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馬線盡頭的紅燈在閃爍,許榮榮抱着雙腿蹲在斑馬線中間,臉深深地埋在膝蓋上。旁邊的人對她指指點點,她卻好像自動與外界隔絕了一樣,置若罔聞,不爲所動。
笨蛋,不知道這樣蹲在馬路中間有多危險嗎!?
戰熠陽又生氣又擔心,走過去把許榮榮拉起來,一看她的臉,瞬間,心疼站到了情緒的制高點上。
許榮榮哭了,她明亮的雙眸裡滿含着淚水,白皙的臉頰上也掛着一道道淚痕。模樣看起來分外的無助可憐,直接狠狠擊中了戰熠陽的心臟。
“叭叭——”
催促的喇叭聲凌亂地響成一片,戰熠陽再心疼也要先帶着許榮榮走到人行道上。
走出一段距離後,許榮榮像是如夢初醒一樣掙脫了戰熠陽的手,不知所措地低着頭不說話。
戰熠陽回過頭用無法理解的目光看着許榮榮的腦袋,冷冷地問:“你哭什麼?”
許榮榮一愣,旋即擡起頭來,愕然看着戰熠陽冷峻的臉……
忽然,她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他是真的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否則……他不會這樣對她。
以前,她流一滴眼淚,戰熠陽都可以心疼地摟着她哄半天。可現在,他給她的不是堅實的胸膛和溫暖的懷抱,而是冷聲冷氣。
他屬於別人了。那麼,她再也不應該在他面前流眼淚了。
“沒什麼。”許榮榮擡起手,揩去臉上的淚珠,努力裝出“我很好”的樣子。
“沒什麼?”戰熠陽哂笑,“沒什麼你會蹲在馬路中間哭?”笨蛋,還是不肯承認她很難過,根本不想讓他和另一個女人結婚嗎?
“我……”許榮榮想了半天,“我以爲我把手機摔壞了才哭的。”
戰熠陽冷笑:“你的智商還是隻夠想這種水平的藉口?”
“……”許榮榮不說話,戰熠陽又問,“是不是覺得很心疼?”
“當然心疼了,這手機花了我一個多月的工資呢。”許榮榮邊說邊吸鼻子,沒心沒肺的儼然是一臉在說真話的表情。
“……”戰熠陽咬牙咬得牙都疼了,恨不得撲上去好好訓一下許榮榮這隻笨兔。
“那個……”許榮榮嗅到危險的氣息,支支吾吾地說,“你的婚禮我就不出席了,那天我正好有事情。提前祝你新婚快樂。……再見。”
說完,許榮榮轉身就想走,戰熠陽及時地攥住她的手:“你真的願意我和別的女人結婚?”
許榮榮不說“願意”,也不說“不願意”,反而是說:“跟我沒關係。”這纔是最冷漠絕情的。
她這麼絕情,一是爲了做給戰熠陽看,二是爲了讓自己……徹底死心。
戰熠陽的胸膛裡倏地燃氣一股怒火,且越燒越旺,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榮榮,這本來是我們的婚禮。”
可是,天都不讓他們舉辦婚禮。
一句話擊潰了許榮榮,她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卻努力不讓自己出聲,狠狠掙脫了戰熠陽的手就往前跑。
她這種狀態戰熠陽怎麼可能放心她一個人亂跑?
戰熠陽邁步追上去,不一會就追到了許榮榮,強勢地把她拉回來,逼着她面對他。
“放開我。”許榮榮掙扎着,還是沒有勇氣看戰熠陽,“被你未婚妻看見了解釋不清楚的。放開我,我要回家。”
“……”戰熠陽置若罔聞地拉着許榮榮往咖啡廳那個方向走,最後,不由分說地把許榮榮塞上了他的車子。
“你要幹什麼?”許榮榮防備地看着戰熠陽。
戰熠陽勾勾脣角,“本來只是想送你回家的。但是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你這臉期待的表情?”
尾音落下,戰熠陽的脣也已經蠻橫地覆上了許榮榮的雙脣,不留任何縫隙。他用力地舔舐吮吸,不忘伸手把許榮榮摟緊,用雙臂把她緊緊箍在自己懷裡。好像要借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許榮榮,他有多想她。
“唔……”許榮榮掙扎,但是根本掙不脫,反而被戰熠陽用更大的力氣鉗制住了。最後,她只能安安分分地接受戰熠陽的掠奪,眼淚再度控制不住地滑落下來。
不是委屈,而是……她清楚自己的意志力。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她會不顧一切地撲入戰熠陽懷裡,告訴他:她一點也不想他和那個女人結婚,阻攔他和那個女人的婚禮。
戰熠陽抱着許榮榮吻得深入忘情,鹹澀的液體卻忽然滑入他的嘴角,他一愣,鬆開許榮榮,用粗礪的指尖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問:“又哭什麼?”
許榮榮哽咽着指控,“戰熠陽,你太過分了!你是快要結婚的人,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戰熠陽挑挑眉梢,沉吟了片刻,“所以,你是因爲我要和別人結婚才哭的?”
“……”許榮榮怎麼都想不明白,戰熠陽是怎麼理解出那種意思的,根本就是斷章取義好嗎?雖然……那是事實。
戰熠陽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勾勾脣角:“如果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15號那天,你就是我的新娘。”
“不可能!”許榮榮別開臉看向車窗外……不要再這樣誘惑她了,她的自控力遠遠沒有別人想象的那麼強大。
“確定?”
“萬、分、確、定!”許榮榮回過頭瞪着戰熠陽,“要不要我把心臟掏出來給你看一下我有多想離開你?”
“許榮榮!”戰熠陽的臉色果然變了,他怒瞪着許榮榮,只想把許榮榮拉過來壓在身下好好教訓一頓,最後卻只能咬着牙發動車子,開往她家。
接下來的一路上車內的氣氛都十分壓抑,戰熠陽沉着臉開車,許榮榮也不說話。
到了許榮榮家樓下,戰熠陽只是踩下剎車,臉依舊緊繃着。許榮榮解開了安全帶,說:“謝謝。我回去了。”要去推開車門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說了一句,“我們……就這樣吧。以後別再來找我了。……熠陽,祝你幸福。”
說完,許榮榮推開車門跳下車,頭也不回地跑上樓了,沒人看得見她的眼淚。
戰熠陽的目光追隨者許榮榮的背影,想起許榮榮最後那句話,脣角彎起一個自嘲的弧度。
沒有許榮榮,他要怎麼幸福?
這個世界上除了許榮榮,沒人能讓他幸福。
所以,這唯一的幸福來源,他,絕不可能放手。
這時,許榮榮已經跑上樓了。
她衝回房間,躲在窗簾後往下看,戰熠陽的車還停在原地。
戰熠陽還在這裡幹什麼?她明明已經說得那麼清楚了。
還沒想出個答案來,戰熠陽的車子就緩緩地調轉了車頭,開向小區的出口。
許榮榮想,這樣纔對啊,早就應該這樣離開的。那樣的話,她不需要目送,也就不用這麼……心痛。
明知道只需要開口就能挽留,只需要開口就能和戰熠陽踏進結婚的禮堂。可是她不可以,只能站在這裡,看着戰熠陽消失,看着他漸漸退出她的生命。
這……是最後一面了吧?他15號就結婚了,他……再也不是她的了。
心臟越來越痛,許榮榮慢慢地失去了站立的力氣,她捂着心臟,緩緩滑到了冰涼的木地板上,有液體順着臉頰滑落……
一滴,兩滴……
很快,許榮榮面前的地板就被淚水打溼了。
幾個月前,她在這個房間答應了和戰熠陽結婚的事情。今天,她也在這裡目送他離開。
那短暫的一瞬,已是永恆。
今天起,她只能靠着那短短的幾個月的回憶支撐着自己活一輩子。
從此,只要戰熠陽幸福,她就滿足。
……
……
十天後。
機場。
許榮榮拉着簡單的行李出來,遠遠地就看見了葉子安,揚了揚脣角,朝她走過去。
今天是14號,她剛從束河回來。
這十天,她在古鎮緩慢地行走、安靜地發呆、出神地看那些蘊藏着光陰的故事的風景,想在那裡忘記時間,度過她生命中最難熬的那一天。
可是,當時間緩緩地逼近15號,她就越來越無法逃避,好像無論去到哪裡都有人告訴她,戰熠陽快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
她越來越焦躁,失眠也隨之加重。
葉子安說,那些我們無法逃避的痛苦,爲什麼不學着去享受它呢?
是啊,與其這樣徒勞無功地去逃避,不如回來,坦然面對。
所以,她在這天回來了。
葉子安接過許榮榮的行李,摟着她的肩膀,“走吧,今天晚上你去我那裡住。”
“嗯。”許榮榮點頭,她也不太想回家。
回到葉子安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晚飯已經擺在餐桌上,在葉子安的脅迫下,許榮榮勉強吃下去一點點,然後她就無精打采地倒在了沙發上。
打開電視,正好是八點檔的播出時間,她漫無目的地換着臺,卻找不到稱心合意的電視劇,漸漸地,腦海中再度浮出戰熠陽的臉。
這些天,這張臉有事沒事就出來佔據她的大腦,她一邊覺得真的夠了,另一邊卻又捨不得把他從大腦裡揮走。
十天了,他們第一次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也沒有聯繫。有好幾次,她看着戰熠陽的號碼想撥出去,只想聽聽他的聲音。可是想起他的婚禮,她又默默地放下了手機。
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都不能聯繫,她必須要去習慣。
不一會,葉子安端着一杯牛奶走過來,碰了碰許榮榮的手臂:“喝下去。”
許榮榮不解地看着葉子安,她只好耐心解釋:“你不是失眠嗎?喝一杯這個,幫助睡眠的。”
許榮榮其實試過這個方法,幫助不大,但葉子安是一片好意,她只好接過來,喝得一滴不剩。
喝牛奶的過程裡,許榮榮錯過了葉子安眼底那片詭異的笑意。
葉子安在牛奶裡放了東西,爲了明天。
許榮榮把杯子遞回去給葉子安,看着電視出神,不一會,睏意襲來。
她已經很多天感覺不到困了,跟葉子安說了一聲,放下遙控器回房間去了。
葉子安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發出去一條消息:一切正常,盡在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