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似井難測量 088。雪天柔情,雪天暗算
“大少奶奶,大少爺回來了。”枯蝶本在心中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聞言,擡起頭來,卻見裴奕涵的外泡上落了一層雪,就連他的髮髻上也白茫茫的一片,可見外邊下的雪實在不小。
“還不快幫大少爺打點熱水去。”枯蝶見幾個丫鬟愣愣的,當下吩咐道。
裴奕涵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子上,解下了身上的外袍,紅裳馬上接了過去,晨曦早就在外邊的爐子上打了一些熱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簡單地梳洗了一下,裴奕涵就直起身來道:“留兩個人在外間守着,其他的人都回自己房中去吧!”
“是,大少爺。”幾個丫鬟都明白,這是人家夫妻兩人要獨處,嫌她們礙眼,開始趕人了,當下都知趣地退了下去,再說這大雪天,守在爐子邊或者躲在被窩裡還被站在當地侍候舒服多了。
“身子可還有不適。”
“宮中的事情可忙完了?”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
枯蝶見狀,嫣然一笑,裴奕涵盯住那笑靨不放。
“怎麼,難道還有什麼麻煩不成?”見裴奕涵沒有反應,枯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擔心地問。
“宮中無事,你身子可好?”看着枯蝶擔憂的表情,他心中一暖,情知她誤會了,但他卻很喜歡這種感覺,這沒有他所見過的那種相敬如賓的客套,而是發自真心的關懷。
“昨日在宮中可能是聞了一些不該聞的東西,晚上有點疼痛,但王太醫開了兩服藥,吃了之後,就沒什麼感覺了,不礙事的。”枯蝶本不想說,但覺得夫妻之間還是坦誠以對的好,過多的隱瞞有時並不會被對方堪稱好意,時間一長,就會在彼此之間產生隔閡。
“要不,我們現在不要這個孩子了吧!”裴奕涵聞言後,伸手出來,將她攬在了懷中,好久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你說什麼?”枯蝶聲音提高了足足有一個八度,一把推開身旁的身子,怒目相視。
“蝶兒,都是爲夫的錯,也許你的身子還沒有完全恢復,卻讓你有了身孕,如果——”裴奕涵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他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打住,這次只是一點無法避開的小意外,現在孩子和我不是好好的嗎?你的情緒也要放鬆一些,要不然父子連心,等我們的寶寶將來生出來,是不是也是一個愁眉苦臉的樣子,那樣,我就將他送人得了,省的每天看着堵心。”枯蝶已經明白,裴奕涵這是典型的童年受創患者,有個風吹草動,他就失去了正常的判斷能力,幸虧他這個弱點只有自己知道,如果在戰場上,敵人知道了他的這個弱點,那不就等於自己等死嗎?
不行,她要想辦法幫他克服這個心理陰影,要不然,遲早是個隱患。
“蝶兒,是爲夫想的太嚴重了,不管我們的孩子生出來是怎樣的,他都是我們的孩子,豈能送人?”裴奕涵一看枯蝶生氣了,只好再次將她攬在胸前安慰道。
剛纔他也是沒有深思熟慮才說出那樣的話來,其實,他何嘗不喜歡小孩子,尤其是自己的孩子,裴家的第五代的小孩子並不少,而作爲長房嫡孫,他卻沒有屬於自己的孩子,可是,每次只要聽到誰家的娘子有喜了,他就會想起當年那永遠無法忘記的一幕來,他好不容易有了她這樣一個娘子,實在不想失去她。
“你知道就好,夫君,前二嬸孃當年的事情只是個意外,這世上做什麼事情沒有意外呢,且不說你每次沙場殺敵,有多少自己人和敵人失去了性命,就說平日,騎馬吧?人人都知道騎馬並不是全然的安全,如果馬發瘋了,人就會有危險,可如果人人都怕的話,那爲什麼還有那麼多人騎馬,這就說明,比起發生事故的比例來,由於騎馬而受傷或者致死的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同樣,生孩子也是這個道理,如果每個女人都怕生孩子時遇到危險,都不願意生了,那這世界上若干年之後,還有人存在嗎?”
“娘子,你說的道理爲夫何嘗不明白,只是關心則亂,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夫君覺得,你家娘子我是那麼倒黴的人嗎?許多人碰不到的事情偏偏給我碰上了,那我是不是每日出門,看能從路上撿一塊金子回來?”枯蝶笑道,掩飾住了真正的心思,其實,她何嘗不倒黴,穿越到這樣一個危險重重的家庭來,如果不是她多少好有點頭腦,不知死多少次了,這孩子的事情一旦公開,恐怕敵人的火力都啾啾地射向了她肚中的小寶寶。
恐怕裴奕涵也是想到這一層的,只是,他不願說出來,她又何嘗願意說出來呢?命運這東西,不就是在反抗中承受,在承受中反抗嗎?
太平淡的人生會讓得到的一切變得分外廉價,珍貴的東西從來都來之不易,寶寶,給孃親和爹爹加油吧,終有一天,所有籠罩在裴奕涵身上的迷霧都會散去,還他們一個晴朗的明天。
“老祖宗說你是最有福氣的人,按你就一定是有福氣的,可以保佑你們母子平安。”
“嗯,不過呢,夫君現在可不能動我了,至少得忍上九個月之後,你想明白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安排兩個房內人?”枯蝶說完,神色卻一點都不溫柔,反而狠狠地看着他,要是他敢點頭,她現在就一把刀捅在他身上。
“爲夫過去忍了那麼多年不是也過來了嗎?有了你,別的女人與爲夫又有什麼相干?”裴奕涵當然發現了枯蝶這一副兇極惡煞的樣子,只是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可愛地想讓她抱住咬一口,但考慮到她的身子,只能心中無奈地嘆息,難道,他當初學玄冰掌這套武功,是爲了對抗自己身體中的慾火的嗎?
要是自家娘子真的給他弄一個女人進房,他恐怕就要生氣了,自小長在這樣的家庭中,親戚故舊更是不少,看多了許多女子在夫君面前故作賢惠,將一個個女人收進房中,但又不願善待她們,最後將後院弄得雞飛狗跳,他可不願過這樣的日子,這也是他爲何看着以前那麼多通房死去而不問不管的原因,很簡單,這些女人都不是自己想要的,都是別人強塞進來的,且不說,她們身後有沒有心懷叵測的人,但就將來,自己有了正妻,這些女人留着也礙眼的很。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裴奕涵殺敵無數的裴大將軍從來就不是一個心慈手軟的人,他也有極其冷酷的一面。
“那就好,今日的話你可給我記清楚了,我的男人絕對是不能和別的女人共用的。”枯蝶放緩了臉色,不管怎樣,她都知道裴奕涵這種人不是那種兩面三刀的人,他只要說過的話,那就是一種承諾,不會隨意更改。
“我的女人也只能屬於我一個人。”她是他好不容易在沙灘上找到的一顆珍珠,決不允許別人覬覦,她的一切都是他的,當然,他的一切也都是她的。
這有喜的事情至多再能瞞兩個月,兩個月之後,蝶兒的身子就顯懷了,以他們這種大家族的規矩,到時,他們夫妻兩就不能在睡在一起了,老祖宗和祖母還有孃親,說不定就要在他房中放一個人侍候?
他必須提前早做打算,老祖宗倒也罷了,一向疼愛自己和自家娘子,並不是那麼太注重那些無用惹來麻煩的狗屁規矩,但祖母就說不上了,她老人家一向就是那樣,當年娘懷了她之後,祖母就往爹的房中安排了人,所以,祖母那必須的想個辦法解決,祖母那裡解決了,至於孃親那裡,就好辦了。除了老祖宗,祖母,孃親之外,其他的人要是再敢送人,就先每人帶一萬兩的銀子來再說。
“大少爺,大少奶奶,該用晚膳了。”紅裳在門口的簾子外邊輕聲道。
“擺上吧。”
“是,大少爺。”紅裳將飯菜擺在了外間的桌子上,然後就見自家大少爺抱着自己少奶奶走了出來,然後,兩人一起落座,只是,大少奶奶並不是坐在對面的椅子上,而是坐在大少爺的懷中。
儘管已經無數次目睹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恩愛的樣子,她還是覺得很羨慕,是真的很羨慕,他們兩人在一起,大少爺的臉色一點都不害怕了,就好似大少奶奶是他手中的珍寶一樣,而大少奶奶,躲在大少爺的懷中時,就讓人感覺到她是個完全依賴自己夫君的小女子,一點都不見她平日裡處理事情的殺伐決斷。
這樣的兩個人,竟然讓她這個做丫鬟的感到他們很幸福,是真的很幸福!
這樣的幸福是多麼美好的東西,所以,她也不希望這種幸福被打斷,雖然,她知道,作爲裴家人,大少爺與大少奶奶以後還要面對更多不想遇到的事情,可無論如何,她都會幫助他們的,雖然,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
“你們兩個也一起坐着吃吧,天氣冷,等我們吃完,飯菜都涼了。”枯蝶看着紅裳一直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心道,剛纔吃飯前,也沒有梳洗,難不成紅裳這丫頭還不適應自己這披頭散髮的樣子,所以開口道。
“是,大少奶奶。”紅裳收回了視線,大少爺說過,在這房中,大少奶奶的話就是規矩,而大少奶奶這個人呢?只要她出口的命名,你只要去執行就好了,千萬不要再扭捏作態,所以,她和另外一個二等丫鬟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吃起了她們的飯菜。
與紅裳不同,這個二等的丫鬟是叫雨桐的,平日她們一般沒有允許是進不了這內間的,所以,對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閨房私密生活並不是很瞭解,因爲前幾天,大少奶奶提過,將這些二等丫鬟,她們幾個也培養培養,如果有可用的,將來她們年紀大了,嫁了人,就不愁沒人用了,所以,紅裳就找了兩個機靈的,由綠裳和自己帶在身邊指點指點,看是不是個有用的。
雨桐調來裴奕涵院子之前,是在別處聽差的,她可能是太吃驚了,吃飯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看向枯蝶和裴奕涵。
實在因爲兩人吃飯的動作太肉麻了。
枯蝶又不是一個完全的古人,肉麻就肉麻,她可不在乎,如果夫妻兩不肉麻那才問題大了,她就喜歡裴奕涵的懷抱,很溫暖,可以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而裴奕涵呢?男人嗎對自己喜歡的女人,做什麼事情有時完全是處於一種本能,他們比起女人來就不善於掩飾的多了,這要是爲何,男人有了外心,就看家裡那個哪裡都不對眼,想法設法舍了對方了,女人則不一樣,她就算心中有了其他的男人,但在家中,該盡的義務一樣不會少,一時的激情可以,讓她們完全的拋夫舍子大多數女人都做不到。
更何況,裴奕涵這個人說起來並不是那麼很在乎世俗規矩的,而且從內心和情感上,他是強大的,所以,一切就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雨桐則想着,看來,她應該把前日收到的那隻銀鐲退回去了,大少爺與大少奶奶感情這麼好,月菡姐姐她們恐怕是沒有什麼機會了,自己以後還是多向大少奶奶靠攏纔是。
“我要吃那個?”枯蝶撒嬌道。
“不好,那個菜已經涼了,吃了對你和孩子會不好的。”
“沒關係的,我就想吃。”
“那好,去將這盤菜熱一下。”
雨桐見狀,先紅裳一步去熱菜,這些活計哪能輪到紅裳姐姐去做,可是她心中最震驚的是,大少爺剛纔的話語中好像提到了孩子,難道是大少奶奶有喜了,這可是個大消息,如果大少奶奶有喜了,是不是月菡姐姐她們就有機會了,那銀鐲子她到底是退還是不退?
枯蝶看到面前的丫鬟不是自己的四大丫鬟之一,不由地多看了雨桐幾眼,她前世是當間諜的,當然認人能力是一流的,這院子裡雖說只有四大丫鬟平日圍着她轉,可是對其他的丫鬟,她也是一個個留意了一些。
“雨桐,不用了,我已經快飽了,這天這麼冷的,就不麻煩你們了。”
“是,大少奶奶。”雨桐跑的十萬八千里的心思被枯蝶這麼一叫,終於收了回來。
說起來,在大少奶奶這個當差,只要勤快一些,紅裳姐姐她們就不會給自己臉色看,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更不會動咎責罵,她是捨不得離開的,還是將銀鐲退回去吧。
雨桐口中的月菡姐姐,就是枯蝶前幾日從裴老夫人那裡領回來的四個丫鬟之一。
會武功的那個叫飛燕,還有國師的孫女前面已經提過了,剩下的那兩個,一個是月菡一個是月荷。
這四人被送到裴奕涵院子後,是各有心思,其中月菡是心思最靈巧的一個,她是那種不滿現狀的,既然進了這房中,就不能一直獨守冷房呀,大家族的丫鬟見多了主子們之間的勾心鬥角,誰沒有學會幾招,紅裳,綠裳,晨曦,晚照是枯蝶面前最得力的四個丫鬟,她拿不準這四位姑娘的心思,自然不敢貿然收買,但這幾個二等丫鬟,也是最有機會接近大少爺和大少奶奶的,所以,她挑來選去,最後,覺得雨桐是最合適的人選。
雨桐不是家生子,既然賣身爲奴,自然是因爲家中的條件不好,所以,在銀錢上自然看的緊了些,月菡雖然沒有明說送她鐲子讓她幫什麼忙,可拿人家的手短,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所以,才讓雨桐現在如此糾結。
這雪下起來倒是沒完沒了了,第二日,裴奕涵也沒有進宮,陪着枯蝶在房中待了一天,兩人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過了一遍,看看能否找出些許線索來,反正揪不出那些躲在幕後的人,她和裴奕涵的日子絕對過不太平。
最後,兩人總結了幾個重點突破方向,打算順着這幾條線查下去。
前幾日,丟畫的事情,因爲裴老祖宗那裡放着謹獻給皇上的壽禮,所以,不準任何人在壽禮之前打擾她,所以,裴老夫人還是府中的其他人並沒有告訴裴老祖宗這個消息。
如今皇帝的壽辰也過了,裴十三少爺還關在地牢中呢,這件事怎麼都要去告知老祖宗一聲,畢竟,這畫意摟事件鬧的很大,那裡面藏着老祖宗最喜歡的美人圖,老祖宗怎麼也得表個態呀。
裴老夫人甚至在想,老祖宗那裡一直沒有動靜,是不是就在等着她給她一個交代呢?所以,裴老夫人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
到了裴老祖宗房中,外邊雖然還在下雪,房內卻很暖和,裴九姑娘正坐在一邊,專心致志地畫着窗外的雪景,老祖宗微閉着眼睛,斜倚在牀上。
“見過祖母。”因爲今個天冷,院子裡的丫鬟們冷的受不了了,就去房中烤火了,恰好,這時,裴老夫人就進門了。
“嗯,繼續畫你的吧!”裴九姑娘雖然最得裴老祖宗歡心,可是在裴老夫人眼中,最喜歡的卻不是裴九姑娘,她對所有的庶女,庶孫女的感情都很淡。
裴九姑娘卻沒有繼續坐下,反而上前在裴老祖宗耳邊道:“老祖宗,老夫人來了。”
“媳婦來了呀,坐吧!”裴老祖宗也沒有繼續裝睡,睜開眼道。
早有裴老祖宗房中的丫鬟上前侍候,裴老夫人坐定,裴老祖宗又閉上了眼睛。
靜坐了片刻,裴老夫人知道是等不到這位婆母開口問話了,只是自己開始說了;“老祖宗,畫意摟的事情,想必您已經知道了,媳婦今個來就是說這件事情的。”既然九孫女在這裡,那麼,老祖宗不可能一無所知。
裴九姑娘聞言,則不動聲色地退到了外邊。幾個丫鬟見狀,也都退了出去,屋內只剩下裴老夫人與裴老祖宗。
“我年紀大了,這府中的事情不是交給你管了嗎,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又過了片刻,裴老祖宗終於開口道。
“可這必須涉及到我們裴家的子孫!”裴老夫人忍不住再次開口了,她想不明白,老祖宗爲何語氣這麼平淡,一點都不關心的樣子,那幅畫不是祖傳的嗎?不管裡面有沒有寶物,也不能讓人隨意得去,要不然,這以後,什麼小賊都敢光臨裴府了。
“你不是將這件事交給涵哥兒夫妻倆了嗎,那就讓他們夫妻去處置好了,這府中遲早都是他們當家,早一些學着做事,將來也不會手忙腳亂,媳婦你說是不?”
“可這件事非同小可,他們——”裴老夫人聞言,就知道裴老祖宗什麼都知道了,交給涵哥兒處理,她並無什麼意見,在她的心目中,這個孫子一向都是很優秀的,只是,涵哥兒畢竟有官職在身,怎麼能有時間關注這些事情呢?那麼,府中的事情就落到了那個葉家女兒的頭上。
如果交給他們處理,那不是就讓葉家女兒提前掌權嗎?
對這個孫媳婦,她的偏見是改不了了,她總覺得這個孫媳婦是個無法讓人掌控的人,就連涵哥兒也被她牽着鼻子走,這可不是她願意看到的。裴府的將來不能落在這樣一個無法掌控的女人手中。
初雪的婚事已經成了定局,就算沒有了初雪,還有其他世家的女子,她總要幫涵哥兒挑一個平妻纔是。
“如果不放開鳥的翅膀,就永遠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飛翔,如果我們裴家有一天面臨重大的災難,現實可不會給他們準備的時間。”裴老祖宗意有所指,他們裴家盈盛了這麼多代,能否永遠傳承下去,必須要培養新的接班人出來。
涵哥兒死了那麼多新娘子,她本對長房嫡媳已經不抱希望了,卻沒想到,歪打正着,讓他們裴家找了一個寶,那她又怎麼不會善加利用呢?
“是,老祖宗,媳婦明白了。”裴老夫人知道裴老祖宗已經拿定了主意,不是她能夠改變的了,既然如此,那任何爭執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她當然不能激怒老祖宗對她發火。
隔日,雪還是沒有停,裴府的下人們這幾日也忙,要不停地將院子裡的積雪打發出去,可是那雪下的太快,剛掃過之後,就會蓋上一層。
這日,是一個節日,類似於我們現代的寒食節,臘八節之類的,其實,從這個節日開始,就意味着這個時代的年節快到了。
這個節日對古人們來說,也是很重大的,所以,各院的人當然不能再在自家院子裡吃飯了,午飯必須要在大廳吃飯。
裴奕涵一大早吃過早飯之後,就被裴老國公和裴侯爺還有裴家幾位當官的老爺叫進了書房,一年快結束了,不管朝中,還有府中都有許多事情讓他們這些大老爺們商量。
所以,雖說是用的午飯,可是這府中的主子實在太多這午飯的飯時就退後了一些,用現代的時間來推斷,應該是下午三點鐘就要開飯了,她們這些人兩點多就要出門了。
幾個丫鬟將枯蝶收拾妥當之後,留下晨曦和晚照兩個守着屋子,帶着紅裳和綠裳向大廳走去,雖然在大廳吃過幾次飯,但枯蝶對這年代的餐桌禮儀還是有些不太精通,所以,帶着紅裳和綠裳兩個更好一些,大多數規矩她們兩人都應該懂得。
由於下雪了,這平日穿的繡花鞋鞋底太薄,枯蝶她們就穿了一種類似木底的鞋子,其實,跟現在的棗糕鞋倒是很像,就是鞋底有一層厚厚的木板,這木板上雖然刻了花紋,有些防滑功能,但第一次穿,枯蝶走起來,還是有些怪怪的,不過多走了幾步就權當穿的是高跟鞋,走起路來自然多了。
幾個丫鬟雖然也準備了這樣的鞋,可她們明顯就不如她這個主子輕鬆,走起走來,往常很灑脫的姿態都擺不出來了,別說,紅裳,綠裳這幾個丫鬟了,就是轉過一條迴廊,碰到府中的其他女眷,各個都分外淑女起來,走起路來,小心翼翼的,惟恐摔倒。
所以,身邊侍候的丫鬟苦呀,一面要留心自己腳下,一面還要攙扶着自家主子。
枯蝶見狀,有些好笑,她也不習慣讓兩個丫鬟扶着,更何況,要真是滑到了,這丫鬟恐怕到時連自己的平穩都保證不了,又如何能保證她的平穩呢?說不定還要被連累,她現在是有身孕的人,雖說走的灑脫,但腳下還是保持着十多分的小心。
隨着越靠近大廳,路上遇到的女眷隊伍越加的龐大,相互之間打個招呼,然後都一起浩浩蕩蕩地向大廳走去,即使,掃雪的僕人再勤快,這雪還是很快掩蓋了路面。
平日裡,再怎麼勾心鬥角,但今日是過節的日子,沒有人願意故意挑事,給自己找不痛快,也給老祖宗老夫人她們找不痛快。
進了大廳的時候,裴老夫人和裴老祖宗已經在位了,本來枯蝶想着是不是要去老祖宗院裡,陪老祖宗一起去大廳,卻被紅裳擋了,說每年這個節日,府中的女眷們都是直接到大廳去的,大少奶奶身子不好,離老祖宗院子的距離也不是很近,還是算了吧。
枯蝶想了一下,就作罷了。
古人過節的氣氛明顯要比現代濃郁的多,大概是現代的節日太多,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個節日,天天過節,誰還稀罕呀,尤其像枯蝶這種在國外待過很長時間的人,對節日的感覺很一般,可裴府還是放了爆竹,然後,京城中的爆竹聲也此起彼伏,響個不停,小孩子們的臉上都掛着甜甜的笑容,看來,還沒有過年,這年味就很濃了。
進了大廳之後,分別上去見過長輩。
裴老祖宗的眼睛掃過大廳的女眷道:“你們也找位子坐吧,今個是過節,就不用你們侍候了,讓身邊的丫鬟們來吧。”事實上,裴老祖宗看着這些孫媳婦,重孫媳婦們,穿着高屐,走路都走不穩,讓她們侍候,看着都有些擔心,再加上,老人家嘛,總是喜歡過節的時候,歡聚一堂,子孫滿堂。
年輕一輩的女眷們聞言都鬆了一口氣,盧三小姐還在生病,今日並沒有出席,府中其他的幾個親戚家的女眷,枯蝶見過的不多,也和她沒啥大的關係,自然就不會多加留意了。
女眷們坐定之後,男人們也進門了,孩子們也上了自己的小桌子,一時歡聲笑語,怎麼看都是個和諧美滿的家庭,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戴上了面具,完美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今日女眷不用侍候飯菜,坐的位置也沒有分開,而是一對夫妻一對夫妻這樣的排下來,枯蝶自然是和裴奕涵坐在一起,裴奕涵也不看別人的眼色,看到枯蝶喜歡吃的飯菜,就自發地夾到了枯蝶的碗中。
因爲長房的人坐在一起,所以,有人將他的動作盡收眼底,而枯蝶知道遠處的飯菜自己吃不着,也樂的有個傳菜員,她也吃的分外自然,裴老祖宗看在眼裡,神情明顯顯得很滿意,裴老夫人則不以爲然,用眼睛瞪着枯蝶,這個還是自己那個一向冷漠的涵哥兒嗎?
今個,這頓飯因爲沒有找堵,吃的反而很平靜。
吃完飯後,有人想回房,有人想串門去,這時,有人提道:“老祖宗,現在雪慢了,聽說後面林子的梅花開了,不如我們去看看吧!”
裴府不僅有竹林,還有梅林,此時,正是梅花含苞怒放的時節,這雪中尋梅,是古人的一大雅趣,裴老祖宗聞言,沒有反對,當下一行女眷浩浩蕩蕩地向後山的梅林而去。
此時的雪的確有些慢了,天看起來有些放晴了,只是後山的梅林路上的積雪還沒有來得及清除。
一衆女眷隨意走着,順便閒聊,正在這時,枯蝶突然覺得身後有一股推力向她襲來,她心中一凜,這高屐在推力之下,就變的不穩了,最重要的是,靠向她的是走在她身後的綠裳,在這電光火閃之間,枯蝶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無論如何,她都要找到一個平衡點,保住自己的孩子,要是摔倒了,那後果不堪設想,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