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景初忍不住插嘴問道。
“是的,她死了。”
語畢,就連蘇執都難免有些唏噓,雖是自己的前世之事,但他總歸是沒有記憶的凡人,聽見這樣悲劇的故事,論誰都會產生悵惘。
卿盼死了,故事卻沒有結束。
宋竺君親手將她埋葬了起來,在墓碑上刻下她的名字,又一筆一劃的耐心刻下落款:“夫,宋竺君。”
哪怕他從未接受過卿盼的熱情追求,也從未坦言與她說過愛。
卿盼親眼見到了這一切,浮在墓碑上哭得泣不成聲,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宋竺君的心裡也是有她的,她一遍又一遍撫摸着落款的四個字,說什麼也不願在離去,哪怕宋竺君根本看不見她,她也要固執的跟隨在他身側。
就這樣,跟着他到了白頭。
大陸在一年又一年的撥亂中,逐漸開始成型,最終分爲了三國,而宋竺君所處的地域是羅祁國,羅祁國又出現了四大家族。
年過半百的宋竺君,無意間得知了滅道城有治癒師這樣的存在,就帶着卿盼當日破碎的元神,磕磕絆絆的尋到了柳家的本家大院。
身爲凡人的他,終究是敵不過歲月,頭髮斑白,且面容滄桑。
他抱着元神的模樣,卻是一如當年那個懵懂青澀的少年,帶着許些的小心翼翼,甚至於憐惜的意味,笨拙的將元神丹攏在懷中,並用棉布緊緊地包牢。
卿盼飄在空中,望着他這副憨厚的模樣,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
“竺君……”
好像有人在叫他?
宋竺君一愣,便猛然回頭望去,卻見身後空無一物,眼中難免劃過一絲失望,便低頭看了眼元神丹,很快那絲失望就被一臉滿足的笑意而取代。
卿盼又悲又喜,心中情緒萬千。
在那個時代,四大家族還並不興旺,府中也就只有直系的子孫,旁系子孫也是後來才被融入家族內的。府邸很小,人丁也十分的稀少,所以宋竺君的貿然踏入,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直到他怯怯的走進了議事殿,纔看見一名中年男子暴怒的指着他,吼道,“你個糟老頭子,是從哪裡滾出來
的?”
這個男子叫做柳青玉,是柳家的家主,名字看上去像是個溫和的白面書生,再不然,也該是個和藹可親的白髮老人。可是,他卻人不副名,是個非常的易怒,並且陰晴不定的中年男子。
宋竺君嘿嘿一笑,撓着頭說道,“我是前來求醫的。”
“滾滾滾,我柳家又不是醫館!”柳青玉不耐煩的揮着袖子驅逐他,眼中盡是嫌棄。
柳家是歷經了千辛萬苦,纔在這亂世中站穩了腳跟,柳青玉自然不希望有人將他們輕易地看扁,更不喜歡世人將他柳家,視爲單單只是行善救人的醫館。
宋竺君見他這樣,有點急了,從懷中掏出一團棉布,格外小心的放在桌上,又慢慢地將其打開,露出了碎成了許多瓣的元神丹。
雖然是碎丹,但是丹體依然是晶瑩透亮,閃爍着微弱卻神奇的光芒。
柳青玉剛要轉身離開的身影,驟然一頓,怔怔的望着那一瓣瓣的碎丹,“這是神物……”
他是在問宋竺君,然而用的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
“你們治癒師不是有很強的修復能力嗎?你只要將它修復了,它就會是你們柳家的鎮家之寶,這顆珠子的治癒能力無窮無盡。”宋竺君的眼中夾雜着不捨,可說出話是格外的堅定不移,甚至帶着些蠱惑人心的味道。
神物的降臨,就如同就一場及時的甘雨,使柳家的地位,在這片大陸上更受重視,而無人能夠動搖。
入夜,四周一片靜謐。
他們尋了一處乾淨的客棧安頓了下來,蘇淺陌看了眼對面緊閉的三扇門,又默默地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其實早在還沒進滅道城之時,她心裡就有了計較。
她的元神丹被柳家供爲寶物,那就自然不會爲她雙手奉上,而且必定是非常的重視,即使四周有重兵把守也不算過分。
明取不得,她就只有暗搶。
柳家只有治癒師,治癒師的攻擊能力非常的弱,而她如今已經是高級法術師了,如果深夜潛入柳家,將元神丹偷出來,也並不是不可行的事情。
換了身簡便的夜行衣,蘇淺陌就從窗戶邊一躍而下。
身影矯捷而靈敏
,很快就隱匿在了夜幕之中。
與此同時,慕欽倚靠在庭院中的大樹上,神態慵懶而華貴,目光悠遠的望向遠處,不經意間瞧見一閃而過的黑影,瞳孔猛然一縮。
“青魘!”他的聲音很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西北角是往何處去了?”
樹下守着的青魘渾身一震,打了個哆嗦,“是柳家!”
而它的話音剛落,就見一抹紫色的衣袂,伴隨着稀稀拉拉的落葉聲,飄然的落在了青魘的身側。
此時,慕欽的神情與白日裡陰森的情緒截然不同,眉眼間皆是愉悅之色。
青魘一愣,仰頭問道,“主人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自然是好事,她倒是真的一點也沒變,還如以前一樣的愛騙人。”說着,他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青魘卻潛意識裡,就覺得他是在說蘇淺陌。
“是蘇淺陌?”它試探的問道。
慕欽含笑點頭,“一邊裝作不記得前世之事,一邊又急着夜探柳家偷元神。我太大意了,該警覺纔對,她多愛騙人啊。”
青魘默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分明是埋怨的語氣,但它從主人的語氣中,聽出了濃濃的寵溺,並不惱怒她騙了他,似乎還有點懷念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說,對啊,她就該是這樣的,她就該騙人,這是她最喜歡做的事,而且我樂意被她騙。
“走吧,我們去看看她怎麼偷元神的。”慕欽大步流星的望着西北方向走,滿臉的欣喜,就像是個得了糖果急着炫耀的孩童。
青魘跟在他的身後,無奈的嘆了口氣,無論怎麼看,它都覺得此刻的主人有點魔怔。
爲了一個女人又喜又怒。
這個蘇淺陌,就如同抓住了他的命脈一般,能夠輕而易舉的控制着他的情緒,而她自己卻渾然不覺。
走着走着,眼前的背影忽然停了下來。
青魘滿眼的疑惑,只聽慕欽毫不客氣的對它說道,“你還是別去了,就在客棧裡等我好了。”
得,主人嫌棄它礙手礙腳了。
青魘沒吭聲,默默地轉過身,迎着薄涼的月光,慢慢地往回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