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錦玉這幾日在宮外，也聽說皇上十日裡面，有五日都是找林清雨侍寢的。他和林清雨差了這麼多年歲，而且以元錦玉對皇上的瞭解，肯定不會對她有什麼真感情。
所以說是寵愛才召幸，有些說不過去。應該就是另外一種，將林清雨樹成了靶子。
現在看着他平淡地看着林清雨學規矩，甚至眼中偶爾還閃過玩味和讚許的樣子，元錦玉心中只幽幽嘆了一聲。
等到今日講解的地方告一段落，還沒等元錦玉讓林清雨自己練一練，就見到皇上看向林清雨：“既然寧王妃教了你，你就來爲朕敬茶一番吧。”
林清雨能屈能伸，雖然猶豫了一瞬，但還是轉身走了過去。
結果內侍遞來的茶，行禮，敬茶，滴水不漏。看着她現在的樣子，總算是有點像大家閨秀了，不算是對不起她這樣好的樣貌。
林清雨在起身的時候，因爲和皇上靠得近，所以她一雙平靜的眼睛就這麼盯着皇上的雙眼，嘴脣輕啓，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得到聲音道：“總有一日，這裡面呈的，會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皇上不怒反笑，而且在林清雨的注視下，就這麼悠悠地品了一口茶，放下茶盞的時候還讚許着：“好茶。”
林清雨和皇上之間的暗潮洶涌，都被元錦玉看在眼中，但是她始終眼觀鼻，鼻觀心，就當做沒有看到。
皇上再喝過這口茶之後就走了，元錦玉同林清雨一起送他出來微雨宮。
後來林清雨又陪着皇上走了一段路。元錦玉是兒媳，沒有道理再跟上去，所以就這麼站在門口靜靜地等着。
皇上威嚴厚重的聲音響起：“寧王妃教得不錯，你跟着她，學得也有模有樣的。”
林清雨不鹹不淡地迴應着：“寧王妃確實很用心，這份恩情，臣妾都記在心中。”
皇上轉身，將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臉頰上。林清雨眉毛有些厭惡地蹙起來，卻並沒有躲開。
她也知道，忤逆了這個男人會是什麼結果，所以一直都在強撐着，可是她的身子卻不由得有點顫抖起來。
“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皇上意味不明地道了這麼一句，隨即才放下了手，轉身之前又笑了笑：“今晚還是林昭容來侍寢吧。”
林清雨真的是不大喜歡伺候皇上，但是不接近他，就沒有能刺殺他的機會。她這宮中被他換過很多人，沒有一個能成爲自己的心腹。
所以不管是那些鋒利的物件，還是什麼可能會有毒的物品，全部都被收走了，就連她頭上的簪子，都是圓頭的，她就算是想要刺殺，也下不了手。
趁着皇上熟睡的時候掐死他？那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常年身處高位的人最是警覺，自己只要稍微動手，他就能感覺到殺氣，從而醒來。
到時候自己殺人不成，連命都要搭進去。
其實她是很想求助元錦玉的，後來想了想，元錦玉現在能不避嫌，不怕被連累地教自己規矩，應該已經是極限了，她又不是自己，和皇上沒什麼深仇大恨，可不會支持自己這麼做。
所以她和元錦玉表面上說是連橫了，其實很多事情上，都是不能過問對方的。
林清雨回到元錦玉身邊，滿臉疲憊。她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最近這宮中真的是不太平。”
很多事情，元錦玉都是從林清雨這裡瞭解到的，想着她現如今的處境，反問：“是不是誰爲難你了？”
“爲難？”林清雨嘲諷一笑，帶着元錦玉去了內室，攆走了所有伺候的人，才低聲說着：“要說爲難，誰能比得過皇上？要不是他整日召我侍寢，我也不會變成這樣衆矢之的。”
元錦玉知道林清雨不傻，果然，皇上對她是什麼心思，她也是知道的。
她不明白的，反而是皇上這樣做的態度，按說他殺了人家弟弟，就算是心中有怨恨，也不該發泄到林清雨身上纔是。
再說，皇上的年紀，都能做林清雨的爹了，也不會這樣幼稚。所以他故意引誘林清雨越來越恨他，應該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到底是什麼呢，元錦玉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今早去給德妃娘娘行禮，她雖然沒怎麼爲難過，但是言語上也看出了對我的不滿來。你知道德妃吧？”林清雨擔心元錦玉不清楚德妃的爲人。
“端王慕闕的母妃。”元錦玉當然知道德妃，上一世兩人可沒少打交道，要說當初沈貴妃的手段就已經夠狠了，德妃爲了讓慕闕和自己斷了，沒少對自己下狠手。
而且德妃這麼人比前皇后要有手腕有心計多了，她就算是真的對林清雨不滿，也會把她自己給摘得乾乾淨淨。
“看你這樣，就肯定是知道了。”林清雨想着德妃今日說的那些話，就不由得失笑：“德妃娘娘現在有兒有孫，甚至端王殿下還這般有作爲，一直都很受皇上的喜歡，我就不信，德妃會看中皇上那幾次侍寢的機會。就算是皇上一年不去她那寢宮，她都是宮中除了太后之外，地位最高的女人，所以她說什麼雨露均沾的話，不過都是說給別的小嬪妃聽的罷了。”
元錦玉點頭，這確實像是德妃能做出來的事情。讓林清雨勸皇上雨露均沾，本來就是個陷阱。
林清雨現在是皇上的妃子，自然要聽德妃的話，不然德妃一句善妒，就能給她來個二十板子，到時候皇上也沒辦法阻止德妃。
但是林清雨就算是真的勸了又怎樣？皇上恐怕還是去那些位高權重的妃子宮中，不會去什麼小嬪妃那裡。這樣的話，林清雨即被當槍使了，還沒討到什麼好。
上次一個小貴人都能對她下手，樹敵越來越多，指不定以後多少人都會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林清雨嘆了口氣：“這宮中滿是皇上的眼線，他肯定也知道德妃是怎麼對我的，但是他還是執意過來，你說是爲了什麼？分明就是沒安什麼好心。”
元錦玉握住了她的手，搖了搖頭，示意她這些話不要再說了。
本來就是她選擇了這樣一條常人根本就難以理解的路，肯定會非常難走。
林清雨倒是釋然一笑：“你放心，我還沒有後悔，以後這些話也儘量不再說了，但是錦玉，你能不能給我出個主意，我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讓德妃再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皇上那邊我還沒辦法勸……”
元錦玉沉吟片刻：“你容我想想辦法。”
這件事比較棘手，就算是元錦玉，一時也有些拿捏不準，眼看着要到了趕去淑妃那裡的時辰，她要是再過去晚了，淑妃指不定會怎麼數落自己呢，所以便先勸林清雨放寬心，要出門往翠微宮趕。
林清雨是宮中爲數不多的幾個，知道元錦玉和淑妃娘娘關係並不好的妃子，此刻她不由得調笑着：“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你怎麼就攤上了這樣一個婆婆。”
像是太后，自從當今聖上登基後，在後宮呆了幾年，局勢穩定後，就去吃齋唸佛了，其實整個宮中都知道太后爲何會這麼做，分明就是在打皇上的臉，覺得他身上的殺孽太重。
但是畏於皇權，誰敢真的把這件事說出口？太后一走就這麼這麼多年，唯有逢年過節可能纔會回來。
皇上每年也會抽出一段時間，去太后那裡小住，能隨着他去的，必定都是位份極高，而且還是太后比較喜歡的妃子。
因爲太后不在宮中，所以之前一直都是皇后掌管着大權，以至於那個女人都敢把手伸到皇位這裡來了，後來被皇上發現了太子的謀反之心，她也就徹底倒臺了，聽說現在在冷宮中，日子過得一日不如一日，皇上也沒關心過她。
因爲這一層的原因，林清雨最起碼不用再受婆婆的氣。尤其她還是這樣出身，普通的大戶人家都不會要她這樣的兒媳婦，更何況是皇家了？
所以現在看着元錦玉，她真心覺得她挺委屈的。嫁給慕澤後，不僅自己女侯的位份降低了，現在每日趕來宮中，還要聽淑妃的一通訓斥才走。
元錦玉微微笑了笑：“其實也沒你想得那麼難熬。”
沈貴妃和皇后那樣的都能栽到她手中，德妃那樣的她都沒怕過，還會怕一個無勇無謀，整日只知道瞎找茬的淑妃麼。
“當年我母親就告訴我，以後嫁人，也給我挑個好人家，不能要惡婆婆，現在看你這樣，倒是覺得或許就算是惡婆婆，也能有轉機。”林清雨是真心實意地誇讚着元錦玉。
元錦玉輕笑：“什麼惡婆婆不惡婆婆的，你當心被人聽了去，淑妃娘娘那邊不好交代。再說了，這嫁人啊，是挑夫君，只要夫君能疼人，知道護着你，其他的人都可以往後放一放。”
林清雨挪揄地看了她一眼，兩人年紀本就相仿，這麼多日子相處，也已經熟絡了不少：“這回我是看出來了，寧王殿下同王妃娘娘的感情是有多好，真是羨煞旁人啊。”
元錦玉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你別再打趣我了。”
說罷，就轉身離開了。而元錦玉沒想到，今日她還被留在淑妃宮中，都沒回得去寧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