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他認輸了,無奈的坐了下去,語重心長的說道,“曉明,我知道小顏的病讓你非常不好受,可我何嘗不也一樣?可是面對這樣殘忍的事實,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只是爲了自己活着,還有我們手底下的那麼多人,他們全都在身後等着我們拿錢給他們養家餬口,如果我們不思進取,因爲這樣那樣的小事而停止不前的話,站在我們身後的那些人,要怎麼活下去呢?與其留在這裡傷春悲秋,不如趁着這些時間放空自己好好打拼一番,也總比兩個人相對着難過好得多吧!是人都要學着長大,生離死別這樣的事情在這個世界屢見不鮮,可難道我們只爲了生離死別而活着嗎?”
這樣的大道理誰不會說?可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如何都不能讓我心服口服。
我冷着臉對他說道,“也許到了你這個年紀,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或許人心真的會變得冷漠麻木。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變成你,因爲我知道自己最看重什麼,也知道自己最想要什麼。小顏是我的妻子,她現在生了這麼嚴重的病,或許明天過後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所以我想好好的陪陪她,在她最後的這段時間裡儘量能夠跟她在一起。我是你的上門女婿,可我不是隻會給你賺錢的機器人,我也有自己的感情,我也有自己在乎的東西,你明白嗎?”
他聽了我這番話後,嘆了一口氣,對我說道,“你說的確實沒錯,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感情固然重要,但是如果你沒有金錢,沒有權利沒有地位的話,所有的感情都只是一張破紙,只會讓人憐憫和心酸。”
我冷呵一聲,不置可否。
我知道,我從小就生活在貧困的小山村,自然體會到那種沒有錢沒有地位的窮困生活是怎樣的一番潦倒和心酸,我也承認有錢能使鬼推磨,可人之所以爲人,是因爲它跟別的動物不一樣,人是有愛有感情的,如果人的一生追求只是爲了讓財富來堆積成自己的地位和權利的話,那麼人跟那些用鋒利的爪牙來廝殺掠奪食物以及搶佔伴侶的動物有何區別?
而且我相信,即便我一無所有窮困潦倒,小顏也不會嫌棄我,茜姐也一樣會守在我的身邊愛着我。並不是所有人都以金錢和利益爲目的,來成爲這個世界讓所有人俯首稱臣的霸主。
他看我一直不回他的話,便走了過來,擡起眉頭看了我一眼,嘆了一口氣對我說道,“行了,今晚已經這麼晚了你,你就留下來住一晚好了。但是明天吃過午飯後,你必須立刻趕回去,等你將那邊的事情全部解決完之後,再過來跟我談那些大道理。”
他說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而我重重的坐在了身後的沙發上,腦仁疼得要命。
眼睛看到我面前杯子裡還裝着的白酒,變隨手舉起一口飲盡。那個時候的我腦子一片空白,渾渾噩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只想知道,小顏現在的病情到底能撐到什麼時候,她現在這麼痛苦,可我卻完全不能替她分擔一絲一毫,這讓我無比的痛苦,心如刀割。
爲什麼善良的人總是會受到這樣那樣的折磨和煎熬,爲什麼老天就不能對那麼單純的女孩寬容一些?爲什麼一定要在她花樣最美好的時候將她帶走?她甚至都還來不及去外面看看,她或許還有很多心願沒有完成,可她卻要就這樣走了,是多殘忍啊!爲什麼要這樣殘忍!
我上樓的時候,小顏已經睡着了,我輕手輕腳的走了進去,沒有打開燈,而是在她的身旁躺下。
我的位置上放了一牀新的被子,我想可能是小顏害怕我看到她的腿,害怕給我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所以故意不讓我跟她睡一牀被子的。
這個善良而心思細膩的女孩,爲什麼總是那麼傻?爲什麼總是那麼在意別人的眼光?就不能多爲自己考慮嗎?
我吸了吸酸澀的鼻子,最後還是跟她蓋了同一張被子。但是我沒有去碰她的傷口,因爲我知道她會不喜歡,她會傷心,我只是很輕很輕的抱着她,靜靜地感受她的溫度,靜靜地與她同眠。
我閉上眼睛,悄悄的聽我們倆的心跳聲,可聽着聽着,我的眼淚忽然滑了出來,打溼了我腦袋下的枕頭。
我想起我們的曾經,想起我初見她的時候,她將墨鏡摘下的那刻,時光彷彿就此停住,她就像一個純潔無暇的仙女,不僅尊貴美麗,還有些俏皮無賴。
可那個時候的我,因爲心裡裝着茜姐,根本無法用正眼直視她,被她纏得緊的時候,甚至還將手裡的煙扔在了她的手裡,燙得他大聲呼叫。
可是現在的她,只能安安靜靜的躺在這裡,什麼地方都去不了了,她再也回不到以前那樣活潑亂跳的樣子。
我時常問自己,爲什麼一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卻要不得不面對這些讓人痛苦的疾病和磨難?
我想起我的母親,她也是一個善良可愛的女人,可她終其一生碌碌無爲,過得潦倒而心酸,卻沒有一個人心疼她,拉她一把。
我也想起茜姐,她那麼善良,從小過着苦日子,好不容易回到親生父親身邊,卻只能獨自一人住在外面,被那些惡人逼迫着不得不苟且偷生。
而現在在我身邊的小顏也是一樣,爲什麼這些美好的人,她們的命運總是那樣的坎坷磨難,爲什麼我總是眼睜睜的看着她們在水深火熱的生活中苦苦掙扎,確無法將她們解救出來,我忽然由心底發出一股蒼茫的無力感,感覺自己即便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螻蟻一樣的存在,根本沒有辦法改變她們的命運。
我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睡夢並不安穩,好似有什麼東西一直扯着我,可我昏昏沉沉的,什麼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