的滿意,他覺得他整個人都漸漸活了起來。

而邵羣的情況卻一點也稱不上好。

雖然那天打了個電話,來的幾個公安也沒敢爲難他,可是這件事自然是憋了一肚子火。他暗暗發誓不整死這個姓黎的他邵羣該改姓了。

他當即就給小周打了個電話,讓他徹底調查黎朔這個人,並且找人跟蹤他,把李程秀給找出來。

都安排好了之後,他就給李文遜去了個電話,讓他今天飛深圳來陪他喝酒。

幾個人平時各有各忙的,誰也不會閒着沒事兒讓他飛過大半個中國就爲了喝杯酒,李文遜一聽就知道有事兒,把大厲也打包帶上了。

邵羣特意給他說了別叫小升。

他想着上次小升連諷帶刺的提醒他可別給自己的小情兒蹬鼻子上臉了,如今這情形,他就想喝酒,不想想他媽究竟爲什麼自己成這樣了。

邵羣一個人躲包廂裡灌酒的時候,李文遜就和大厲進來了,一進來就嚷嚷,“你他媽真夠意思,大老遠把我們弄過來,就派個司機去接,不說列隊歡迎,怎麼着你得親自去一趟吧。”

邵羣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文遜湊過去坐他身邊兒,“邵羣,你怎麼了。”

大厲也圍過去,“操,看看你這幅慫樣兒,怎麼了。”

邵羣剛想張嘴,電話突然想起來了。

邵羣一看來電顯示,一點不誇張的說,火一下衝上頭頂了都。

他冷冷的按下電話,卻沒說話。

電話那頭傳來平穩透着冰冷的女聲,“邵羣,戚茗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說聯繫不到你,你們怎麼了。”

邵羣冷笑了一聲,“戚茗?戚茗是他媽誰。”

那邊兒頓了一下,“邵羣,你怎麼了,別耍混蛋,你們要是吵架了,應該好好......”

“吵個屁!”邵羣一字一頓的對那頭說,“大姐,你聽好了,老子不結了,對,你沒聽錯,老子他媽不結了。你不是愛折騰嗎,你不是可會自作主張了嗎,這回我就看看,我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綁進民政局去。”邵羣說完啪的按掉了電話。

李文遜和大厲驚訝的看着他。

“唉唉,這怎麼了,這麼跟你姐說話呢。怎麼了呀,不結了?不結婚了?”

電話馬上又響了起來。

邵羣喝了口酒,按下通話鍵,邵雯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頗爲嚴厲,“邵羣,你喝醉了吧,說什麼胡話呢?戚茗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你要多擔待,她是女的,又比你小......”

“我都說了,我他媽不認識戚茗是誰。我那天跟你說的好好的,叫你別管我的事別管我的事!你把三姐弄去我家幹什麼,啊?你以爲把李程秀擠兌走了,我就能如你所願了?我告訴你,我偏不!我就不結了,你們愛怎麼收拾怎麼收拾,你愛自作聰明,你自己處理去吧。”邵羣說完後直接關了機,端起桌上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大厲硬從他手上要把酒杯搶下來,大聲道,“邵羣,你他媽到底怎麼了,說話。”

邵羣一把把水晶杯摔到了地上,有些失控的低吼道,“媽-逼李程秀跟人跑了!跟人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最近更的有點慢哈,就是太忙了,作業很多,這個學期的課大部分都在早上,因爲時差的關係,往往我上課回到家,國內已經半夜了,所以就沒時間更了==我會盡量安排好時間的。再有這個文會稍微長一些,30W打底吧。。。咱打算多用點兒篇幅用來虐小渣渣~如果這文分上下部,後期就可以叫做“渣渣大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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