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學時,彌芥可勁嘲笑那些貴女。還問她們要不要吃野梨子,吃的話下回讓人多帶點。
瞧見她們恨死她但又不敢對她怎麼樣的那副表情,別提心裡太多痛快了。
“如此一來,她們也該收斂一點了。”平安公主收好書冊,目光奕奕的望着彌芥,“這回可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彌芥噗嗤笑出來,丟一個洗乾淨的果子給平安公主。
“公主,你說的太嚴重了。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算不得置之死地而後生。”彌芥過來推了她的木椅,朝門口走去。
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後生,是絕望的掙扎、是淹死前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親人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伸過來的那隻手……是兄長護着她時被父親揍得遍體鱗傷的身體和反抗。
見得太多,這些小姑娘使的把戲就算不得什麼了。
“她們想把你徹底趕出學監,而你順水推舟了。這還不算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平安公主笑。
彌芥挑眉:“公主說是,那就是吧。”
外面人潮擁擠,彌芥在人羣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正好也看見了她,還刻意笑了笑。
“多謝。”彌芥用嘴型道。
對方揮揮手,指間夾着一枚小小的青色果實。正是彌芥拿來李代桃僵冒充銀杏果的野梨子。
平安公主似乎察覺不對,問她:“彌芥,人羣裡有你認識的熟人?”
“算不得熟人,不過是兩面之緣罷了。我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呢。”她收回目光,認真推木椅。
平安公主微微偏了頭,不過看不到她的臉,就又把腦袋轉回去。
第二天是學監休息的日子,天氣甚好,陽光明媚。平安公主在房間裡畫畫,彌芥則抱了被褥去曬。
還收了一堆衣裳準備趁天氣好也一併洗乾淨。
路過銀杏樹時,有個小東西朝她飛來。彌芥片頭躲過,那東西掉在地上,竟然是一枚青青翠翠的銀杏果!
“你這是嫌棄自己活得太長了?”不用刻意過去看,她也知道對方是誰。
“那是他們迂腐,這只是株普通的銀杏樹而已。如此大的銀杏樹,每年能收不少果子呢。燉雞燉鴨什麼的最好吃了,真真可惜。”
他從樹枝上跳下來,手裡還拿着一條乳白色的細繩翻來翻去。
修長的手指靈活翻動,很快那根細繩在他指尖變成了一團花。“天氣這麼好你洗衣裳做什麼?應該讓自己曬曬太陽的。”
彌芥不說話,只是盯着他的手。
“怎麼?喜歡這個?”他眨眨眼,很是得意的又轉換變動幾下手指,花朵更漂亮了,“我可以送給你,要嗎?”
彌芥端着木盆繞開他:“不要。”
“喂喂喂!價錢好商量啊——”他着急轉身,三兩步便跟上她,“你看我給你找野梨子都沒收錢,你怎麼就那麼不領情呢?”
彌芥站定,放下盆。
他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也停下來,一頭霧水的看着彌芥。她在袖袋裡左翻右找,好一陣纔拿出一個小東西。
拇指長、二個指並起來那麼寬的紫色小袋子。
邊緣用金線繡着雲紋,扁扁的。最下面的邊角是垂直的,但到了上面卻成了逐漸收攏形。
最後被一枚不會響的小指指甲蓋那麼大的金鈴鐺扣住。
“我家祖傳的護妖符,給你了。不要錢,就當是謝禮。這回,真的多謝了。”
彌芥突如其來的認真表情嚇得他好一陣都反應不過來,手指一鬆,團好的花繩窸窸窣窣全部打開。
是的,彌芥今天之所以會拿野梨子替代她本想摘得銀杏果,全是他的提點和幫助。
“誒?!”
“你不要?”彌芥晃了晃手裡墜着一個小金鈴的符袋,癟癟嘴就要收回去,“給妖怪煉護身符的,這世上也就只有我彌家一派驅魔師。過了這個村,可就……”
他條地抽走符袋,做賊似的揣進身前的衣服裡。
“我知道,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嘛。你們彌家的護妖符我還是很喜歡的,只是你爲什麼要送我這個當回禮?莫非你!”
他手上的動作一頓,面色驚愕的看着彌芥。
她故作神秘一笑,眨眨眼:“我雖然是最沒出息的彌家驅魔師,但還是分得清楚妖物和人類的。”
“哦?”他的目光沉了沉,彎腰撿起花繩,“那你是什麼時候看穿我的?”
“第二回見面,是不是很驚訝?”彌芥重新端起木盆,有些無奈的耷拉着肩膀,“我的探查能力不好,特別配不上彌家這麼大的名聲對不對?”
他笑笑,收起花繩,順勢接過她手裡的木盆。
“身爲彌家的人又不是你能自己選擇的,有什麼配不配得上之說?不過,你不準備把我收了嗎?”他忽然側身湊過去,低聲道:“驅魔師姑娘。”
彌芥一巴掌把他推開。
“我可沒本事收你。”她白他一眼,皺皺鼻子道:“你既然在國都學監這麼重要的地方,那你就是個不用收服的重要妖怪。”
小丫頭還挺聰明,他揚眉:“小姑娘,你明知山有虎還偏把自己送來虎口做什麼?”
“我不懂你說的話。”她別開臉,手指順勢將一綹頭髮捋到耳朵後面。明明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動作,在他看來卻有些欲蓋彌彰。
他輕哼,明顯的不信。那聲輕哼像銳利蜿蜒的絲線,竄進彌芥的腦子裡。
“你的兄長至今還沒回家對吧?難道你就不怕像他一樣突然失蹤?”他突然停下腳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往前走了一些的彌芥。
她的心臟猛地顫了一下!
彌芥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心情該用什麼話語來形容,其複雜程度比得上一場混亂的戰爭!
她握緊垂在身側的雙手,轉過身看他,目光裡再沒有好奇或是俏皮。
絕對的防備、冰涼、懷疑,彌芥的眼裡、心裡只剩下這些。“你是誰?怎麼會如此揣測我的兄長?!”
彌芥聽到自己的聲音,雖然強作鎮定,卻還是透着顫意。
說是揣測,其實他說的是事實。兄長確實在國都學監裡失蹤了,但他來這裡爲的是秘密任務,並不爲外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