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小桃久久佇立在文竹的房間外,不曾歸去。
她心中也是懊惱的。來之前,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和文竹的關係,會鬧成這樣。
以前她只是從心底喜歡他,沒想過袒露心跡,因爲她太清楚了,有些界限,踏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想想蘇姣和蒼梧兩個人,半輩子都沒有把心意訴說於口,自己是真大膽,還敢抱文竹!
沉小桃現在真想一巴掌打死自己,比劃了半天,還是沒下得去手。
她咬咬牙,只能使勁兒地拍拍手,手心都出現了紅印。
讓你手欠哪!這回怎麼辦,她該怎麼挽回呀?
粉飾太平,說她是鬼迷心竅,一時衝動?她並不願意。
這份心意,早晚都是要文竹知道的,他若是接受不了……就再說吧。
頹唐地往回走,沉小桃簡直要把腦袋都低到塵埃中去。唉,真是無解之題啊。
轉眼就到了南宮守一家人要離開的時候,沉小桃思緒混亂了幾日,也要跟着少林衆人去送行。
不過在下山前,她先去文竹的房間外面看了看。自從那日不歡而散後,她一直都沒見過文竹,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躲着自己。
這次她本來也是不抱着希望的,沒想到,門開着,她遠遠地就看到,文竹也在收拾包裹。
沉小桃瞪大眼睛,本來她不想露面的,現在也沒沉住氣,走了進去,問道:“你也要下山?”
文竹聽到沉小桃的話,後背一僵,快速轉頭看了她一眼。
沉小桃注意到了文竹不着痕跡地後退,又心酸又好笑。她又不是什麼老虎,他幹嘛這麼怕自己。
她不知道,在文竹心中,她可比老虎要可怕多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看他沉默,沉小桃提醒了一句。
文竹回過神來,淡淡地說:“沒錯。”
“爲了躲我?”沉小桃覺得她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深呼吸兩下,她在心中告誡自己,不許太沒出息。
文竹這次沒撒謊,他很坦然地說:“我覺得自己的閱歷還是太地,想出門遊歷。”他提到了蒼梧,“當初師父遊遍周邊的國家,我也希望,用我的雙腳,去丈量土地。”
他說的輕巧,可是真的做起來,會有多艱難?
而且沉小桃纔不相信,他離開少林寺,不會有自己的關係在。
還有一個原因,文竹沒和沉小桃說。他在少林寺中,不方便師弟管理,畢竟他的威望要比文山高。
不過等他離開幾年,就不會有這個問題了,大家會慢慢淡忘他的。
他想着,那個時候,他一定能認清自己的心意,是否要還俗了。
沉小桃只覺得特別失落。她沒忍住,還是難過地說:“如果是因爲我,要你放棄這一切,那我可以離開。”
她太喜歡他了,看不得他這樣委屈自己。
文竹卻凝視她,認真地說:“我說的句句都是心裡話,所以你不用自責。”
“真的不是因爲我?”
“嗯,不全是。”
聽到了文竹的回答,沉小桃的心慢慢地放下了一些。
“那你要什麼時候纔回來啊?”沉小桃依依不捨地問。
文竹有些應付不來她這樣的目光,以前是他刻意忽略,當他不想忽略的時候,就會發現那目光是有多灼熱。
簡直比他見到了當時最尊貴的經書還要絢爛。
於是文竹也鼓起了勇氣,不管未來如何,他此刻不想輕視這份心意。
“我不知道。或許一年,也或許五年,看我什麼時候能想通。”
文竹的話,讓沉小桃又詫異了。
想通,他有什麼疑惑的?
心中有了一個猜測,但是沉小桃卻不敢相信,她微微瞪大眼睛:“你所困惑的,到底是什麼……”
文竹沉默了一會兒,沉小桃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她生怕錯過了他說的每個字。
“我想搞清楚,到底該怎麼抉擇。”
沉小桃的心越來越快,她覺得自己和真相越來越近了,到了文竹身邊後,她甚至屏住了呼吸,眼睛也一眨不眨。
文竹低頭,剛好能和沉小桃對視,他的耳根是灼熱的,平靜無波的話語,卻怎麼聽,怎麼撩動人的心絃。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文竹的這句話一出,沉小桃猛地就捂住了脣,生怕有哭聲會溢出。
驚喜來得太快,她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沉思,繃緊的心臟,彷彿在這一刻遲緩了下來。
那真的是一種很陌生的感受,明明在來之前,她心中想了無數中可能。
他若是不喜歡,自己就下山去,再也不來找他了,他若是不理自己,自己也不理他。
可是真正見到他的時候,才知道,那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她不可能放棄,因爲感情已經變得這樣深刻了。
他是個佛家之人,說不出什麼情|話來,那句不負如來不負卿,已經是最難得的了。
所以沉小桃哪怕捂着嘴,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從未覺得,前路竟然如此美好,文竹好像周身都洋溢着光芒,讓她的雙眸溫暖又刺痛。
文竹凝視她,沒有動作。他還是個出家人,是不可能輕易觸碰沉小桃的。
但是他的目光,卻如同一張溫柔的網,張在沉小桃的淚痕上,能一點點將她的淚水拭盡一樣。
沉小桃雖然很希望文竹能選擇自己,但是此刻她得了一句保證,就安心下來。
她要徐徐圖之,不能讓文竹被自己嚇跑了。
聽了文竹剖析心跡後,許久後,她只是流淚,轉身跑開了。
文竹前幾日畢竟是和她說了重話,現在從她的反應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生氣了。
沉小桃哭着跑回房間,路上還碰到了幾個和尚,他們張望了幾眼,見她是從文竹那跑出來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惹到這位女施主了。
文竹餘威尚在,誰也不敢詢問他什麼。
沉小桃關上門,拍拍心口,不住地喘氣。
她從自己房間中來回走了幾圈,表情一會兒難過,一會兒開心的,她甚至還在牀上滾了兩圈,真真的一個懷春少女。
璃瀟的信件,剛好在此刻被送到了。上面寫着對她的下一步指令。
玉煞之人,大致分爲兩種。
一種是被安插在固定的地點,啓用時間不定,算是釘子。
另外一種,就是大隱於市,過着平常的生活,危難時刻,一呼百應。
璃瀟表示,少林寺的事情已經解決,希望沉小桃能選擇好自己的位置。
沉小桃想到文竹要下山,這還有什麼可選的,當即決定,她要混跡在百姓之中,蒐集情報。
嗯,和別人不同的是,她身邊多了個人。
回信後,沉小桃就趕忙去收拾東西,緊趕慢趕,在少林寺門口和南宮守等人匯合了。
南宮守抱着小美美,見到沉小桃後,小美美還主動和沉小桃打了招呼。
文竹也注意到了沉小桃背後的包袱,他詫異地瞪大眼睛。
難道是他說的不夠清楚麼?她竟然要追隨自己而去?
小美美先問着:“小桃姐姐,你也要下山麼?”
“嗯,姐姐有任務要做。”沉小桃對她眨眨眼,南宮守就明白了,她應該是接到了璃瀟的指令。
小美美還纏着她問:“那是什麼任務呀,要不要小美美幫忙?”
沉小桃神秘莫測地一笑:“這是個秘密哦。”
小美美眨巴眨巴眼睛:“那我知道啦,姐姐加油!”
“會的。”沉小桃沒忍住,在她的小臉上捏了捏。嗯,好在南宮夫婦沒在意。
南宮守等人和少林寺弟子告別,就瀟灑地往山下走。
文竹故意落在後面,等和南宮守他們拉開距離後,他焦急地問:“你怎麼還是跟下來了?”
沉小桃拿出懷中的信,在文竹面前抖了抖:“我真的是有任務,可不是刻意跟着你哦。”
“那你的目的地是哪裡?”文竹問。
“唔,沒有。”沉小桃嘻嘻一笑,“總之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那你還說不是跟着我?”文竹慍怒。
沉小桃自從知曉文竹對自己也是有感情的,就有點肆無忌憚了,這會兒不是好時機,未來的路上,她一定好好試試,文竹的底線在什麼地方。
“你這麼想,也可以。”沉小桃還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見文竹的臉色滿是無奈,沉小桃只好和他柔聲說,“你想想,你竟然要下山好幾年,那咱們很長時間都見不到面了。”
“我會定期給你寫信,你不用擔心我失蹤。”文竹低頭快步往山下走着,他現在真的有種衝動,掉頭回少林寺去。
沉小桃看着他呢,把包袱正了正,繼續說:“況且我是個喜新厭舊的人,這幾年你對自己有信心,我可沒有。若是等你回來,我都已經嫁人生子了怎麼辦?”
文竹表情一僵,看向沉小桃,眼神有些脆弱。
因爲她口中說的這個可能,他真的沒想到過。
此刻他才明白,因爲他的兩者都不想辜負,可能會錯過什麼。
沉小桃和自己不一樣,她還在如花的年紀,若是被自己硬生生蹉跎幾年,那自己就是大罪人。
此刻沉小桃還循循善誘:“所以爲了不節外生枝,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看着我。這樣我就不會亂跑,也不會隨便喜歡上別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