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曉笙爬進去，找到卷軸中央的兩人，正膩歪看着什麼，臉都快要貼在一起了。
“不可以邊看邊收麼，弄得這般亂，我要多收費！”他生氣道。
顏如玉指着卷軸上的某處，道：“這上面說的神龍門舊址是在墨林，可是墨林又在哪裡，怎麼聽都沒聽過。”
她早年隨虛靈子四處亂竄，將這大陸都逛得差不多了，若是個出名的地方，她總該有點印象的。
樑曉笙道：“那可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我要另收費。”
“閉嘴吧你！”顏如玉道，“神龍門的信息不齊全，也不怕砸了你們的招牌，春風閣要是不行，我們可以到春秋宗去問，畢竟那纔是包打聽的老家。”
竟然把春風閣的競爭對手擡出來了，真是個狡猾的傢伙，樑曉笙冷哼一聲，道：“幾萬年過去，墨林也前前後後改了很多次名，如今叫長水，也就是魔門鬼花堂的地界。”
顏如玉心裡一動，狀若隨意的道：“這鬼花堂，莫非是衝着神龍門的舊址去的？”
樑曉笙敏感：“這可真的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要收費的。”
連眼珠子都掉錢縫裡去了，句句不離錢，顏如玉不問了，坐在旁邊等楚尋看完，然後走人。
神龍門舊址是鬼花堂的地界，她說不定可以藉着楚尋的勢，給鬼花堂一次重創。
柳春生和花無涯都得了重大的兵器，南宮一劍說是閉關，誰知道是不是也在研究什麼呢。而自己奪舍回來，短短的時間從煉氣修到築基，相比之下，卻沒有半分的成就感。
以前總覺着報仇是該自己親力親爲，將劍刺入對手的胸膛纔算。但如今的局勢，需要改變自己的想法，或許，自己需要一把厲害的劍，而這把劍，就是身邊這個強大的男人。
她看向一旁的楚尋，他正在認真地看着卷軸，因此發出一股安寧的氣息。
端看別人的反應，便知他的俊美是無法忽略的，顏如玉再不怎麼注重皮相，再如何常見虛靈子這樣的人，再看楚尋，也不由恍惚。
尤其他認真做事的時候，更是發出令人側目的光彩。
他用了她這麼多次，她再反過來用他，應也不算小人行徑吧？不過相互利用而已，況且，他那樣虐過她，而她要做的，也不是做什麼於他不利的事，甚至，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雖這樣想到，但不知爲何，還是有股不適。
“都是不值錢的消息。”楚尋放下卷軸，棄之如敝屐。
樑曉笙真是服了這兩人了，一點兒都沒有放過的認真看完了，還做出這種評價，典型的過河拆橋啊。
他蹲在地上慢慢捲回卷軸，道：“你們打算怎麼重建神龍門，其實隨便選個地方，打了神龍門的名號就是了，非要選在原先的地界麼？”
楚尋是不會理他的，顏如玉道：“你知道什麼，楚爺向來與旁人不同，說要重建，就是重建，要把元氣恢復到六萬年前才行。”
這麼霸氣，樑曉笙臉上劃過一抹陰鬱，轉而笑道：“哪有那麼容易，鬼花堂還霸佔着呢。雖說是個小堂口，卻也有元嬰期修士坐鎮，再說，滅堂口這種事，花魔君不會不管的。”
顏如玉很想說慫恿楚尋去滅掉鬼花堂的話，可話到嘴邊，到底還是沒能說出來。
楚尋卻道：“區區元嬰期而已。”
口出狂言，你自己不也是元嬰期，說得很看不上元嬰期一樣，樑曉笙腹誹，忽然心中一動，莫非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打什麼不該打的主意？
樑曉笙乾笑兩聲，就算是死，也阻止不了他對惡魂石的渴望的。
“走吧。”楚尋道。
他能感受到顏如玉的情緒有點變化，似乎在糾結什麼，但她不說，他也不問了。索性她心裡能裝的事，對他來說，都是小事。
“唉，等等！”樑曉笙趕緊截住人。
楚尋本來就不喜他，也從一開始就沒給過好臉色，交易完了，正好不必相看兩相厭，這會兒叫住人做什麼。
“還有事？”顏如玉奇怪地看着他，心想不是想說一百枚靈石的事吧。看他這麼執着，要是再說的話，她就當打發要飯的給他好了。
只是想攔住人，不能讓顏如玉帶着惡魂石跑了，樑曉笙隨口道：“兩位到我府上，怎麼才喝了幾口茶就要走，竟不給我這個城主盡地主之誼的機會。”
顏如玉自襯只是有點小聰明，雖耍過許多人，也只能算他們蠢，她還算不上人精。連她都能看出樑曉笙在打算盤了，那他就真的不懷好意了。
“你不會是想做半夜殺人奪寶的那種事吧？”顏如玉問道。
真是太直白了，樑曉笙面色有些掩不住地抽搐了幾下，傲然道：“我堂堂春風閣的閣主，玉面公子樑曉笙，難不成竟是那樣的人？”
說到最後，便露出了傷心的姿態，委屈地看着顏如玉。
“那是爲什麼？”
樑曉笙搓了搓手，狗腿的道：“自然是想和二位交個朋友，出來混的，多個朋友多條路子。”
“原來是想巴結我們。”顏如玉恍然大悟。
要巴結人，也是巴結你旁邊這位，有你什麼事。樑曉笙溫柔地笑了笑，默認了她的話，道：“今夜府上設宴，不知二位能否賞臉。”
楚尋以前出席的宴會夠多了，他自來不喜這種場合，當即臉色便沉了下來，拉着顏如玉。
“賞你就賞你。”顏如玉道，“不過我有個條件，你這屋子裡的卷軸，在宴會之前，我都可以隨意看。”
“好的，你請隨便看。”要是不答應下來，楚尋一定會把她拉走的，樑曉笙便想也沒想地答應下來。
“嗯，你可以走了，宴會開始了再來請人吧。”顏如玉揮了揮手，把人打發走。
樑曉笙怕她亂動卷軸，把東西都翻亂了，便好心道：“顏道友想看什麼，就坐着喝茶，讓我去找好了。”
“我哪敢，讓樑城主親自動手，我可付不起這個價，你身爲城主，如此繁忙，不如先去處理自己的事？”顏如玉提醒道。
樑曉笙心裡恨得咬咬牙，滿面春風的笑道：“那我先去忙了，你們好好看吧。”
他關上門走了。
“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不問我的主意，便擅作主張。”楚尋道。
顏如玉心虛道：“難道你一點兒不好奇他想做什麼麼？”
哼，還在他面前耍小聰明，楚尋看着一排排裝着卷軸的書架，拆穿道：“你想查什麼？”
“沒什麼，就是隨便看看。”顏如玉道。
“嗯？”
“好吧，我想查鬼花堂。”
楚尋手一頓，問道：“你和鬼花堂有仇？”
話說到這份上，顏如玉便趁機將她和鬼花堂的事說清楚，自己不必對他心懷愧疚，也不必擔心有朝一日被他拆穿的尷尬。
兩人走在卷軸架間，邊說邊找。
“你之前就打了我的主意吧？”楚尋平靜地道。
“……不算吧，只是很巧合的目的一致而已。”顏如玉沒想到有個比自己更直白的傢伙，她硬着頭皮，“你沒生氣吧？”
楚尋道：“我有什麼可氣的，以後你要是想利用我，直接說，不要拐彎抹角的。”
竟這麼大方的任她利用？
“畢竟，”楚尋勾了勾脣角，“我之前也利用過你。”
顏如玉的感動被一碗涼水破滅，先前矛盾的情緒就跟笑話似的，他不在意，她在意什麼，道：“那我們算是相互利用。”
楚尋不悅地蹙了蹙眉。
似是鬆了口氣，她便認真找起鬼花堂的卷軸。魔門自古兇殘，犯下無數的滅門之罪，她的家族，連朵小浪花都不算。
那時連春風閣都沒有建立，不知道會不會留下什麼信息。
“找到了，鬼花堂！”書架頂層的位置。
顏如玉微微踮腳，竟是夠不着。
那人貼在她身後，輕而易舉地拉下卷軸，放到她手裡。
“謝謝。”顏如玉道。
楚尋又不悅地蹙了下眉。
“怎麼了？”顏如玉這時恰巧看見了，便疑惑地問道。
楚尋道：“你太客氣了，我不適應。”
真是有夠直白的，自己以前對他有多不客氣啊，顏如玉臉微囧，拉開卷軸，不客氣地囑咐道：“那你幫我收卷軸吧。”
楚尋拉着卷軸。
“你這麼聽話，我也不太適應。”顏如玉也打趣道，難得和他直接一回。
她認真地看着卷軸，一字不落地掃過去，因專注而顯得格外沉靜。
楚尋低頭就能看到她的脖頸和耳垂，白白淨淨。
屋子裡旁的聲音都沒有，只有拉卷軸和收卷軸的聲音，格外安靜。陽光從屋檐留出的通風層跑進來，在地上落了一層又一層。
她的髮絲就在陽光下，而他，則微微往裡的陰暗處。
“找到了。”顏如玉輕輕道。
楚尋望她望得有點出神，聽到話後，不着痕跡地回過神來，她蔥白的手指正點在卷軸上的某處。
“上古傳承，屠龍世家……”她念着上面的字。
楚尋完全清醒過來，從陰影裡出來貼近她的背，看着上面的字，順着她的手指，一字一字的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