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站的通訊還沒有被恢復,周師傅跑到星子站,發現這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頓時慌了,如果他要從星子站跑到外面去請求支援,起碼要一個多小時。
管涌缺口的擴大往往在幾分鐘之內,就會席捲整個堤壩,時間不多了!
周師傅從水文站跑出去,在路邊逮到一個人,就指着後方的方向說,“馬上要決口了,讓人帶着工具去加固堤壩!”
他慌不擇路,跑到軍分區駐紮的帳篷休息處:“管涌了!”
“快救人!救堤壩!”
此時軍分區的一千多名民兵早已經登上在鄱陽湖五處最危險的圍堤上,進行堤壩加固工作,留在休息處的只有十幾個民兵。
“哪裡發生了管涌?”其中一個民兵大聲問。
“星子站!”
“同志們,抄傢伙!”
一瞬間,原本都在捧着方便麪的一衆民兵,直接把手邊的方便麪放下,緊張有序地拿着鏟子、布兜、鋤頭等等一切能用上的工具。
他們昨天晚上已經搬了一夜沙子,是隊長強制要求下來休息的,可是發生這樣緊急的情況,他們哪裡還顧得上休息,搶險的抗奮戰勝了身體的疲憊,幾個人隨着司周師傅,跑到管涌發生的地方。
一般來說,如果堤壩下發生管涌的話,那麼水面上會出現兩個超大的旋渦。
可奇怪的是,他們到了地點之後,周圍的水面卻是紋絲不動,只是風吹起波浪,一下一下地衝向堤壩。
“不是說有管涌嗎?”
周師傅慌得手足無措,“剛纔我們劉書記還站在這裡,他說他在這裡看着,叫我去找支援......”
“他可能下水了!他會游泳,他可能下水堵住缺口去了!”
民兵隊長嘆了口氣,在隊伍內招呼了幾個水性好的民兵,在他們的腰上繫上了結實的麻繩,又扯了扯,確認不會鬆開之後才說道:
“快點下去找人,再確認一下下面是不是真的發生了管涌。”
幾個民兵在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便噗通一聲,沉到水中。
水底暗流涌動,到處都是被洪水衝起來的泥沙,他們在水裡根本睜不開眼睛,只能伸出手去感受水流的衝擊方向。
風力推動着湖水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岸邊,同時把下水的民兵一下一下地撞擊在堤壩上,民兵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便吐了一口氣,想要浮出水面,他往上划水,可是雙腳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動起來。
他一邊扯着腰上的繩子,一邊彎腰摸索腳邊,這才發現腳上被勾了一雙人的手。
“啊!”
民兵被嚇了一跳,灌了一大口河水。
他很快想到,之前周師傅說劉書記站在岸上,看着管涌缺口,而且他還說劉書記會游泳,現在管涌的缺口已經被堵上了,而劉書記卻失蹤了。
這個水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劉書記!
他抓着那隻手,再次吐了一口氣,拼命地扯了扯繩子,岸上的人感覺到了繩子的動向,知道是水下的人快堅持不住了,就趕緊聯手把他拉了起來。
“救人!”
湖面上先是冒出了一個腦袋,隨後周師傅看到那個身穿着解放服的民兵,從水中提了一個腦袋上來。
“劉書記!是我們劉書記!”
“快救人啊!”
十幾個民兵七手八腳地把水裡的兩個人擡上來,周師傅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開了他們,摳出劉書記嘴裡的泥,按着劉書記的胸口同時進行人工呼吸。
兩三分鐘後還是不見反應,民兵隊長不忍心說道:“恐怕是救不回來了。”
“時間太長了。”
周師傅不相信,“我才走了幾分鐘,我才走了幾分鐘......”
他一邊按着一邊嘴裡在嘟囔,“我才走了幾分鐘,他一定還有救。”
“快幫我救他!”
“誰能幫我......把我的車開過來,我要送他去醫院。”
十幾個民兵面面相覷,大家都不敢再說一句話。
看到周師傅給劉書記做心肺復甦,已經精疲力盡了,民兵隊長心裡也知道這人,可能沒有希望了,但是他還是招招手,讓身邊的幾個人拉開了周師傅,自己接力做心肺復甦。
“劉書記!你快醒一醒啊。”
“鄱陽湖堤壩要崩塌了!”
“4000個災區的羣衆要被衝跑了。”
周師傅跪倒在地上,臉上涕淚橫流,用威脅的語氣大聲說道:“鄱陽湖決堤了,你再不活過來,我們都要被洪水衝跑了!”
“劉書記!”
“啪嗒”一聲,劉書記胸間的一根肋骨斷了。
隊長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繼續做心肺復甦。
“劉......”周師傅感到沒有希望了,絕望地喊着。
這個時候,劉書記的眼皮微微顫動。
“別喊了,有動靜了!”
這時候師傅趕緊住嘴,爬到劉書記的旁邊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隊長則趴在他的胸口上,仔細聽着心跳,在場的所有人都緊緊捂着嘴巴,屏住呼吸,生怕吵到他們兩個做出判斷。
“好像還沒動靜,我再按!”
其中一個民兵拉開已經筋疲力盡的隊長,接他的力繼續做心肺復甦。
才按了大約一分鐘,劉書記輕輕地咳了一聲。
“醒了!醒了!別按了!”
大家見劉書記開始慢慢地有了呼吸,並且睜開了眼睛,心下都鬆了一口氣。
“這起碼得有七八分鐘了吧,真是一個奇蹟!”
“周師傅,人給你救回來了。”
劉書記醒了,現場的氣氛終於沒有那麼凝重,大家互相之間開着玩笑,這時候有人到堤壩邊巡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再發生管涌的現象。
“可能是剛纔劉書記抱着旁邊的沙袋下去堵管了。”
“別說了,先把人送醫院去吧。”
一番討論之後,幾個人又七手八腳地擡着劉書記到了衛生室。
此時衛生室已經接收了大量的溺水患者,簡陋的病房內已經放不下病牀了,醫生護士直接將劉書記放到了走廊的擔架上,確認他沒有危險之後,給他開了清肺的抗生素,避免發生感染。
這個時候陳東已經收到消息,從安置區趕來。
“怎麼回事?劉書記親自下水了?”陳東到了衛生室,一看到周師傅便大聲地質問,“水文站那麼多懂水性的,你們不讓他們下水,讓劉書記這麼大年紀的人下水?”
周師傅哭喪着一張臉,“當時我去水文站求助,可是水文站內一個人都沒有,要不是我誤打誤撞,跑到了民兵們的臨時休息區,到現在我們都不知道人在哪裡。”
阿芳看到周師傅的臉上滿是淚痕,想來他已經接受了這次的教訓,她輕輕扯了扯陳東的袖子,“行了,人不是已經沒事嗎?”
他們走到劉書記的旁邊,見劉書記在輸了藥水之後已經沉沉地睡去,陳東還是有些不放心,他隨手抓了一個護士,緊張地問:“護士,劉書記怎麼樣了?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現在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陳東一聽這話就着急了,劉書記是他進入鄱陽湖縣之後見到的第一個新面孔,而且他心裡裝着百姓,爲鄱陽湖縣抗洪救災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看在眼裡的,“什麼叫暫時沒有危險?”
護士無奈地嘆了口氣,“水裡的髒東西很多,他泡在水下好幾分鐘,肚子裡肺葉裡,都被灌了髒水,如果兩天之內沒有發生感染的話,那就沒有危險,可是如果發生感染,並且感染沒有辦法控制的話......”
“我們衛生室條件有限,我勸你們還是儘快把他轉移到大醫院。”
這個時候,鄱陽湖縣已經連續出現了兩次大規模決堤,交通線都被切斷了,想要把劉書記轉移到大醫院,勢必要用小汽車馱着他走過坑窪的路面。
陳東瞧了一眼劉書記的狀態,對周師傅和阿芳說道:“現在劉書記人絕對不能離開這裡,衛生室雖然條件有限,但總歸是一個能夠找得到醫生和藥品的地方,如果把他轉移了,路上再發生點什麼事情,我們誰都沒有辦法承擔這個責任。”
他當機立斷對阿芳的小助理吩咐道:“你馬上找一個通訊站,拿着我的手機,打電話給周慧敏,讓他從彭城或者別的什麼地方,請幾個有經驗的醫生過來。”
“對了,一定要讓他們帶上我們準備的應急救災藥品,要是他們能順道把儀器給帶過來的話,那就最好。”
“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