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電視機一直都在看,最後聽到裡面清楚的傳出來一句話:“……易氏前總經理易連愷已經去世,易總在美國是因故去世,逝者已逝……”
後面說了什麼宋雅欣都沒有再聽進去,只看到易連愷已經去世幾個字。
她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
的的確確就是那幾個字,她立即打電話給傅良宴,此時此刻傅良宴正坐在會議室裡開始早會,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便震動起來,嗡嗡嗡的讓他的心頓時亂了起來,他抓着電話看到了是宋雅欣打過來的電話。
下意識裡,傅良宴有些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雅欣。”傅良宴問:“錦枝有事?”
“不是,傅良宴。”宋雅欣氣息不穩,她依然沒有從剛剛的震驚裡回過神來,依然在那裡低聲嘆氣,香城離着四九城有些遠,所以消息不會這樣快傳到四九城去,她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難以想象一個好好地人竟然會突然間傳出死訊。
“你沒有看到新聞嗎?”
“什麼?”傅良宴問,他此時看了看會議室裡的人,叫來了助理詢問他情況,助理立即回答:“剛剛傳來消息,好像……易氏前總經理易連愷已經去世。”
傅良宴還握着手機的手頓時收緊,回頭看助理:“你說什麼?”
助理再次重複:“剛剛易氏已經發出消息,不會有假。”
傅良宴神情頓時呆住,突然間想到了易連愷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回頭跟宋雅欣說:“我知道了。”
掛斷了電話。
傅良宴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出去,早會取消。
他站在會議室裡低頭看着腳下的那些風景,忽然想起了易連愷讓人將東西送回來,逼迫着他跟宋錦枝結婚的時候,想到了宋錦枝肚子裡的孩子。
爲了讓宋錦枝跟他結婚,他算是下了好大一番苦心,想了好大一齣戲,讓大家都配合着他的演出,說到底,易連愷,你纔是最後的贏家。
讓宋錦枝徹徹底底的斷了心思。
讓她徹徹底底的絕望。
易連愷,說到狠其實你更加狠,你就不怕宋錦枝知道真相會恨死你一輩子嗎?
還是你想讓別人永遠都活在那些內疚裡面。
傅良宴冷笑,因故去世?你確定是因故去世?傅良宴握緊拳頭,想到那個男人,一拳頭猛地砸到牆上,助理看到傅良宴此時此刻的樣子,嚇的不敢出氣,“傅總。”
傅良宴站在那裡,許久未動。
許開心此時已經到了易家,易家的其他親屬也已經悉數到場,對於易連愷的去世大家都很是惋惜,易夫人穿着素色衣服坐在那裡,面無表情,親屬來過之後也並未多做停留便離開了。
許開心看着易家那個小小的靈堂突然間想到了宋錦枝,她沉聲說:“易哥哥下葬的時候我就不去了,看着會傷心,我不想去送他,不去送他就讓我覺得他還沒有死掉。”
她搖頭,許開心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他已經死了。
可是,沈漸離聯繫他們的時候易連鬆帶着她直接去了美國。
沒有見到最後一面,沈漸離已經辦理好了所有事情,易連鬆則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些遺物便帶着許開心回國了。
易連鬆也不勉強,點點頭說:“好,人固有一死,反正死之前他都已經把自己的責任給撇開的乾乾淨淨了,死了大概也是一身輕鬆……反正,已經死了。大概此時此刻他還在哪個地方笑呢。”
死了,灑脫。
活着的人,怎麼辦?
那位如果知道他已經去世的消息,大概會如何。
“你不會說話能不能不要胡說!”許開心肩膀出都在猛地抖動,朝着易連鬆大吼着:“你知道什麼啊?你知道什麼?你憑什麼這樣說,你明明知道的……”
在易家兩人便吵起來。
許老盯着許開心站起來衝着易連鬆大吼,立即教訓了許開心:“開心,你再胡鬧什麼?”
許老怒目盯着她問:“這裡這麼多人,鬧起來像是什麼?”
開心紅了眼睛,轉頭看着許老委委屈屈的不說話,她在原地踏腳看了一眼許老:“我不開心,我不開心,我很難過難道你也要管我?就不許我傷心難過嗎?”
她就是覺得難過,想要發泄。
許開心大吼着說,她說完便衝出去,開了車子跑了,管家跑出去想要去追許開心沒有追上人,回頭來問許老:“開心小姐開車跑了,要不要人去追?”
許老花白的眉頭微蹙,搖頭:“那丫頭一向主意大,知道分寸,別管她了,易連愷跟她一向關係好,他去世了,開心難過,就讓她去吧,要是不發泄出來,她心裡面又會堵着難受的。”
“讓她去吧。”
許老點點頭說,管家便也就點點頭沒有在問。
許開心從易家出去之後便直接去了白鷺灣,許開心吐着白氣站在門口朝着裡面大聲大喊:“宋錦枝,宋錦枝!你出來啊!你給我出來!躲在裡面算什麼?你躲在裡面算什麼?”
許開心大聲喊着:“你給我出來!”
此時已經夜幕降臨,屋子裡還透着光芒,許開心站在車燈光芒中瘋狂的朝着裡面大聲喊叫。
一聲聲在黑夜裡尤其刺耳。
傭人是最先聽到聲音,聽到外面有人在叫宋錦枝的名字,問:“是誰在外面?”
外面颳着冷風,傭人披着衣服出去見到許開心髮絲凌亂,滿臉都是淚,詢問:“小姐你是找誰?”
傭人開了門,許開心已經從外面衝進去,她推開裡面的門,裡面很溫暖許開心的渾身卻都在顫抖着,因爲冷,也因爲胸腔裡的那些憤怒,她大聲的喊叫着:“宋錦枝,你給我下來啊!出來啊!”
傭人聽到聲音都出來了,忙攔着許開心,宋錦枝懷孕之後睡的早,這會兒已經休息了。
“姑娘,宋小姐已經睡下了,你這樣喊叫不好,你找小姐有什麼事情?”傭人將許開心攔着,許開心穿着黑色的裙子,露出了半截小腿肚,穿着一雙黑色的高跟鞋,滿臉蒼白,鬢角邊戴了一朵白色小花。
她仰頭看着這棟房子,沒有理會那些傭人。
“宋錦枝,你出來!”她大吼着。
宋錦枝是被聲音吵鬧醒過來的,她隱隱約約聽到樓下有吵鬧的聲音,一整天都有些心緒不寧,她穿了衣服站起來推開門出去,站在扶梯口在看到樓下的人。
她洗過澡,頭髮披在身後,一手將頭髮別在而後,微微的眯着眸子低頭看着樓梯口站的人。
“許開心,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沒有留意許開心的裝扮,只覺得這一身衣服不適合她,許開心是娃娃臉笑起來的時候很可愛,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許開心了,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在白鷺灣,除了定時的產檢之外就沒有再出去過。此時許開心到了這裡神情失控,宋錦枝扶着欄杆處纔將自己的身體穩穩地穩住了。
白心瞧着宋錦枝想要靠近,“太太。”
宋錦枝的心裡隱約已經有了些不好的預感,聲音低沉:“有什麼事情嗎……”
“他死了……死了。”許開心紅了眼睛吼着:“去送送他吧。”
“不會的……”宋錦枝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搖頭:“怎麼會呢。”
“跟我走,他已經回了易家,後天就是下葬的日期,去不去由你。”
易連松本身是不打算告訴她這個消息,她肚子已經很大了,如果知道這個消息難免會出什麼意外,所以易連鬆讓家裡的人都不許告訴她。“宋錦枝,他回來了,你不去看他嗎?”
她站在那裡扭頭往回走。
許開心大叫:“宋錦枝,你別裝傻了,我剛剛說的是真的,你不相信嗎?是我親自把他從美國接回來的!”
她大吼着,宋錦枝的腳步突然間停下來,許開心抓着宋錦枝的手便往門邊衝去,開車直接到了易家。易家別墅宋錦枝熟悉,此時此刻裡面燈火通明,已經是深夜,裡裡外外卻依然亮着燈光。她艱難的邁着步子一步步的走進去,推開門,屋子裡站了許多人。
她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遠處。
靈案在前,放着黑白照片……
冷峻的面容,脣角處挑着一抹笑……卻是易連愷!
“許開心,不是讓你不許帶她過來?”易連鬆瞧着她,回頭質問許開心。易連鬆也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易家此時都沉浸在悲傷中,燭光搖曳,大家都看着門口處走進來的宋錦枝,挺着大肚子站在那裡。
她看着靈堂,沒有再往前走。
屋子裡壓抑的哭聲,也沒能夠讓宋錦枝緩過神。
她站在那裡,呆呆的未動,照片裡的人依然年輕,可是笑容卻永遠都停在了這裡。
易連鬆以爲她會歇斯底里的大哭大鬧,可是宋錦枝卻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很平靜的站在那裡,慢慢的走過去,拿了香點燃插在靈前。
蠟燭在不停地搖曳着,將年輕的面容照耀的越發清晰。宋錦枝站在那裡慢慢說:“你不讓我跟着去,我也不會去的,我會好好地照顧寶寶。”
她回頭跟易連鬆說:“我想在這裡陪着他,你們都去休息吧。”
她現在能夠做的就是在這裡陪陪他而已,陪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來易家送別的人很多,時間一點點遊走,人羣來來往往宋錦枝都沒有太多感覺。悍馬停在易家門口,席示霖推開車門下車,踩着黑色的靴子走進來,看着裡面的靈堂眯着眼睛卻是勾着冷冽的笑:“死了?還真是……灑脫。”
他走進來,上了一炷香,並未在易家多做停留便離開了這裡。
最後一夜,宋錦枝依然坐在靈堂裡陪着他,露水滴落,擲地有聲,外面的朝陽緩緩而生,清晨第一抹陽光照進易家大宅裡。宋錦枝坐了一夜滴水未進,已然十分滄桑。勉勉強強的吃了些東西大家出發送易連愷下葬。
宋錦枝穿着黑色的裙子跟着走在易家人中,幾輛黑色的車子從易家出發,宋錦枝將骨灰盒抱在自己腿上,一直垂眸望着那個黑色的盒子。
車子出了易家,直往香樟陵園而去。
香樟陵園是易家陵園,易家起家之後便將祖輩的陵墓都遷到這裡。車子往城外走,緩緩地攀爬山丘的時候宋錦枝看到山林裡還有些縈繞的霧氣。
車子停下,宋錦枝推開車門自己下去,走出兩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宋雅欣和褚星辰也來了,孔令真沒來席皚霖倒是來送了易連愷一程,宋錦枝下車的時候差點摔倒,易連鬆一手扶着她:“我來。”
“不用,我來。”她搖頭。
席皚霖看着宋錦枝手裡抱着的骨灰盒,雖說人總有一死,可突然間知道他死了,到底還是覺得有些詫異,看着那個黑色的盒子,席皚霖多少還是婉嘆。
宋錦枝抱着易連愷的骨灰盒在前面走,後面的人則是緩步跟着,她走得慢,每走一步都是在跟他告別。
香樟陵園十分靜謐,聽得見蟲鳴鳥叫。
已經有人提前在墓園裡等候,易連鬆將宋錦枝手中的骨灰盒拿過來,宋錦枝一直都沒有哭沒有鬧,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放聲哭了起來。宋雅欣將她抱着,易連鬆則是將那個骨灰盒放進了棺木裡,再緩緩地推上。
易連鬆後退幾步。
宋錦枝大哭起來:“易連愷……”
宋雅欣將她抱着才阻止了她往前,她已經冷靜了2日,不哭也不鬧,安安靜靜的,可是這時候宋錦枝到底還是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出來。這是最後一次見到他了,從此以後,這個人便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世界上。
再也不會存在。
宋雅欣看着宋錦枝憔悴的臉,也低聲哭出來。她一直都抱着希望等着易連愷回來,等着他回來的。
現在,等回來的確是他的骨灰盒。
墓碑上已經刻好了字跡,巍峨的字體被刻在上方,上面還掛着他的照片。褚星辰比宋雅欣更冷靜,到底是醫生,見多了生死離別,現場的悲慟與他而言,並無什麼觸動。
宋錦枝哭暈過去,葬禮還未結束,易連鬆便送宋錦枝直接回了白鷺灣,姜醫生過來給宋錦枝做了檢查。並無大礙,傷心過度加上又操勞過度所以一時休克。
易連鬆開車送宋錦枝回來的時候,看到白鷺灣周圍種滿的薰衣草,放眼過去,全是一片薰衣草花田。
易連鬆站在那片薰衣草花田裡,卻是深鎖了眉頭,想到了那個人。
不知道宋錦枝在種下這片花田的時候到底是在想什麼。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