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本是陽春三月,陽光從外面照進來映在赤金雕花的大屏風上,轉射出大殿旖旎的風光。可婉柔卻覺得寒意陣陣涌上心頭,渾身都是徹骨的寒涼,她望着那張熟悉卻陌生的臉,在自己的面前嬌嬈告退,似乎已經忘記那副軀骨也曾是個錚錚男兒,她猜想自己的臉色大概是恐怖的慘白,才以至於引起皇上皇后的注意。
幸好有裴容在,藉口不勝酒力卻有飲了這麼烈的美酒,加上之前受了風寒未痊癒以至於體力不支。婉柔幾乎是癱在裴容身上挪出了大殿,見到陽光的剎那,快要暈厥,她看到不遠處剛剛獻唱完的幾個太監正低聲交談着什麼,成適才也在其中,大概是意識有人看着自己,成適才剛轉過臉,就聽見大殿那邊有人叫“小才子,快過來,皇上有賞。”
“唉!”成適才微微低着頭一路小跑進了大殿,婉柔頓時感覺陣陣噁心,險些吐了出來,裴容急忙她輕輕撫着背,問要不要傳太醫。
婉柔幾聲乾嘔,眼裡淚光盈盈,只是搖搖頭,便頹然的要回宮去,一路上她並不言語,這大好的天氣婉柔卻像是掉進了冰窖,每每想到成適才那張臉就如百爪撓心一樣痛苦不已。
到底發生了什麼,成適才爲什麼會突然進宮成了太監?
那一晚婉柔久久不得安眠,腦海中那張哭花的胞姐的臉,那張白淨的不正常的成適才的臉,那張呂氏太妃臨死前猙獰的臉,那張死後了無生氣的婉怡的臉...
宮裡失眠的又何止是婉柔一人。
福媛見紅燭的光有些懨懨了,便拿起旁邊的小銀剪刀輕輕減掉了那段燒的焦黃的燈芯,房裡瞬間又恢復了明亮,老佛爺面色十分疲憊:“挑這麼亮做什麼?有些事看的太清楚了,反正心累。”
福媛半蹲下身子給老佛爺輕輕的捏着腿,這陣子總是覺得腿痠疼,卻又查不出個緣由,老佛爺嘆口氣:“老了,到底是不中用了。”
福媛認認真真捏着腿,手中力道分寸掌握的十分好:“在老奴心中,老佛爺就是這後宮至高無上的主子。”
“你今兒也瞧見了
,現在啊,都不把我這把老骨頭放在眼裡了,更別談什麼主子。福媛,你跟了哀家幾十年,哀家問你,當年弘時之事是否是哀家真的錯了?”
“在老奴心中,宮中的事沒有對和錯,只是當年二皇子功高蓋主,又善籠絡人心,先帝剛剛登基便有人密報二皇子密謀造反,老佛爺只是爲了江山,爲了百姓。”
老佛爺眼中突然含滿淚水,她望着那尊金佛像:“可或許哀家真的是多心了,弘時那孩子聰明是聰明,可到底是個懂事的孩子,是不是因爲哀家作孽,才以至於的哀家的弘曆早早就駕崩?如今登基的是哀家看不中的周氏之子,福媛,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福媛剛想說什麼,老佛爺像是想起什麼又慌張的喊叫:“不對,平陽這次回來,一定不簡單,一定不簡單,她是回來找哀家報仇的!福媛!快,快,快穿禁衛軍!有刺客!!”
“老佛爺,老佛爺!”福媛緊緊摁住老佛爺的肩膀,壓低了聲音喚着她“您冷靜一下,平陽歸來只是因爲她夫君已逝,即便是記得那前塵往事到底只是一個前朝公主,不經事的。周氏雖不得您意,可您有親自挑選的皇上在位。”福媛雙膝下跪在老佛爺面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要面對什麼困難,老奴都願意永遠陪在老佛爺身邊。”
“好!好!”老佛爺這才逐漸換過神來,恢復了平日的神態,連連點頭。
翌日。
平陽一身宮裝打扮早早的來了永壽宮請安。平陽遠遠的就朝端坐在正位上的老佛爺行禮:“平陽給老佛爺請安。”
“賜坐吧,剛回來就急着來請安,真是有心了。回來生活可還習慣吧?”老佛爺微笑着問。
平陽頷首:“回老佛爺的話,一切都還算習慣,只是到底是離開的時日太久,竟有些水土不服。”
“可傳太醫見過?”
平陽抿着嘴,恰到好處的笑道:“都是些心病,太醫瞧了也怕是沒用,何況如今這宮裡熟悉的太醫都見不着了,平陽怕那些個太醫不熟悉本宮體質,胡亂開藥,傷了身子。”
老佛爺面無懼色,也只是不露神色的笑笑:“平陽離開這些年宮裡來來去去的人多了,總是那麼懷舊,可如何適應眼下的宮中生活?那些個太醫都是精挑細選進了宮伺候的,哪裡能說亂開藥就亂開藥了?”
平陽露出牙齒,笑的格格作響,大概是宮中女子極少有這般行爲,老佛爺忍不住略皺了皺眉,平陽見了道:“老佛爺別見怪,平陽在塞外生活習慣了,都是這般的不拘禮節,方纔平陽只是一句玩笑話,老佛爺別往心裡去,兒臣這纔剛回宮,哪裡會有什麼太醫不長眼的給兒臣胡亂開藥,吃壞了身子,不知道還以爲怕着兒臣說出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老佛爺不經意的在寬大的袖口下握緊了拳頭,面上依舊和藹:“真是越發會胡說了。這宮裡哪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說白了,手裡都沾着那麼點兒不乾淨。”
“那老佛爺手裡是否也沾着那麼點不乾淨呢?”平陽輕輕挑起了眉頭,那模樣像極了年輕時候,每次纏着弘時他們幾個帶她一同去玩時的模樣,老佛爺一時有些晃神,福媛在一旁提醒了一句,該用藥了,纔回過神來。
平陽主動告辭:“老佛爺既然要用藥,那平陽也不便再打擾,改日平陽再來給老佛爺請安。”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老佛爺狠狠的怕了桌子。
福媛遞過一杯茶:“老佛爺您消消氣,平陽公主她在外生活許久,怕是宮中規矩早就忘記了。”
“忘記?哼!哀家看來,她是有備而來!”老佛爺眼底藏着細密的針“劉玉!”
永壽宮掌事公公劉玉應聲前來,“差人給哀家好好盯着平陽,她的一舉一動都要向哀家來報!”
“是!”
中午,老佛爺一直懨懨不思茶飯,福媛勸了半天才勉強食了些粥,剛放下手中的碗,劉公公走了進來,低聲在老佛爺耳邊報:“稟老佛爺,剛有人看見平陽公主去了鹹福宮,還未曾出來。”
“啪!”一隻碗被狠狠摔在地上,老佛爺鐵青着臉:“好大的膽子,當真是一絲顧忌都沒有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