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一肚子壞水就是這個!”江雪雁笑了起來。
楊均笑道:“在我的記憶當中,子言這傢伙,就被抓住過兩次,一次是去挖他叔叔家的地瓜,被逮着了,呵呵,那一次,這傢伙捱了一頓好打……”
江雪雁笑着問道:“還有一次呢?”
“第二次是被他媽媽抓住的……”說到這裡,楊均的臉色微微沉了一下,不再往下說。
江雪雁漫不經心的問道:“子言的媽媽應該是位很嚴厲的母親吧。”
楊均搖了搖頭:“其實,雷阿姨是個很善良的人,對每個人,都像是親人一般,我們這裡的人,沒有一個人不尊敬她喜歡她的人……”
從楊均的語氣和神色裡面,江雪雁看得出來,楊均是打心底喜歡和尊敬周子言的母親,尊敬自己的父母一般,沒有半點兒做作。
只是楊均嘆了一口氣:“可惜,雷阿姨那麼好的人,卻……”
“子言的媽媽姓雷?”江雪雁問道。
楊均的眼神裡面閃過一絲短暫得讓江雪雁都沒能捕捉到的異色,淡淡的答道:“嗯,本地人,單傳,雷阿姨去了,她孃家也就再沒人了。”
周子言的媽媽於蕾,被吳美儀趕出江家之後,就隱姓埋名,取了“蕾”字的草頭,改姓爲“雷”,至於名字,則是將本名顛倒過來,用了個諧音“瑜”字,以掩人耳目,所以,楊均也就習慣的叫周子言媽媽叫雷阿姨。
“那子言的爸爸呢?”江雪雁繼續問道。
楊均眼神裡面再次短暫的閃過一絲厭惡,同樣沒讓江雪雁發覺,但語氣變得很是深沉:“子言的爸爸在子言出世之前就死了,礦難,連屍骨都沒能找回來。”
周子言的爸爸是江百歌,但是於蕾隱姓埋名之後,就謊稱周子言的爸爸姓周,是死於礦難,多少年過去,這個秘密,也就只有周子言自己知道,楊均等人,自然也就只能按照於蕾的謊稱來說。
江雪雁倒是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要弄清周子言的身世,這是吳美儀特別囑咐過的,現在看來,吳美儀先前得到的線索,應該完全屬實。
上次,吳美儀秘密的調查過周子言的身世,但走的是官方渠道,雖然很完整,但並不具體,這次江雪雁跟過來,自然是要弄清楚這些事情。
不過,從見到楊均開始,江雪雁已經相信,周子言不折不扣的是從這個大山裡面的小院子走出去的。
至於周子言爲什麼會有那麼驚人的成就,則只能說,周子言打小就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別人被抓住無數次,而他,僅僅被抓住兩次,這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問清楚了周子言的身世,江雪雁又問道:“均哥,那個小婷到底是誰,她跟子言又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到現在子言都還放不下她!”
楊均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江小姐是想做子言的女朋友吧,咳咳……這個,我只能說,江小姐如果是等得起,或許能夠等到子言回心轉意,要不然……”
說到這裡,楊均再也不說下去。
回想起昨天下午,剛剛跟楊均見面時,周子言也提過回來主要是想替媽媽掃墓和看看那位小婷,當時,楊均的臉色也是有些難看。
看來,這個小婷當真非常了得,讓周子言跟楊均兩個人都不願提及,而且,江雪雁還看得出來,楊均跟這個叫“小婷”的女孩子,應該也是關係匪淺。
不過,江雪雁又好奇起來,這個小婷到底是什麼人啊,又有什麼樣的故事,不會是周子言跟楊均兩個人和小婷他們之間上演了一場三角戀吧。
要不然,一提到小婷,周子言跟楊均兩個人都是那副表情。
只是江雪雁卻想錯了,楊均沉吟了好一陣,這才說道:“小婷是我妹妹,原來我媽跟雷阿姨開玩笑說是指腹爲婚,後來,子言也對小婷很好,只是後來,那年爆發洪災,我們這裡山洪暴發,我妹妹爲了救子言,就在這條小溪裡面……”
“她是爲了救子言……”江雪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恐怕……
楊均沉沉的說道:“那年,子言剛剛考上高中,好不容易回來,偏偏趕上山洪暴發,院子裡有幾個小孩子在對面放牛,子言爲了接小孩子回來……我妹妹就在岸邊看着,眼看子言撐不住了,就過去幫子言……就再也沒回來……”
楊均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江小姐,子言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太死,他一直都覺得對不起小婷,我們都勸過他多少回,可他就是放不下!”
“唉……”江雪雁腦子裡面默默想象當時那慘烈的情形,也嘆了一口氣,隨即說道:“均哥,要是不嫌棄的話,我認你做哥哥,怎麼樣?”
楊均苦笑了一下:“江小姐,我看還是不必了吧,你如果是真心喜歡子言的話,相信他會回心轉意的,但是你如果認了我做哥哥,恐怕只會更加惹惱子言啊。”
按照楊均說的情況,以及周子言的警告來看,爲周子言而死的小婷,的確是周子言心裡的痛,而楊均說的也沒錯,江雪雁甚至覺得自己也可以爲周子言去死,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代替小婷在周子言心裡的位置。
這是人與人之間天然的差別,江雪雁現在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就是隻有慢慢的等,慢慢的用心去溫暖,去融化周子言心底的那一層堅冰。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思忖間,幾個小孩一路趟過溪水回來,獨獨不見周子言。
楊均等了一陣,突然繞到那堆草叢後面,大笑道:“你這傢伙,還是用這一招,這回被我逮住了吧。”
周子言站起來,摘掉腦袋上的僞裝帽子,又扔掉插在身上的幾根樹枝,這才苦着臉說道:“均哥,這一次,我們全軍覆沒了,全讓你逮住了。”
楊均笑道:“呵呵,這麼多年,我終於逮住了你小子一回,呵呵,在老段他們面前,我可就長了一回臉……”
“不要啊……”周子言像是被塞了一嘴黃連,連聲音都滲着苦味兒:“均哥,你要在他們面前一吹,還不吹得我體無完膚,我哪裡還有臉再去見人啊……”
江雪雁知道她們兩個是在說笑,當下也拍着手笑道:“子言,你這百戰百勝的蘿蔔頭兒,這一次也栽大了……”
周子言朝着江雪雁做了個鬼臉,一聲吆喝,轉身去跟幾個小孩找柴火,剝蠶豆去了。
楊均腿腳不便,跟江雪雁兩個人去幫着剝蠶豆,周子言則帶着三個孩子去找柴火。
那兩個小孩子也被留下來剝蠶豆,一邊剝,還一邊說,這一個大的,就是胖墩兒家的,這個小的,纔是楊叔叔家的,看到了吧,現在你相信了!
楊均跟江雪雁兩個人搖頭笑了起來。
烤蠶豆吃其實也沒什麼太多的講究,就是用很小的棍子,把蠶豆一粒粒串在一起,一根棍兒上,串糖葫蘆一般穿上十來粒,然後放到火上烤。
不過,雖然沒什麼講究,但烤出來的蠶豆特別香特別好吃,尤其是在這樣的氣氛下,那種風味,當真無可比擬。
以致江雪雁一邊吃一邊笑着說道:“子言,我怎麼發現我越來越能吃了,你不會認爲我也是個吃貨了吧……”
周子言一邊把烤好的蠶豆串兒遞給江雪雁,一邊笑着答道:“你以爲就你一個人這樣啊,凡是到我們這裡來住上一段日子再走的,沒人不是吃貨。”
江雪雁接過蠶豆串兒,嘆了一口氣:“唉,吃貨就吃貨吧,再虧也不能虧了我的肚子,反正吃貨也不見得都是大胖子。”
說着,捋下幾粒蠶豆,放在嘴邊吹了吹,一粒粒的丟進嘴裡。
幾個人邊吃着蠶豆燒烤,邊說笑,尤其是楊均跟周子言兩個,說着說着,互揭其老底來,楊均指着周子言,跟江雪雁笑着說道:“還說我,子言這傢伙,其實最不堪,那一次,我們幾個掰玉米棒子,被勝子的媽抓了,你說這傢伙他幹什麼,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跟勝子媽說,阿姨,你放過他們吧,勝子媽說,憑什麼要放過他們,你猜子言這傢伙怎麼着……”
周子言一邊烤蠶豆,一邊怒道:“均哥,打人不打臉啊,不準說……”
楊均哪裡去理周子言的,見吊足了江雪雁的胃口,這才扭着嗓子,學着當時周子言的聲音:“阿姨,要不,我給你跳段草裙舞……”
周子言跳了起來:“均哥不帶這樣打臉的啊,跳草裙舞,還不是你教的,對對對,最先跳草裙舞的,就是均哥你!那小屁股一扭一扭的,難看得嚇人……”
說着,周子言還學着當時的楊均,扭動了兩下屁股,那姿勢,的確難看至極,因爲是故意醜化楊軍的。
江雪雁笑得有些喘不過氣來,等稍微透了口氣,立刻要周子言在表演一次跳草裙舞。
江雪雁一說,立刻得到楊均跟幾個小孩子的響應和支持,一剎那間,幾個小孩子,拔草的拔草,找帶子的找帶子。
這溪邊空地上,有的是半人來高的蒿草,折了一抱蒿草,再一根根的穿到帶子上,人多力量大,不到五分鐘,便現場做了一件草裙。
江雪雁拿了草裙,非要讓周子言穿上,周子言實在拗不過,只得穿上草裙,當衆表演了一段草裙舞。
那笨拙和滑稽的表演,傾倒了所有的人,一個個的都傾倒在地上直打滾。
江雪雁實在想不到,剛毅嚴肅的周子言,居然也會有這麼天真爛漫的一面,過了好久,肚子都還痛得不行,笑的。
吃了蠶豆,看了獨特的草裙舞,幾個人這才興盡,楊均收拾了剩下的蠶豆,一瘸一瘸的回家,幾個小孩子也回家去做作業,小溪邊上,又只剩下周子言跟江雪雁兩個人。
這時,江雪雁倒想起一個很難理解的問題,先前,幾個小孩子從河裡過來,獨獨不見周子言,但一眨眼間,周子言卻在那堆草叢後面出現,周子言怎麼做到的?
周子言笑了笑,指着下游十多米的地方。
十多米遠的地方,小溪變得窄了許多,兩邊岸上,還有幾顆不知名的灌木,灌木枝丫幾乎全部遮擋住溪面。
周子言還解釋說,其實,對岸邊上,還有一條引水用的小水溝,只要弓着身子在水溝裡面,這邊就看不見,然後藉着灌木叢的遮擋,淌過小溪,就可以繞到江雪雁背後的那從草堆後面。
原來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