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爺更着急了。皇上也和這幾個皇子似的，就知道把事情往容辰身上推，要不是自己厭惡容辰，都要同情他了。
慕闕說完，和葉嵐紹對視了一眼，葉嵐紹就知道，該到了他上場的時候了。
於是他馬上往前走了一步，同衛老爺說：“我們殿下說的對，這西北王子的心思，誰能猜得到？不過那****也在場，看到了西北王子同衛姑娘之間的相互守護，着實羨慕，所以恐怕耶律王子要走衛姑娘，是想娶她。”
說着，葉嵐紹的表情也黯淡了不少。
他是真的喜歡衛楚秀，哪怕現在衛家出現了這麼大的危機，他也想和衛楚秀在一起。
但是衛楚秀已經徹底鄙夷上自己了，自己還迫切地需要挽回慕闕對自己的看法，所以這段感情，他只能放棄了。
容辰是害自己顏面盡失的人，十五那天晚上，目睹了全過程的他，就大笑過，爲的就是容辰和衛楚秀以後會變成陌路人。
所以此刻，他當然不會勸衛老爺對容辰放下芥蒂。比起容辰，他寧願讓衛楚秀跟着耶律真走呢。
“什麼？”衛老爺滿眼的不可置信：“他怎麼會想要娶秀秀！”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葉嵐紹又往前走，他比衛老爺的身量要高，此刻臉上沒有絲毫恭敬：“他進京後，接觸最多的，不就是衛小姐麼？有很多百姓，都看到他們有說有笑地走在街上，衛楚秀若是去了耶律王子的驛館，更是很長時間都不出來……”
衛老爺猛地就怒了：“葉嵐紹，你什麼意思！秀秀和耶律真之間什麼都沒有！”
葉嵐紹嘲諷地笑了一下：“就算是你我知道他們是清白的又如何呢？耶律真都已經當着皇上的面要人了，你覺得會有多少人覺得他們是清白的？”
他嚥了口氣，不無遺憾地說着：“衛姑娘性子爽朗，當初第一次見，我便驚爲天人。那西北更是貧瘠之地，想衛姑娘這樣優秀的女孩子，肯定不多，耶律真會對她動心也很正常。”
“真是一派胡言！”衛老爺更生氣了，聲音都拔高了一些：“秀秀才不會喜歡什麼蠻夷之人！”
“這不過是衛老爺您自己想的。”慕闕在一旁什麼都不說，葉嵐紹故意和衛老爺擡槓：“京城的百姓如今傳的最多的，就是在十五那天晚上，衛楚秀是如何捨身忘己，爲了保護耶律真，還殺了容老將軍。若我是個不知情的，我也會覺得這種感情很難能可貴。”
“夠了！”衛老爺呵斥着他：“就算是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放秀秀離開的！她很堅強，纔不會被流言所打倒！”
葉嵐紹看容老將軍這麼執拗，其實他是有點反感的。自己都已經把話說的那麼明白了，你就讓秀秀趕緊隨着耶律真離開就好了，讓容辰痛苦一輩子。
現在你竟然還來質疑我？真是太不識擡舉了。
還是沉默了很久的慕闕，說到了點子上來：“百姓的流言，確實對衛姑娘造成不了什麼影響。大不了就一輩子呆在衛府中，也不嫁人了。”
這話，像是往衛老爺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他痛得臉都白了。可是慕闕的話還沒說完，後面的，纔是重中之重：“而最重要的是，父皇會不會也相信這些流言呢？”
衛老爺如遭雷劈，耳邊都是嗡嗡的響聲，他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慕闕的話是什麼意思？皇上竟然會相信這些胡言亂語？他是明君，怎麼會失信於衛家！
可是衛老爺自己心中這麼想，臉上的表情卻更變幻莫測，顯然是他自己都不確定該相信誰。
帝王之心最是難猜，古往今來，只因爲猜忌和一點莫須有的證據，多少大臣的九族都被格殺。容家是屬於被皇上猜忌的最厲害的家族了，看容辰回京後，第一件事就是上交兵權就知道了。
對於皇上來說，永遠都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外面的傳言這麼厲害，他或許……真的會相信。
衛楚秀死了，他的江山社稷還在，無可動搖。而他又少了一塊心病，省得處處提防他們衛家的人。
衛老爺終於是明白，今日慕澤爲何有些欲言又止了，他作爲另外一個被皇上猜忌的對象，恐怕早就想清楚了這些事吧？
慕闕知道衛老爺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索性站了起來，讓葉嵐紹退到一邊，他自己小聲地同衛老爺說：“本王是看在你同衛楚秋的面子上，纔好心提點你的。不想讓衛家上下被衛楚秀害死，想必你該知道如何做。”
說完，他便高聲對葉嵐紹道：“送客。”
葉嵐紹走上前，對衛老爺伸出手：“請。”
衛老爺渾渾噩噩地，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離開的端王府。
站在端王府門前的時候，他看着身後的牌匾，和緊閉着的大門，心如死灰。
本以爲，這裡會是一條通往光明的康莊大道，卻深深地動搖了他的決心。
葉嵐紹和慕闕的話，現在還在他的腦海中迴旋。
他不怕死，衛家的其他人也是，但是他不想讓衛楚秀就這麼不清不白地因爲皇上的猜忌而死。
慕闕說的對，普通百姓罵得再難聽，也動搖不了衛家的根本，可是皇上太不一樣了。
他能有太多種方法，讓衛家所有人，都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一路想着這些事，他連馬上都沒坐，是走回來的。
衛夫人一直在府中等着他呢，見到他後，焦急如焚：“怎麼樣？端王殿下如何說？”
衛老爺盯着衛夫人的眸子，他們是少年夫妻，跌跌撞撞走了這麼多年，如今都能看出對方的蒼老。
伸出手，握住了衛夫人的手，他沙啞地問着：“你說，咱們要是把秀秀送去西北，怎麼樣？”
衛夫人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尖利的聲音響起：“你想什麼呢！這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秀秀去西北後，還能回來了麼！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捨不得！”
“那你就捨得讓秀秀死麼！”衛老爺也猛地拔高了聲音，把衛夫人給嚇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於是他馬上又着急地哄着：“你別哭，我並不是想呵斥你……實在是……”
衛夫人這會兒也不想和他鬧，便胡亂擦了一下眼淚，追問着：“你倒是說，是因爲什麼？”
衛老爺剛想回答，卻聽到了衛楚秀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爹，娘，你們怎麼在這裡？要用晚飯了。”
衛老爺的嘴猛地就閉上了，還給衛夫人行了一個眼色，告訴她不要胡亂說話。
衛夫人當然不可能說了，於是她支支吾吾地，怕衛楚秀看出自己哭過了，也沒回頭，就說：“你，你們先去吃，我想起還有點東西忘了拿，現在去取一下。”
衛楚秀本來是想讓丫鬟去的，看衛夫人走得匆忙，她就沒說什麼。
這幾日，衛家的飯桌上，氣氛都是壓抑的。每個人都吃得很少，尤其是衛楚秀，衛夫人看她氣色越來越不好，一個勁兒地讓廚房做烏雞和紅棗，可是她每次就喝一口。
今日吃過後，衛楚秀回去，根本就沒挺多長時間，就把晚上的飯菜都吐出去了。
雖然肚子空了，但是她的感覺卻好了不少。
用清水漱了口，她趁着衛家的人不注意，就從府中溜出去了。
她想要去親自問問耶律真，到底是什麼意思。
哪怕真的向府中的下人說的那樣，他喜歡自己，那也必須親口和自己說。
而就在衛楚秀從衛府出來沒多久，就有人跟蹤到了她，一直潛伏在她身後。
……
容辰被軟禁在家中兩日了，肖承每天都會過來，就是擔心他會去殺了耶律真。
皇上今天早朝的時候已經說，給衛老爺三日的考慮的時間，如今過去了一日，若是衛老爺真的同意讓衛楚秀離開，恐怕她們很快就能出城了。
到時候容辰想要對耶律真動手，就更難了。
而今日不光是容辰被軟禁，更是容老將軍出殯的日子。
和衛府不一樣，很多人來弔唁容老將軍，甚至在離開後，還暗中商討着，要怎麼把衛楚秀殺了，給容老將軍報仇。
容辰這兩日心力交瘁，憔悴得不像是他，整個臉頰都快陷下去了，本來棱角分明的臉，瘦得快脫了相。
他是容家的長孫，理應抱着容老將軍的牌位，一路送他出殯。
但是因爲皇上有聖旨在，肖承根本就不許容辰出門。
聽着外面的喪樂，容辰最初還能好聲好氣地拜託肖承：“你讓我去見爺爺最後一眼，我一定不會去殺耶律真。”
肖承不能再徇私，沉默了一下後，還是搖了搖頭：“不行。”
容辰紅了眼睛：“那我要見皇上，親自求他。”
“我今日便是奉皇上的命令來的。”肖承也很無奈，一個消失了多年的容家軍，就讓皇上茶飯不思很多天了，他怎麼也不肯放容辰出去。
容辰的手攥成拳頭：“你是真的想讓我當一個不孝子，讓我後悔一輩子麼！”
“對不起，職責所在。”肖承其實也起了惻隱之心。奈何身家都被皇上握在手中，他身不由己。
容辰終於忍無可忍：“既然你不放我走，就別怪我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