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浩浩蕩蕩的法事才舉行完畢,少林寺也再度陷入幽靜之中,寺徒們經歷了一場激烈的競爭,然後再次推舉出來一個新的住持。
新任住持上任的這一天,所有的寺衆們都到了大雄寶殿之前,聆聽新任住持講經頌道。
唯有一人沒有到此,便是掃地的老僧,他對於這個寺院來說,似乎是可有可無存在,有他在別人也不會活的多好,沒他在,別人也差不到哪裡去。少林寺的衆人,每一個人都知曉有這麼一個掃地的老僧,自從他們來到少林寺之時,老僧便已經在少林寺之中了,但卻無人知曉老僧到底在這裡了多久。
這一日,掃地的老僧停下手中的動作,對一直跟在身旁的月玲瓏說道:“一個月了,你跟着我掃了一個月的地,可掃乾淨了麼?”
月玲瓏看看沒有一絲灰塵的地上,說道:“一個月來,我每日跟着你不停地掃,沒有落下寺院的任何一個角落,當是掃乾淨了。”
老僧擡起頭看向初祖洞的方向,搖頭說道:“迷聞經累劫,頓在剎那間。不淨,不淨!”
月玲瓏再問其故之時,老僧卻是又不說話,靜靜的去掃地。
她站在原地想着老僧的話,不淨,什麼不淨?難道自己一個月來不停的掃地,竟然都沒有把區區一個寺院掃淨麼?
難道說,老僧掃的並不是這寺院麼?
又過一個月,月玲瓏的心完全處於一片平靜之中,即便想起自己的兒子,依然不會有什麼波動。
老僧再次問道:“掃淨了麼?”
月玲瓏輕道:“沒有掃淨。”
“何處沒有掃淨?”老僧問道。
這一問把月玲瓏問住,她稍有茫然的搖搖頭。
老僧道:“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你的心沒有掃淨。”
這一句話,猶如九天神雷一般,轟的一下轟入月玲瓏的腦海,使得她原本的迷茫,一下子被轟散。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腦海中不斷回想着老僧的話:有情來下種,無情亦無種,迷聞經累劫,頓在剎那間,我明白了,我的心還沒有掃淨,我種的因,到現在卻沒有個果,這果,需要我自己去探尋追求。
許久,月玲瓏向着已經遠去的老僧輕輕一拜,輕輕的坐在地上。
這一刻,月玲瓏陷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之中,一層淡淡的金光籠罩着她的全身,令她看上去猶如一尊活了的佛一般,寶相莊嚴。
在她頭頂上方,有一個淡淡的太極八卦虛影,緩緩的轉動着,太極圖呈順時針轉動,而八個卦象卻是呈逆時針轉動。
八個卦象之中,只有四個卦象稍顯凝實,而其餘四個卦象卻是十分的虛淡,幾乎不可見。
太極八卦每轉動一週,月玲瓏額頭的印記都會濃重一分,確切的說,是印記的白色部分會濃重一分。
她的心中回想着來到佛界之後的點滴,雖然經歷並不甚
多,但每一次的經歷,都讓她的心到達一個前所未有的狀態。
爲數不多的沉思,每次醒來她都會有新的感悟,這些感悟,讓她的心神修爲不知不覺間又提升了不少,距離第三步修爲更加的近了,冥冥中,她彷彿觸摸到了什麼東西一般。
遠處,正在掃地的老僧似有所察覺一般,停下手中動作,緩緩轉過身,看到盤膝坐在地上的月玲瓏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讚許的點點頭,喃喃道:“但願你能有所悟吧,也不枉我在此掃了九千年的地。”
說罷,老僧擡起頭看向月玲瓏正上方的太極八卦虛影,眼神中露出爍爍的光芒,好似看到了一種希望一般,古井無波的臉上,竟然隱現出一絲激動。
月玲瓏的心神沉浸在思考之中,她完全不管外界的任何事情,只靜靜的思考着腦中的問題,她的心神波動隨着沉思越來越小,到最後,她的心神波動幾乎完全停止。
老僧看着她的心神波動越來越弱,也不見其腳下有何動作,便到了月玲瓏的身邊。看了片刻,呼出一口氣道:“竟然思考的這麼深沉,就連心神的波動都會停止。”
隨着思考,月玲瓏感覺自己的心神來到了一處奇異的地方,在這裡,她感覺不到任何的東西,就連她自己,也感覺不到,彷彿她只是一個旁觀者一般。
驀地,她的眼前出現一副熟悉至極的畫面,茫茫的雪域之上,一對道侶在快速的奔跑着。
她再一次重歷自己的人生,這一次,她看着自己的過往經歷,沒有再引起任何的心神波動,而是猶如她自己生命中的過客一般,靜靜的看着人生的一幅幅畫面。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在自己人生的畫面中看到了一些以往從未發現的細線,每一個人的頭頂,都有着很多複雜的細線,越是修爲高深,細線便越多,就連地上的花花草草也都有着不同數量的細線。
她伸出一隻無形之手,輕輕撥動其中一條細線,然後順着細線找尋而去,在每一個結點之上,她都會看到不同的事物,或是人,或是獸,又或者是花草樹木。
她的心神停留在這無數的細線之上,卻無法發現這些細線到底是什麼作用。
許久,來自她靈魂深處的一聲嘆息,輕輕的掃過她的記憶,只見她記憶中的畫面一幅幅的消失,仿若從未出現過一般。
當月玲瓏腦海中的記憶片段悄然無息的消散之時,她的身上兀的出現一股奇異的氣息,這股氣息轟然散開,快速的蔓延着。
少林寺首當其衝,在這股氣息的橫掃之下,所有的生靈彷彿都被掃去了心底的一些事情一般,一個個變得開朗起來。
所有人中,只有一個人站在這股氣息之中沒有任何的反應,便是掃地的老僧。他輕輕執着掃帚,頷首看着月玲瓏,微笑的點點頭。
忽然間一聲恬淡清靈的聲音輕輕響在老僧的耳邊:“什麼是心?”
“心,一切意念之根源,六塵融落
之所,雜念叢生之林,亦是見性觀情之本。”老僧輕輕說道。
“六塵在,則心不淨,雜念生,則心不明,不明不淨之心,何談問道?若如此,我便掃去心底六塵,抹去叢生雜念,留一顆自在本心。”
忽的月玲瓏睜開眼睛,蘊含着太極圖的雙眸,看上去從未如此清澈過,彷彿這一雙眼睛可以洞穿一切,可以清洗一切。
月玲瓏向着老僧抱拳拜謝道:“感謝大師傳我神通。”
老僧輕輕一笑說道:“貧僧並沒有傳你任何神通,施主天資聰穎,又何須貧僧相傳?人們吶,吃飯的時候吃飯,睡覺的時候睡覺。該是凡人,非要把世界顛倒着思考,參不透,放不下,卻忘了本來的真。豈知平常便是道。”
月玲瓏再次抱拳謝道:“受教了,大師助我頓悟神通掃心,我必會以一顆慈悲心度世,不忘大師之恩。”
老僧道:“那你要救的人不救了麼?”
月玲瓏道:“若是他不該醒轉,自是時機未到,我何必過於強求?若如此,又豈如普度衆生?”
老僧呵呵一笑,說道:“看來施主真的是悟了,我送你一個小小的禮物。”說罷掃帚輕輕一擺,一道金光沒入月玲瓏的額頭。
頓時月玲瓏的識海中浮現出兩篇文字,一篇名爲“洗髓經”,另一篇名爲“易筋經”。
老僧說道:“這兩部經書送你,其中妙用你自己領會便是,我去也。”說罷老僧渾身散着金光漸漸消失,在老僧消失的最後一刻,突然傳出一句話:“去九華星,那裡或能與你有所幫助。”
月玲瓏朝着老僧消失的地方輕輕的抱拳一拜,然後擡腳向着山外走去。
一路上,月玲瓏帶着一顆清淨的心,走在凡人塵世之間,心的清淨,更讓她感覺到了這個世間的不平靜。來自凡人間的恩恩怨怨,糾纏成一縷縷的因果業力,纏織在天地之間,只是無人能夠發覺,月玲瓏也一樣無法發覺。
這一次,月玲瓏徒步走在凡世之間,所過之處,都儘自己所能去救人,她救得,不僅僅是凡人們那弱小的生命,還有面對無道的蒼天時,凡人們那顆蒼白無力的心。
月玲瓏的容貌,漸漸的被越來越多的凡人們所知曉,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不知道從何時起,一些被月玲瓏救下的凡人,竟然爲她建立起一座廟宇,緊接着供奉她的廟宇猶如雨後春筍般,遍地出現。
這些廟宇的出現,讓月玲瓏體內的金色力量空前的壯大。
由此她也知曉了佛修所修的衆生念力是什麼,這是一種因果的關係,她用自己的力量去救人,人們卻用自己的信仰念力來回報她。
而她因爲以前那隻金色臂骨融入左臂而變成金色的左臂臂骨,在這些念力之中,也是金色見長。
一番度世,一番因果。
月玲瓏帶着無限的因果離開了少林星,依照老僧的指點,來到了佛界畫卷之上九朵金色蓮花的地方:九華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