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雲】
出訪美國期間,整個行程安排的都很滿。每次得了空想給蘇沫打給電話時,又想起兩地時差,只好作罷。
這一次公幹,除了電視臺地人員外還有高展雲,他作爲金融分析家陪同出訪。由於大家都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其實只要一看名字,多多少少都知道我倆是兄弟,所以整個酒店住宿我和他都是同一間。
“你腳給我過去一點,礙着我走路了。”
我看着高展雲修長的一雙腿,恨不得一腳踢上去。
“我高興,你覺得我礙着你了大可以出去,少在我面前拿着手機晃來晃去,活像個無頭蒼蠅。”
高展雲就是這樣一個討厭鬼,說話向來自我,從不考慮別人感受,好吧,我承認,是從不考慮我的感受。他的原話是,“高志雲,你既然生在了這樣一個長幼爲序的國家裡,一切你都得受着,等你下輩子投胎時再說!”
對着他,不知怎麼,我就是舌頭髮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不想同他爭吵什麼,拿了錢包我就往外走。
紐約的街道上處處是人來人往的身影,大多數人都來去匆匆,給人精明幹練的感覺。慾望都市,慾望越多,賺錢的動力也就越大。事事都有付出纔有收穫。
而感情,其實有了付出也極有可能毫無建樹。
推開一家奢侈品的店門,打算進去選兩個皮包。一個給母親,一個給蘇沫。蘇沫手中那支包,自打我關注她起就沒再換過,皮包帶子的交接口早就給磨到斷線。
選了一個橘紅色給母親,選了一個白色給蘇沫。中年人就喜歡大紅大紫,花花豔豔裝點生活,而蘇沫這個年紀的女孩就喜歡素雅簡潔,這話是我從一本書上看來的,覺得頗爲實在,且正中要處。
記得上次和蘇沫約會時,她在店裡翻看雜誌,指着一個品牌對我說,她愛極了這個牌子的精神。
Take it or leave it.
走出店門的時候,我沒想到這裡會遇見她。
“你好?!”
章豔一副黑色職業裝打扮,甚爲幹練。
她看見我到不怎麼訝異,大方開口說:“你好,怎麼在這裡?”
“出公差,剛好抓到空閒時間趕緊利用。你呢?”
“我也是過來辦事,剛纔不小心把鞋跟弄壞,來這裡買一雙。”
“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
“哎,等等。”
章豔叫住我。
“怎麼?”
“要是你不介意,可以幫我參考一下嗎?你知道我一向挑東西都很猶豫。”
她這個習慣我倒是知道,看了看手錶,現在回去只會同高展雲大眼瞪小眼。於是沒有任何考慮,我同意了。
其實返回店裡,我就有些後悔了。店員明顯認識章豔,殷勤地招呼着,拿來了最新的鞋款。我壓根起不到任何作用,有沒有我其實都無所謂,我厭厭地躺在沙發上糾結着要不要給蘇沫打個電話,但又怕影響她睡眠。
上次抱着她的時候,明顯感覺她瘦了一圈。在這樣下去,只怕身體會吃不消,而且女人太瘦也不好。我喜歡女人前凸後翹。
“志雲,你覺得哪款好看一些?”
章豔的聲音把我拉回來。
地上放着一黑一白兩色同款鞋,在聚光燈照射下都異常美麗。
“都不錯。”
“是嗎?”
她一隻腳穿一樣,在鏡子前不停比對。然後跟服務員說:“這兩雙我都要了。”
女人有了背後支柱果然就是有魄力,看來她當時沒選擇我這個窮小子也是明智的選擇。
出店門時,章豔指了指我手中的袋子說:“給女朋友買的東西?”
“嗯。”
“要去吃飯嗎?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館子。”
“不了,我哥還在酒店等我。”
“這樣啊,那麼下次遇見時再一起好了。”
“嗯。”
拎着袋子,我一個人毫無目的漫步在紐約的大街上。金融危機後,紐約雖然還是那麼繁榮,可過往人們的臉上多少都帶有一絲愁容。
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了時代廣場,大屏幕上播放着各種牌子的廣告和新聞。這時人羣裡突然一陣騷動,然後從人羣中異常清晰的傳出一句中文。
“哎呀,他搶走了我的錢包!”
美國從來就不缺華人,中國話自然走到哪裡都能聽到。右臂一吃痛,一個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從我身邊穿過。
“STOP!STOP!”
“我叫你停呢,你知不知道呀!”
女孩的一聲大叫讓我突然笑了,她看着越來越遠的賊人,又看了看滿臉笑意的我。仰着頭,望着天大罵了一句:“操!”
這種是非,我並不想管,調整腳步轉身就走。
“喂!”她突然叫住我,然後拉拉我的衣袖。“Can you borrow some money for me?”(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我沉默,用這種手段行騙的人太多,就算她是華人我也不得不謹慎。
她看我不說話,明顯着急了,“Sir, I really need some money to take bus. I’m a college student…… You don’t believe it?”(先生我真的需要前去搭車,我是大學學生……難道您不相信嗎?)
她手一動發現撲了個空“OH,shit”,然後繼續說:“My student ID card is in that bag.”(我的學生證在那個包裡。)
嘆了一口氣,從錢夾裡拿出五張鈔票放到她手裡,“我相信你。”
“你是中國人?!”
“難道我剛纔說的不是中國話?”我眉一擡,斜看着她。女孩穿着格子襯衫,頭髮紮起馬尾,額上滲出汗珠。
“天!真是出門遇貴人!我是波士頓學院的,您能留下您的聯繫方式嗎?等我回去好把錢給您。”
“不用了,你拿着就好。”
她眼珠一轉,不情願地說:“好吧,如果你堅持。”
不打算與她再做交談,我手一招打了個車就走。
回到酒店高展雲一臉好笑的看着我手中的包,“怎麼?給女人買的?”
“你少煩。”
攤在牀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蘇沫,你在幹什麼呢?
※ ※ ※
【蘇沫】
立夏時分,天氣忽冷忽熱。上一刻還電閃雷鳴,冷氣襲人,這時立馬陽光燦爛,氣溫高升。
我站在複印機前複印着文件資料,機子轟轟作響,一張張白紙被它吸納進去變黑出來。
“你在這裡。”齊夢菲拉過我的手,把我拖進洗手間。
“怎麼了?這麼緊張?”
齊夢菲直直盯着我,說:“上次那個胡總的手機你有沒有?”
“胡總?”我想了一會兒,腦子裡好似是有過這麼個人。
“就是上次同你拼酒的那個。”
拼酒,她這麼一提醒我倒是想了起來。不過她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我沒有。”雙手一攤,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齊夢菲不放棄,“李總肯定知道,你能去問問李總嗎?”
人提出請求的時候多半隻考慮了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被要求的人是否願意。明顯,齊夢菲就是這樣的人。
很想拒絕她,但看她着急的神情又真怕是有急事。
“你找胡杰幹嘛?”
齊夢菲眼珠轉了轉,一咬牙,說:“拉存款,這個月定額沒滿。”
我不解,這麼多人,“爲什麼想到他?”
“港商錢多,出手也豪氣。加之他是有心在大陸做生意,自然也是要把錢存過來的。”
這是強盜邏輯,齊夢菲難道不知道匯豐、渣打在大陸也有很多分行?別人何苦放棄多年信任的夥伴投身於你。
“真的只爲這個?”
“你幫還是不幫?”
一個皮球我踢過去,又被她踢了回來。
“我可以把李總的電話給你,你自己打過去問他。”
“蘇沫,你明知我和他不熟。不想幫就直說,好歹我也是你前輩,何苦這樣來打發我!”
見她發怒,想起她平時待我也算好,心裡一軟,“我會去問問,但能不能問到我也說不準。”
齊夢菲見我點頭答應,覺得事情基本搞定,挽過我的手,又恢復到那個親切可愛的同事模樣。她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笑:“沒事,我相信你的實力。”
如果說世上真的有一種人,你看見他就會心生厭惡的。那麼這種人對我來說,李總首當其衝。
可是爲着方纔心頭一軟,我不得不硬着頭皮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是李總的秘書,我報上了我的名字,不過幾秒電話被轉接進了李總辦公室。
“喲,小蘇怎麼會突然想到我啊?難道又要拉存款了?”
聽着他的聲音我就能想象出他現在陰着笑的樣子,心裡一寒,嘴上越加溫柔和氣:“李總真是幽默,這次打過來是爲了胡總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告訴我胡總的聯繫方式?”
“怎麼?存款又要拉到胡總那兒去啦,小蘇還真是勤快。不過胡總的電話你怎麼會來問我呢?我也是上次才認識胡總,這事兒我看你還是找其他人吧。對了!小蘇呀,你晚上有空嗎?我這兒還有一個局需要你來解救呀!”
“這樣呀,還真是不巧!李總真不好意思,今晚主任讓加班。”
不等他說話,我趕緊繼續說:“今天就打擾李總了,飯局的事,下次有機會我一定來。”
掛號電話,我看見齊夢菲閃着金光的大眼晴,“他不說,我也沒辦法了。”
“怎麼這樣!”
我看得出她的着急,於是建議到:“這麼多人,可以找其他的呀。”
“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有錢人到處是,也不一定要指着誰不可。”
齊夢菲急的哭了,平時幹練的女強人突然在我面前崩潰,讓我一時手足無措。
“你到底怎麼了?”
齊夢菲搖了搖頭,轉身從我面前離開。她的背影一剎那間,竟有些模糊。
我意識到這件事絕對不是光拉存款這麼簡單的,她和胡杰之間應該還有一些其他的聯繫。但是她不說,別人的故事也就只能是別人的故事,與自己沒有聯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