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到八點,我就爬了起來。
睡在一邊的車廷筠還沒醒過來,他小小的精緻的臉蛋在被子裡露出一半,我飛快地穿好衣服,忍不住趴在牀邊看他。
看了一會兒,手指就有點蠢蠢欲動,我伸出手指偷偷地戳了他的臉頰一下。
誒呀……真軟。我在心底暗暗驚歎。
車廷筠突然動了一下,我連忙收回手,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不知怎麼的,我有點緊張。
小阿姨做了水晶包,還有豆漿,我吃得很飽。
吃完之後時間還不到九點,我數了數媽媽給我帶的錢,兩張一百的紙鈔,媽媽說要給阮秋秋買禮物。
我自己一個人,呆着很沒意思,就揣好錢,坐在門口等。
鄭老師的家在這一片的別墅區裡,遠遠看去,都是小型的標準獨棟樓。
我看了一會兒,無聊極了,靠着身後的鐵柵欄,擡頭開始看天上的雲。
看了一會兒我又覺得有點晃眼,七月份時太陽直射北迴歸線附近,所以這時的太陽光芒特別足。我微微把視線向下挪,眯着眼睛看滿滿當當地攀住鐵柵欄的雛菊和一些不知名的花朵,它們仰着臉朝向天空,好像要融化在熱情的日光裡似的。
我百無聊賴,隨手撿了一個木棍插在地面,觀察太陽的投影。隨着日升日落,同一地點一天內太陽高度角在不斷變化……日出日落時角度爲零,正午時太陽高度角最大。
對於北半球而言有一個公式可以計算太陽的高度角:H=90°-(φ-δ)……太陽赤緯以δ表示,觀測地地理緯度用φ表示。我胡思亂想,靠這個打發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有一輛車突然在我面前剎住,阮秋秋的哥哥打開車門,笑眯眯地問我:“愛因斯坦……牛?蹲在地上玩什麼呢?”
我擡頭,動作太猛,脊椎血液壓力突然改變,我腦袋一暈,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阮秋秋的哥哥又笑起來,他穿着白色的襯衫,很簡潔的一條牛仔褲,他的個子比我高太多了,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笑得發抖的肩膀。
這麼看來,倒沒有那種讓我很驚恐的氣質了。
他半彎下腰,拽住我胳膊把我提了起來——他的手勁兒如果再大一點,恐怕我就要被拋出去了。
我發現他的手掌很粗糙,握住我手腕的虎口處能感覺到繭子之類的東西。
阮秋秋的哥哥臉上笑意未退,他說:“我是阮秋秋的哥哥,我叫阮玉,你也得叫我哥哥,知道麼?”
我點了點頭,跟在他後邊上了車。
汽車平穩地向市區駛去。
我猶豫了半天,還是鼓起勇氣對他說:“能不能在鑽石廣場停一下?”
阮秋秋的哥哥,我現在知道他叫阮玉,他微微側目,輕聲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我只覺得手腳一下子冰涼了,好在大腦還在運轉,小聲地說:“阮哥哥……”
他哎了一聲,說:“真乖!”
我苦着臉坐在後邊。
鑽石廣場是全城最繁榮的商業中心,我打算買一個毛絨玩具作爲生日禮物送給阮秋秋。
阮玉漫不經心地問我:“你打算送秋秋什麼啊?”
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毛絨玩具。”
他又哎了一聲,說:“太沒勁兒了,我幫你選個她喜歡的吧。”
我想了想,點頭說:“好,但是我只有二百塊錢。”
阮玉又笑,說:“嗨,你還挺精明。”
我疑惑地想,有二百塊錢就是精明的意思?
阮玉挑了一件白色的公主裙,我小心翼翼地問:“多少錢?”
阮玉掃了一眼標籤,挑眉問我:“你猜猜?”
我囁嚅了兩聲,說:“二百……”
然後我感到腦門上被彈了一下,我擡起頭,阮玉正似笑非笑地看我,說:“猜錯了——一百八。”
正在打包裝的店員小姐又瞟了他一樣,打從阮玉走進這家店,她就一直在偷偷打量他,我有點疑惑,心想,不是她認識他,就是他偷東西了。
阮玉卻似毫不知情地接過禮品袋,笑眯眯地對我說:“哎,愛因斯坦牛,你看,我開車去接你花了快兩個點,又幫你挑禮物,還要送你回家,你是不是應該謝謝我?”
我想了想,說:“謝謝。”
阮玉愣了一下,又說:“光謝謝太沒誠意了,你還剩二十塊錢,給我也買個東西吧。”
我又認真地想了想,心中覺得他有點斤斤計較,不過我沒敢說出來。
商場門口有個擺地攤的老婆婆,擺了一地的桃核手鍊,我眼前一亮,跑過去問道:“婆婆,多少錢一串?”
老婆婆癟着嘴巴說:“十塊錢。”
我很痛快地遞過錢,挑了一串土黃色的桃核。
阮玉正靠在他的車上遙遙看着我。
我小跑過去,攥在手裡舉給他看,我說:“送你。”
阮玉笑着接過來,順手戴在手上,打量幾眼,說:“太難看了。”
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媽媽說,桃木可以避邪……”
阮玉似乎覺得很好玩,說:“爲什麼?”
我感覺他的表情好像並不是在尋求答案,而是在——在找樂子似的。
我沒吱聲。
阮玉卻還是笑了。他突然伸手掐了我的臉一下,說:“你這點心思都掛臉上了,小笨蛋。”
我還來不及躲,他就把手收回去了,他轉身打開車門,說:“快上來吧,時間不早了。”
我只好跟了過去,一邊小聲說:“我不是笨蛋,我的智商很高……”
阮玉又笑:“秋秋說你每次考試都是第一,我以爲你有多聰明,現在看來就是個小書呆。”
我臉有點紅,想反駁,又不知怎麼反駁。
阮玉微微擡眼從前視鏡看了我一眼,說:“也沒什麼不好的,誠實是美德。”
我立刻點頭,贊同地說:“你說的和爸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