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邵羣摸了摸他紫青的腰,疼的他一縮。

邵羣按着他,從腰側一直摸到肋骨,確認了幾遍,才道,“沒事,沒傷着骨頭,你別哭了。”

李程秀抱着肚子,不想讓他碰。

邵羣拍拍他背,“別這麼孬種,哭什麼,起來,我送你回家。”

李程秀聽到回家,終於有了點精神,用手抹着臉,掙扎着從沙發上爬起來,沒想到一直起身子,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邵羣雖然躲的快,還是給濺到了一大片褲腳,看得他臉都黑了。

李程秀一吐就吐了個昏天暗地,吐的四肢發軟,半點力氣都是不出來,只能爬在沙發上,粗重的喘着氣。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他動不了,全身都疼,身上臭烘烘的,他會就這麼丟人的死掉嗎,如果要死,至少他想把自己弄乾淨些。

他後悔自己那麼貪婪,收下了人家的錢。賺錢應該踏踏實實的,再苦再累,不該貪圖小便宜,拿了不屬於自己的錢,果然遭報應了。

他恨邵羣這羣人,也恨自己沒用,如果就這麼死在這裡,也是自己活該。

突然他身子一輕,睜眼一看,就看到了邵羣漂亮的下巴。

他被邵羣抱了起來,往洗手間走去。

邵羣將他放到洗臉池前,擰開水龍頭,壓着他腦袋,“漱口。”

李程秀呸的一口吐掉嘴裡的泄物,把整個臉都放到水龍頭底下,自虐般的洗漱着。

邵羣撩起水,把水潑到他腦袋上,潑了一會兒也沒把他弄乾淨,反而自己身上也越來越狼狽。

他索性把李程秀拉了起來,扶着他往外走。

李程秀捂着肚子,小聲嘟囔,“我要......回家,回家。”

邵羣把他塞進車裡,把車開到了最近的一個酒店。

李程秀已經迷糊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連到了那兒也不知道,就被邵羣弄進了酒店。

進去之後邵羣就把李程秀扔進了浴缸裡,擰開熱水就往他身上衝。

倆人一身酒味和嘔吐物的臭味,別說別人,自己都被薰的不行,熱水一澆下來,邵羣長吁了一口氣。

他今天也算是倒黴透了,到最後就他一個人對着這個醉的東倒西歪的小娘們兒,還弄得渾身又髒又臭,他邵羣就沒這麼狼狽過。

他一邊對着水衝一邊脫衣服,把渾身上下都弄乾淨了,才蹲下身,去扒李程秀的衣服。

李程秀被熱水澆的很舒服,就有些昏昏欲睡,但被邵羣一動,又立刻醒了,半睜着眼睛,呆滯的看着邵羣脫他衣服。

邵羣脫他衣服的心裡掙扎了一下,他就覺得,他不應該這麼做。

如果這時候換作大厲啊阿文啊之類的,他扒他們衣服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誰都不缺那一根兒,看了就看了。

可是李程秀,顯然是不一樣,他沒辦法把他當做一個普通的同性看待,總覺得脫他衣服,就像在脫女人的衣服一樣,有種隱秘的羞恥,卻又有難言的期待,邵羣覺得自己的手都有些抖。

李程秀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帶些病態的白,身體非常的瘦,平躺的時候根根肋骨清晰可見,腰細的好像一握就斷,身上的體毛又細又軟,兩條大腿一直到根部,幾乎是光溜溜的一片,看上去羞怯可憐。

邵羣莫名地臉頰發燙。

多年之後邵羣還能回憶起當時的那股陌生的衝動,那是屬於一個少年對性的懵懂和好奇,那是第一次他對別人的身體產生了羞恥的無可名狀的遐想。雖然回憶起來只覺得好笑,可對當時的他來說,無異於是一記重拳的打擊,畢竟他對着的是同性的身體,所以他當時的反應是狠狠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他覺得自己邪行了,怎麼能對着這個他橫豎左右看不順眼的娘娘腔浮想聯翩。

他煩躁的站起來,拿着蓮蓬頭對着李程秀一頓沖洗。

衝完了把人拿牀單一裹扔牀上,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李程秀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起來之後頭痛欲裂,半眯着眼睛看着雪白的牀單,半天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那兒,是醒着了還是還在做夢。

昨晚發生的事都慢慢回憶了起來,他把手放在肚子上,發現還是疼的厲害。

在牀上躺了半天,他才慢慢回過神來,擡頭看到牆上掛着的鐘,嚇的撐着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一晚上沒回家,而且今天還沒去上學。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夜不歸宿,也從來沒有無辜曠課,今天兩樣都佔全了,而且眼下四下無人,他就跟被拋棄了一樣,孤零零的坐在大牀上,不知所措。

他掀開被子下牀,發現自己□□,不禁想到昨晚上是邵羣給他脫得衣服,還給他洗了澡,臉就燒的通紅。

他下牀轉了一圈兒,發現邵羣還給他留了乾淨的衣服,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剛套上衣服,房間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把他嚇了一跳。

“喂......”

“喂,你好,請問你要在十二點前退房嗎?”

“啊?”

“如果超過十二點無法退房,要加收半天的房費。”

“啊,退,退。”

李程秀把自己整理好,然後看着有些狼藉的房間,心裡一陣心虛。

他沒住過酒店,也不知道這裡什麼規矩,就連忙把地上的髒衣服捲了卷用袋子裝起來,然後又把牀給鋪好了,被子疊整齊,浴室的東西一樣樣擺好。

這才小心翼翼的出門。

打掃房間的阿姨告訴他下樓去前臺退房,他就戰戰兢兢的去了。

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不知道這麼高級的酒店,住一晚上多少錢,萬一付不起......

沒想到酒店的服務員非但沒讓他付錢,反而找了兩百多塊錢給他,說是押金。

李程秀接過錢,暈暈乎乎的走了。

他在現在去學校還是回家這件事上好好掙扎了一番,最終決定回家。

昨天沒去打工,得回去打個電話,給他親戚解釋一下,還有他昨晚沒回去,他媽怎麼吃飯。

他想起他的書包還在邵羣的車上,只能用酒店找給他的錢,坐了公車回家。

回去之後,他先在村頭的電話亭打了個電話去餐館,又道歉又解釋了半天,並說今晚一定去,這才拖着疲憊的身體進家。

他一進屋就是一股噁心的酒臭坡面而來,還好他胃裡空空如也,要不又得吐出來。他昨天早上給他媽準備的吃的,看上去是一口沒動,大夏天的,放了一夜,離近點兒聞就能聞到餿味兒。

裡屋的呼嚕聲震天響,他走進去一看,他媽睡得東倒西歪的,恐怕他昨晚沒回來,也根本沒有人知道。

他過去推了推他媽,“媽,媽,起來吃點飯吧。”

“媽,起來吃點兒飯吧。”

他叫了半天,他媽只是嘟囔了一聲,翻了個身,翻身的時候甩手差點兒打到他,他嚇的往後一跳,看着他媽的背影,只能嘆氣。

他肚子餓得慌,就把桌上餿掉的飯菜挑着吃了一些,又把身上的新衣服換下來拿水泡上,穿上自己的衣服,這纔出門去學校。

他到學校剛好趕上下午上學的時間,他先去辦公室跟老師請了假,說自己今早不舒服沒來,老師看着他高高腫起來的半張臉和拉滿血絲的眼睛,嘆了口氣,就讓他回去上課了。

那一下午他都坐立難安,因爲班上的同學全都拿異樣的眼光打量着他。平時他就跟透明的一樣,所有人都對他視而不見,如今被這樣赤-裸裸的關注,只讓他渾身難受。

課間休息的時候他實在受不了,就跑廁所去了。對着廁所的鏡子一看,他自己也嚇了一大跳,右臉腫的老高,眼睛都被擠的快睜不開了,一碰就疼。

肚子那裡也是,青紫了一大片,呼吸都伴隨着疼痛,讓他苦不堪言。

他掬着冷水潑了幾把臉,在那冰涼的感覺褪去前,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能到一絲絲的紓解。

就在彎着身子往臉上潑水的時候,後腰被狠狠撞了一下,他反應及時,腳下打滑的同時也一把抓住了洗臉池的邊沿,這纔沒摔在廁所髒污的地面上。

他一回頭,就見隔壁班的男同學嬉笑着看着他。

李程秀站穩身子,低垂着頭就要往外走。

門口卻被人堵住了,那人問道,“哎,邵羣他們昨天帶你去哪兒玩兒了呀,玩兒到早上課都不上了。”

李程秀擡起頭,眼中透着幾分驚惶,縮着身子下意識的往門口移動。

“說話呀,哎喲,這臉腫的,不過怎麼只腫了一半兒,你跟邵羣出去,今天還能站着回來,不容易呀,說說呀,你們都玩兒什麼了。”

“沒,沒有玩......”

“沒有玩兒是幹什麼了?”

李程秀沉默了。

他哪敢跟他們說,邵羣帶他去了夜總會,如果被老師知道了,恐怕會被退學吧。

背後的男同學推了他一把,“說話。”

李程秀一個踉蹌,扶着牆站着,覺得肚子疼的厲害,疼的他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身後圍了好幾個人,還有門口看熱鬧的,層層疊疊的,把他圍的水泄不通,他祈禱上課的鈴聲快點兒響起來。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哀叫,伴隨着噗通倒地的聲音,緊接着門口的人羣就散開了,光線大喇喇的透了進來,一個瘦高的身影揹着光站在他面前。

李程秀微微擡起頭,感覺這影像是那麼的熟悉,那天在陽光炙熱的天台上,這個少年也是這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他有着輪廓優美的臉型,和閃着瑰麗色澤的黑髮。

邵羣衝進去,一腳把李程秀身後的人踹翻在地,周圍幾個人都畏懼的往裡退,狹窄的男廁所一時之間亂哄哄的。

邵羣吼道,“滾!”

裡裡外外的人瞬間退了個乾乾淨淨,只有李程秀扶着牆站着,眯着眼睛畏縮看着邵羣。

邵羣卡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臉擡起來,皺着眉看着他腫的變形的半邊臉,還拿手指戳了戳。

李程秀疼的嘶了一聲,把臉扭到一邊。

邵羣鬆開手,把另一隻手舉到他面前,“你的書包。”

李程秀愣了一下,趕緊接過自己的書包。

邵羣拽住他,“走。”

李程秀推着他的胳膊不肯動,“去,去哪裡,我,我不去。”

“帶你去校醫室。”

“不去,上課了。”

“廢話什麼,不上一節課能死啊。”

李程秀被邵羣半拖着弄出了男廁所,在一堆人的注視中下了樓。

他不是不是願意去,只是不想跟他去。他不想跟這羣人再有半點關係,自己的生活本來很平靜,按部就班的前進着,眼看一個目標就要達成了,可是這些人就這麼橫亙霸道的出現,非要在他的生活中插上一腳,如果對他的高考產生什麼影響,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邵羣果然是把他帶進了校醫室,值班的校醫剛好不在,邵羣也不客氣,把李程秀按坐在椅子上,就翻開櫃子找東西。

李程秀坐立不安,小聲勸他,“老師不在,別亂翻東西。”

邵羣沒搭理他,皺着眉找了半天,就找出一盒藥和一瓶活絡油。

他把藥遞給李程秀,“消炎的,吃兩片兒。”

李程秀接過藥,看了看說明,才從書包裡掏出水瓶,嚥下去兩片消炎藥。

邵羣又擰開活絡油,指着牀衝李程秀說,“躺上邊兒去。”

李程秀抱着書包,愣愣的看着他。

邵羣受不了他這副傻了吧唧的樣子浪費時間,一把把他拽起來推到牀上,“躺好,我給你擦點兒藥。”

李程秀怔愣的問了一句,“爲,爲什麼。”

邵羣一挑眉,“你肚子哪兒都紫了,我給你擦點兒藥,有什麼爲什麼。”

李程秀想問的是,爲什麼你要給我擦藥。邵羣對他厭惡和鄙夷,他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他們,他也不會被人莫名其妙給打了,爲什麼你要給我擦藥,難道是良心發現了?

李程秀百般不樂意,但對邵羣的畏懼已經深入骨髓,只好乖乖的躺下,身子崩的筆直。

邵羣掀開他的衣服,看着左側腰腹那一大片淤痕,映在雪白的皮膚上更顯得觸目驚心。他抿了抿嘴,來了一句,“看着挺疼的。”

李程秀眼睫毛微微顫抖着,小心的看着他。

邵羣擰開活絡油的瓶子,往手上倒了一堆,全摸到他肚子上,然後說,“我給你按按,有點兒疼,你忍着。”說着就雙手用力,按揉着李程秀的肚子。

李程秀哀叫一聲,整個身子都蜷了起來,“疼,別按了。”

“不行,不按好的慢,長痛不如短痛。”

“不要,不按,疼。”

邵羣拉着他胳膊腿把他身子攤開,“別動,忍一忍。”

李程秀死活不肯配合,也不知道是那一腳踢的太重,還是邵羣手勁兒太大,他覺得比當時踢他的時候還疼,這要按上半天,不得要了他的命。

邵羣煩躁的叫道,“你他媽怎麼這麼嬌氣,忍一忍能死呀,能疼死你呀。”

李程秀眼角帶淚,嗚咽着叫了一句,“誰用你管。”

此話一出,邵羣也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滿手的油,空氣中充斥着刺鼻的味道,頓時清醒了不少。

他這是幹什麼,早上聽說這小娘們兒沒來,一上午都心神難安,一聽說他來了,就趕緊來看他,還非要給他按摩。

自己這是幹什麼呀,傻逼了不是。

邵羣惱怒的把手裡的瓶子扔他身上,罵道,“給臉不要臉。”然後氣勢洶洶往外走。

李程秀突然想起來什麼,叫道,“等等。”

邵羣身子一頓,眼中帶着掩飾不住的期待,轉過頭來。

李程秀迅速的從書包裡翻出那三百塊錢,再從褲兜裡掏出早上賓館找的錢,下牀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你們的錢,我不要了。”

邵羣的臉立時黑了,是真正意義的物理變化的黑了,李程秀立刻害怕了。

邵羣一巴掌打掉他手裡的錢,惡狠狠的說,“給你留着當醫藥費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秀的回憶過程,還有好幾章,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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