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
我和惠芳往前去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結果誰知拐角的地方蹲着一個人,我的膝蓋撞在他的肩膀上,被結結實實的絆了一跤,我撞在牆上,一側的胳膊都很疼。
始作俑者慢慢擡起頭來,我一看居然是echo,離近了看,他的面孔上烏青一片。我把他扶起來,問:“你這是怎麼了?”
誰知他竟甩開我的手,臉色陰鬱頭也不回地走了。
靜流跟在他後面走出來,雙眼發紅,顯然是剛哭過,眼線全部暈染開來,好不狼狽。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惠芳板着臉孔,略微嚴肅地問靜流。
靜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臉色僵硬的惠芳,突然就撲在我們身上“哇”的一聲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她這一弄倒是讓我和惠芳霎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惠芳緩和下來,連忙拍着靜流的後背,柔聲說:“你先別哭呀,先和我們講講發生什麼事情了?”
靜流也不回答,自顧自哭地越發厲害起來。
我們從烏煙瘴氣的洗手間出來了,離開混雜瀰漫的酒吧,用紙巾搽了搽靜流的眼淚,我說:“哎哎,你還好吧?要不要,要不要我叫車送你回家?”
靜流搖搖頭,這下乾脆一個勁兒把全身的力量都往我身上靠了。鼻子抽抽搭搭,樣子可憐。
“靜流,要不去我那兒,如果你相信我的話,那麼到時再說。好嗎?”
我看看惠芳,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嘆了口氣同意了。
“這……會不會給你添麻煩啊?”
我微笑握住她的手,“傻丫頭,這有什麼好麻煩。我只怕你不高興來呢。”
靜流見我微笑,她自己也在微笑,然後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我任她看。一個人在告訴另一個人自己的事情之前,總是會用自己的眼睛和大腦來判斷這個人是否值得信任。我知道靜流是在思考,惠芳和我都沒有打斷她的思緒,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等待着她最後的決定。
不一會兒,靜流臉上的笑容擴大了,在那張美麗的臉上盪漾開來,配合着臉上糊掉的妝,不會覺得醜,倒有一種別緻的美。
靜流向我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
回去的時候,惠芳很知趣地一個人先走了。我和靜流搭公車一路靜默地回了我的公寓。
我們在靠着窗子下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我注意到,她的行動稍有不便,左面的腳踝有點紅腫的跡象。剛纔在酒吧,
恐怕她一直都是在硬挺。
“是不是剛纔和echo在一起受傷了?”
“啊!不是……。”她把腳往裡收了收,“只是剛纔自己不小心扭了一下,而且那裡人多又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腳。”
“哪有這麼多不小心?”
她搖搖頭:“世上的事很難說,你以爲一直藏的很隱秘的事總是會有不小心出來把往事扯出來。”
她可能是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指着我手上的鏈子問:“這是什麼?難道是祖母綠的?”
我說:“這只是假貨。”
“哦?”她擡頭看看我,微微蹙着眉頭,不是不驚訝的,“假貨?”
我點頭,笑一笑:“在唐人街一家舊貨市場淘出來的。”
“看上去不錯。”
“channel有高仿,這種珠寶自然也有人造高仿。誰會去複製低廉貨,越是看上去高雅,越有可能貨不對板。”
她笑起來:“你這人有時真讓人看不懂呢。”
我也笑起來:“都能被人隨意看懂了,那還得了!”
我說的是實話,其實不要說才認識我不到一年的靜流,哪怕就算是我自己未必也把自己看的通透。不是有一句話說過,人最難明白的就是自己嗎。說簡單一點就是隻緣身在此山中,人這麼複製心思詭辯的生物,那是這麼容易說看懂就看懂的呢。
“蘇沫,其實我很羨慕你。”
“我?”
我一個窮留學生,連吃一頓飯都要斤斤計較,有什麼值得別人傾羨?
“你總是很低調,儘管你那麼富足。”
“我富足?”
這對話讓我越加不明所以起來。
靜流摸上我手腕上的鏈子,淡淡地說:“看其他東西我的眼光可能不行,但我至少還是知道這條鏈子是真貨,而且是難得的祖母綠。”
她把話都說的如此明白,如果我還裝就顯得過了。只是她一個學生怎麼會對寶石知道這麼多,而且還是這麼遠距離看了兩眼就如此確定。
“你很好奇我爲什麼會知道吧?”她看出我嚴重的詫異,自己先說了起來。
“恩。”我點頭。
她看了眼四周,這個時候由於時間較晚,所以車上人並不多。稀稀落落,大家相隔都有一段距離。
“我呀,在高中的時候曾經很迷戀珠寶,認爲每個女人都應該有一份屬於自己專屬的珠寶。我還特意去詢問了十月份的誕辰石。”
“是什麼呢?”
“十月份的誕辰石是——OPAL,也叫歐泊。是一種很美麗的石頭,它是各種色彩捉迷藏的神奇石頭,在上面你可以看見綠幽靈的閃動也可發現祖母綠的沉靜……”
“這樣美好的東西,往往要擁有它的代價也是很高昂的吧。”
靜流垂下了頭,“當然,它很貴。但是我還是想盡辦法買到了一個用它做戒面的戒指。”
“父母買的?”
“不,是我自己打工買的。我爲了一枚石頭的戒指,去當了AV女優。蘇沫,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我是這樣貪慕虛榮的女人。”
原來如此,我大概可以把前後的事情串聯起來想個明白了。
“是不是剛纔在酒吧有人認出你來了,然後echo爲了你和那個人打了起來?”
靜流擡起頭,兩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都看見了?你都聽見了?”
“不,不。這只是我的推斷罷了,不過看見你這樣,可見我的推斷是正確的。”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吧,我是這麼……”
我打斷她,“沒有沒有,你只是在追逐自己喜歡的東西,沒有人可以爲此看不起你。你不是偷,不是搶,你是靠你自己的能力來得到的。靜流,你要知道,人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小看你。”
“可……可……echo,echo他不會看不起我嗎?剛纔,剛纔他是這樣的憤怒,我……”
“你愛他?”
靜流紅着一張臉,垂着的頭更低了。
“放心吧,”我把她抱在懷裡,手安撫着她的細發,“是你的怎麼樣也跑不了。”
這句話,我說給她聽,也說給自己聽。
車上這時正好放着一支歌,一支老歌:
“如果離開的話
每次想起的時候都會很累
哪怕就在身邊也不能傳達
裝作很堅強的笑
雖然不說
但是一定比誰都愛你
即使沒有心靈上的碰觸
現在只在你身邊也是一種責任
Hard to say I love you
Hard to say you love me
……”
公車上的歌聲在我的心頭縈縈繞繞,一旁的靜流也在安靜聽着這首歌,臉面向窗外,這時看見一隻夜鳥劃過月亮。她趴在方向前座的椅子上,眼淚無聲的流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