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袁珊得到命令後消失在宋園,玉輕塵卻靜立於原地久久不曾出聲。

水綠抱着孩子趕到玉輕塵身旁,見自家小姐輕皺着眉頭、神色極爲嚴肅的模樣,心底不禁稍稍有些焦急,壓低聲音輕喚道:“小姐?”

水綠懷中的孩子在察覺到玉輕塵肅穆的神色後,頓時安靜老實了許多,只靜靜地待在水綠懷中,任由水綠抱着他,沒有再調皮搗蛋。

宋園內沒有了外人,玉輕塵漸漸收起臉上疏冷的神情,面色漸漸放緩,嘴邊泛出一抹淡淡的冷笑,心底泛起陣陣寒意。

湛然啊湛然,你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當初不珍惜,如今挽回又有何用?破鏡焉能重圓?即便得到她的人,又豈能得到她的心?更何況,她對他自始至終都沒有那份情。

只不過,今日宋培臣出現,卻說明平治帝對於此事還在觀望中,怕是還等着其他人因爲湛然此舉而跟着行動,屆時藉由此事窺視各府之間真正的關係,以便一網打盡。

“小姐,您怎麼了?相爺跟您說了什麼?”水綠見玉輕塵在宋培臣走後臉色始終冷沉着,心中擔憂,不由得出聲關心道。

“堯郡王今日早朝請旨賜婚我與他。”玉輕塵伸手逗弄着水綠懷中的孩子,臉上雖淺笑着,眼中卻極爲平靜不見半點波瀾。

“啊?堯郡王怎能這樣?”水綠清楚明白自家小姐與寧郡王之間的情意,亦瞭解玉輕塵與湛然之間的關係,待聽到這個消息,心口猛然一跳,滿目覆上不可置信的神色,不禁爲玉輕塵與簡珏的前途擔憂不已。

“他是堯郡王,豈有不敢做的?先將孩子交給乳孃,再隨我去一趟墨香院。”玉輕塵用食指勾了勾孩子的小手,斂目淺笑着出聲吩咐道。

“是。”察覺出玉輕塵似有事情要辦,水綠不敢有所耽擱,立即抱着孩子返身走回閣樓,將孩子交給乳孃後,跟隨玉輕塵一同出了宋園,前往宋書瑤的墨香院。

墨香院中,宋書瑤斜躺在內室窗邊的躺椅上,手上拿着一本書卷慢條斯理地品閱着。

菱蘭粉藍色的身影悄聲踏入內室,手上端着一盤剛剛洗乾淨的葡萄,待將果盤放在躺椅旁的小茶几上,這才彎腰低聲在宋書瑤耳旁低聲稟報道:“小姐,大小姐來了。”

聞言,宋書瑤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細緻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原本平靜的臉上泛起一抹厭惡之色,雙目微擡,目光凌厲地射向菱蘭,語氣冷寒地質問道:“什麼大小姐?她算哪門子大小姐?她連宋怡那個賤人都不如,竟還敢在我的面前充當大小姐。”

說着,宋書瑤心頭的怒意盡數被勾了起來,一雙塗着鮮紅蔻丹的纖纖玉手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書卷,原本平整的書頁瞬間被握出了褶皺。

菱蘭見自家小姐怒氣未消,又驚覺是自己方纔說錯了話,便立於原地不敢出聲。

宋書瑤回憶起那晚從母親那挖出的真相,便覺一口惡氣堵在心間,千算萬算,竟沒有料到玉輕塵竟不是母親的親生子,而自己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將相府嫡出大小姐的地位拱手讓給了玉輕塵那個生母不詳的賤人。

思來想去,宋書瑤依舊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事實,這根刺便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中,讓她心痛難忍、惡氣不消。

“她來做什麼?”冷寒的語氣少了往日的知書達理,宋書瑤雙手死死地揉捏着手中已經慘不忍睹的書卷,目光陰冷地望向門口的珠簾。

“妹妹這是不歡迎姐姐嗎?”殊不知,玉輕塵不等菱蘭一一稟報,也不容宋書瑤在她面前擺譜,在水綠掀簾後,步履輕緩地踏入內室。

宋書瑤豈料玉輕塵居然不等她的同意擅自闖入自己的內室,尚且來不及收回臉上陰狠辛辣的表情便已對上了玉輕塵輕緩舒展的眉眼。

望着步步走近的這張絕色容顏,宋書瑤心口一緊,只覺一口惡氣未消卻又再添上了一口,奈何玉輕塵一臉輕柔和善淺笑,讓宋書瑤即便心中恨透了眼前的人,也不能當衆讓人看穿,只能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將手中的書隨意地往躺椅上一丟,由菱蘭攙扶着站起身,笑着開口,“這麼熱的天,姐姐怎麼來了?妹妹還以爲,經過上次太傅府的事情之後,姐姐斷不會再來我這墨香院了。”

玉輕塵目光往躺椅上的書卷一掃,發現那捲古籍已被揉捏地不成樣子,便知宋書瑤心中十分不喜自己的到來。心下微微冷笑,臉上的溫和笑容卻依舊親切和善,玉輕塵輕言細語道:“你我畢竟姐妹一場,聽聞妹妹病了,正巧姐姐今日無事,便過來看看。不知妹妹這病還要病上幾日?父親方纔親自前去宋園叮囑我,過幾日的宮宴,只能由我與大姐出席。姐姐聽到後心中擔憂,便趕了過來。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宋書瑤一面領着玉輕塵走到窗邊的桌旁坐下,一面與玉輕塵閒聊,聽着玉輕塵問及‘還要病上幾日’的話後,心口強制壓下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好個玉輕塵,明明早已知曉自己這個病來得蹊蹺,卻還故意出言嘲諷自己,當真以爲她在這相府能夠一手遮天?

思及此,宋書瑤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皮笑肉不笑地出言反擊,“姐姐說的什麼話,這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豈是病人能夠掌控的?妹妹不似姐姐身傍武藝身強體壯,這不,走了夜路沾了些夜露,便一病不起了。姐姐若沒有其他事情,就請回吧,府醫囑咐我要多加休息。”

“是啊,若人人能夠掌控病情,也不會有人懼怕生死了。”玉輕塵面上笑容依舊,嗓音柔和,全然聽不出前段時日的強硬,素手輕擡,爲自己爲宋書瑤各自斟了一杯茶,玉輕塵將一盞茶輕放在宋書瑤的面前,自己則端起另一盞低頭輕抿一口,待醇香的茶水滑入喉間,這才緩緩開口,“妹妹這次不能入宮參宴,當真是可惜了。都說女子養在深閨,但目光不可短淺,能有見識匈奴一族風貌的機會,可惜妹妹卻病了。”

宋書瑤見玉輕塵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些無謂的話,一時間竟有些琢磨不透玉輕塵此行的用意,一時間只端坐在桌邊,安靜地品茗不語。

“小姐,您的藥好了。”這時,在藥房煎藥的婢女手捧着托盤站在外間出聲稟報道。

宋書瑤淡淡地看了菱蘭一眼,菱蘭立即會意,快步走出內室接過滾燙的湯藥返回宋書瑤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將冒着熱氣的藥碗放到宋書瑤的面前。

望着眼前熱氣騰騰、散發着濃重中藥味的褐色湯藥,宋書瑤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半斂的美眸中劃過一絲怨氣,卻又不能當着玉輕塵的面將藥倒入盆栽中,否則豈不是說明她沒有生病?

若非爲了讓外界相信自己真的‘病了’,又豈會每日讓人送來煎好的湯藥?只是,平日的湯藥盡數倒入了盆栽中,今日玉輕塵在此,難不成當真讓自己當着這個賤人的面將這一碗滾燙的湯藥喝下去?宋書瑤思前想後,出言問道:“姐姐還不回嗎?”

“我等妹妹喝完藥再回。”說着,玉輕塵伸手輕碰了碰碗沿,察覺湯藥已經變得溫熱,便出聲提醒道:“妹妹趁熱喝吧,否則影響藥性。”

說着,玉輕塵睜着雙目盯着宋書瑤,等着看她將面前的一碗湯藥喝下。

菱蘭見玉輕塵如何也不肯離去,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強行將玉輕塵趕走,卻不想玉輕塵似是早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一道凌厲的寒芒在她擡腳的瞬間射了過來,引得菱蘭心頭一顫,一時間竟邁不動步子。

“妹妹喝吧。”玉輕塵將藥碗往宋書瑤的面前推了推,不動聲色地將宋書瑤不情願的表情盡數看在眼中,隨即溫婉一笑,淡淡地開口,“若妹妹病好了,正好可以陪伴我與大姐一同進宮參宴。”

聞言,宋書瑤眉頭狠狠一皺,不得已地伸手端起面前的湯碗,在玉輕塵緊迫盯人的視線下,仰頭將一整碗湯藥喝了下去。

“這才乖,來,喝口水漱漱口。”見宋書瑤將一整碗湯藥盡數喝下,玉輕塵勾脣一笑,體貼地遞過一杯清水,將杯沿抵在宋書瑤的脣邊,等着宋書瑤張口。

宋書瑤心頭怒急,原本包裹在口中的湯藥不得已地盡數滑下腹中,被迫地又張口喝了好幾口清水,這才見玉輕塵撤回茶盞。

“你可以走了吧!”險些被口中的清水嗆到,宋書瑤面色冷沉地瞪向玉輕塵,趕人道。

“妹妹喝了藥也該休息了,那我先回去了。”玉輕塵面含淺笑地開口,隨即站起身,領着水綠離開了墨香院。

“該死的,快拿盆來。”宋書瑤陰沉着臉色看着玉輕塵離開,下一刻便忙不迭地命菱蘭將銅盆捧來,自己則忙不迭地拍着胸口催吐。

“小姐,您要看二小姐喝藥,又何必親自跑一趟?”外邊夏日炎炎、日頭正盛,即便走在廊檐下,依舊將玉輕塵玉白的臉頰照射地泛出紅潮。

聞言,玉輕塵勾脣一笑,只低聲道:“我豈能讓他們心想事成?這一筆筆的帳,我們一筆筆的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