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雲的心裡原本就是明鏡兒似的,他將那佩劍沉沉地敲響了,空間裡頭瞬間發出了叮噹作響的聲音來,他笑嘻嘻地說道:“就算是我想要說點什麼,我這腰間的佩劍也未必是同意的呀,凡事,大哥還請放寬心來就是了。”
逸風這才沉沉地點頭。
等到到了段墨舒的屋子裡頭之後,果然看到他悠閒地眺望着窗外,那裡正是掛着一輪的明月,見到此間的場景之後,逸雲的心裡頭怎麼會不了然?
他也把自己要腰間的佩劍甩在了桌子上,只說道:“怎麼,如今你也成了人精了,都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吸引了我的目光來。”
段墨舒只低着頭思索着,過了許久,才慢慢地擡起頭來,只說道:“什麼吸引不吸引的,我原本要不想讓你來,只是等到煮上了酒之後才意識過來,自己的隔壁住着一個酒癡子呢。”
逸雲且冷冷地看着對面的這個男子。
果然,傲嬌的屬性也從來就沒有斷過,他且指了一下桌子上另一邊擺開來的茶杯,說道:“既然是自己想喝酒,爲什麼要將這茶杯也給擺上了?可不是有什麼別的道理在裡面?”
話裡頭分明是存了淡淡的戲謔了。
那段墨舒且聽着,心裡頭也生出了許多的計較來。
其實對於他來說,倒是覺得逸雲是這裡頭最聰明的人,懂得怎麼將事情看破卻不說破,且凡事都能做出該有的態勢來。
若不是因爲這輩子只能在洛盼桃的身邊做一個守護她的死士,段墨舒當真是希望逸雲能在朝堂之上謀個一官半職的。
這麼想着,思緒竟然也有點遠了,他且將那壺燒得滾燙的酒給取下來,且慢慢地倒入了杯盞中,放在了逸雲的鼻子下頭稍微地轉了一圈兒,笑着說道:“要說起這品酒來,你可是最厲害的行家了,你來與我說一說,這酒裡頭,與之前我給你喝的那張家鋪子裡頭的,有沒有什麼不同?”
逸雲且嗅着,果然是有了一些不同,且不是因爲時間帶來的酒在醇香感受上的不同。
他只覺得自己的口水好像是要滴下來了一般,剛想要伸出手去搶,卻被段墨舒給輕巧地躲閃過了。
“哪裡有你這樣的人,分明是我讓你來品酒,你卻要搶了我最心愛的酒去?你這樣未免也是太不厚道了吧。”
這麼說着,段墨舒的嘴角里分明是滲出了狡黠的意思來。
逸雲微微地想了片刻,才轉了自己猴急一般的性子,說道:“怎麼,太子殿下上一次請我這樣好的酒的時候是爲了小主人,如今也是的麼?”
脣齒之間已經有了瞭然在裡面了。
段墨舒聽着,知道逸雲所指的不過是之前關於天塹之神神音娘子的話題還沒有得到終結的原因,所以現在倒是施了這一計來問了。
便是這麼想着,他的眉眼之間已經是發出了冰冷的樣子來了,他且冷冷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天的那個人現在不在了吧。”
逸雲只之覺得自己的心裡頭狠狠地一沉,雖然是知道段墨舒心知肚明的,但是從他的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話,難免要覺得一陣悵然。
他這一輩子也算是閱人無數了,在這中間,要殺過人,也救過人。
在逸風的眼裡,他是個好兄弟,好侍衛,可是在他身後那個情報組織的眼裡,他不過是個好殺手,好忠狗。
這個世界上,也並沒有人會用知音這樣的稱呼來與他交朋友。
如今的段墨舒,算不上得上是他的半個知音呢?
便是這麼想着,眉眼之間竟然已經存了些許的溫情來了。
段墨舒且關注着逸雲的變化,自然是猜出了幾分來,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斷定了逸雲是這個團隊中,看起來最自由,實則最受禁錮的人,只是如今稍稍地猜測了他這般不自由的原因,竟然是與被人的威脅相關聯的,心裡頭難免會不心疼。
逸雲思索了片刻之後,才說道:“沒錯,今天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得到了這一聲的肯定了之後,段墨舒纔將酒杯放到了逸雲的面前,沉沉地說道:“這酒原本就是給你準備下的,只是這一杯過後,就再也沒有張家鋪子的酒了,你若是要,只能自己去取。”
說着,眼神中已經不自覺地落下了許多的悲傷來。
無非就是在嘆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罷了,從前的他們是如何地鬥志昂揚,且是如何地意氣風發,如今再看去,左不過就是英雄末路罷了。
其實逸雲已經暗暗下了決心,這一次天塹之行,他是要將背後的這個情報組織給摧毀的。
若是不能完全摧毀了,與他那奴役了他十幾年的主人同歸於盡也是好的。
反正逸雲也已經多少猜測出了主人的心思來,她是定要將段墨舒收到自己的賬下的。
如此這般,還不如將計就計,與段墨舒和盤托出了自己的心思來,兩個人的力量終究是要比單打獨鬥強大得多了。
便是這麼想着,逸雲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已經對上了段墨舒同樣深不見底的眼眸了。
可是還沒有等到逸雲開口說話,段墨舒已經搶先開了口。
他且緩緩地站起了身子來,只留下了一抹的清風在身後,那一雙纖細的的手在背後來回地揉搓着,且遠遠看着,最是一副長身玉立的模樣了。
逸雲的心裡頭自然是存了許多的計較在裡面了,他且沉沉地想着,難道說段墨舒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了?
此間的種種,不過是一種試探?
一想到這裡,逸雲只覺得自己心裡一沉,有一種難以爲繼的虛空感瞬間蔓延了他的身體。
“太子殿下說的這些話,倒像是之後我們鮮少有命能活着回來一樣。”
逸雲暫且用玩笑話來掩藏了自己從眼神中不斷地迸射出來的落寞。
“我自然不是這意思,只是若是將自己的命數交到了別人的身上,少不得是要想這些的。”
段墨舒說着,一雙曖昧不明的眼睛中帶了陰鬱的意思在。
逸雲且住了嘴,問道:“難道太子殿下你的命運是掌握在你自己手裡頭的麼?”
逸雲分明是想要多出些的辯解了,段墨舒卻好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似的,只將手放在了腰間的那鑲着玉石的劍鞘上,緩緩地說道:“我自然是,我可以選擇我自己的生死,你卻不行了。”
說着,那雙眼睛好像是突然之間就看透了人世間的大起大落一般,他只沉沉地說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不是已經決定了要慷慨赴死了?”
脣齒之間落入的陰冷的話語中,已經是深沉的篤定了。
逸雲的心裡頭狠狠地一沉,差一點要將手裡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他思索了片刻,而後強顏歡笑道:“怎麼,我們都還沒有出發呢,太子殿下就已經在詛咒我死了麼?”
段墨舒並不以爲意,只自顧自地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我的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自然是知道的。”
有些許的沉默在兩人之間慢慢地蔓延開來,過了許久,逸雲才沉沉地說道:“有什麼事情你開就快說吧,她給我的時間不長,只有一個時辰左右,到時候若是她來了,我怎麼和你說出在神音娘子身上這許多的破綻來?”
段墨舒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逸雲。
想不到,如今他對於承認自己的處境已經是到了這麼自然的地步
眉眼之間瞬間就落入了淡淡的哀愁來,他且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在童年的時候做了一件什麼樣的錯事,被你所謂的主子給牢牢地攥在手心了,只是這事情爲什麼會這麼重要,竟然可以讓一個對自由充滿了嚮往的戰士給完全地禁錮在其中,這纔是一直困擾我的問題。”
空氣中突然之間傳來了讓人恐懼的陰冷氣息,那逸雲且聽着,突然之間就從脣齒之間迸發出了冰冷的微笑來,他且說道:“你知道在五六年前,在打磨黃沙中馳騁的那個血滴子麼?”
血滴子?
段墨舒怎麼會不知道呢?
就是這個女子被稱爲沙漠上的孤膽英雄,敢一個人帶着十幾個人就押着上百萬的鏢,橫跨整個中國,只是這個人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死掉了,且死的時候據說是受到了殘忍的虐殺,到現在,連屍首的下落都不知道。
這麼想着,段墨舒的眉眼之間便是慢慢地煥發出了悲愴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冷漠的男人,你緩慢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難道說,你就是那個將血滴子殺掉的人?”
這四個人中,唯獨要算逸雲的性格最爲成熟,若說別人做了這樣的事,也就算是完了,只是那時候的逸雲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孩,與一個在江湖上開鏢局的人會有什麼瓜葛?
“隱逸閣的主人,也就是洛盼桃的母親收留我們的時候,我們實際上都已經是五六歲的小孩了。從小,我們在她的身邊就要受到魔鬼一般的訓練,而我也在她不斷的訓練中,發現了自己身上所存有的一個技能。”
說着,逸雲轉過頭來,十分狡黠地露出了笑容來,這個笑容不但沒有讓段墨舒覺得寬慰,反而是讓他覺毛骨悚然了。
“你說,是什麼?”
段墨舒這個時候也在不斷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逸雲的身上到底是有哪一項的技能,是他從來沒有發覺過的?
可是前前後後地想來想去,逸雲除了十分喜歡喝酒之外,身上也沒有什麼與別人不一樣的技能了。
等等,喝酒?
段墨舒突然之間想到,谷長留曾經與他說過,像逸雲這樣的人,常年用酒精來麻醉自己,其實會導致他的運動神經發生一定程度上的損耗。
可是事實上,逸雲的速度還是這些人中數一數二的,當時,他還覺得谷長留很是迂腐,爲什麼一個閱人無數的老先生,到了逸雲身上就完全看錯了。
如今看來,逸雲這麼做難道是爲了掩蓋他運動細胞的發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