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忘川河畔的花叢中,純白的曼陀羅華開的正盛。舉目望去,白色的花海融盡了世間一切精粹,給人以盪滌心境的純淨。
五彩玲瓏的小亭立於花海之中,是這片純白中唯一的亮色。幽冥燼一襲墨衣曳地,獨坐小亭,舉杯淺酌,悠然自醉。
歲寒小心呈上急報,退到一旁,聖風谷冊封王后之事,若是讓尊上知道,還不知會是何等的怒不可遏!她忍不住偷偷擡眼看着幽冥燼,他展開布帛慢慢審視着,眸光是一成不變的平靜,讓人猜不出分毫的情緒。
良久,他將情報棄之一旁,執起琉璃盞中的酒一飲而下,低沉的聲音似乎在自言自語,“決兒,你是在逼我出手嗎?”
一時間四周花海微微盪漾,歲寒只覺渾身寒意叢生,立刻俯首解釋道,“尊上,月妃她應該是受制於聖風谷,纔會被迫至此……”
“不!”幽冥燼微微搖頭,他了解她的決兒,她的心思在他面前一覽無餘。“不是被迫,而是自願。”
歲寒更是不解,看了看一旁的追命,二人一陣疑惑。
幽冥燼起身,墨色衣袂清揚,神色依舊波瀾不驚,“聽聞,七殺回了仙界,還和時仙共結良緣。”
“回尊上,確有此事。”
幽冥燼心頭一痛,決兒,你想救的人,到最後只會害了你!他輕舒一口氣,“既然是月妃的意思,就照着辦吧!”
歲寒追問道,“屬下不才,請尊上示下。”
“決兒要向我借兵阻擋魔君,給她便是。”幽冥燼轉身,朗聲道,“傳令下去,召集四大執事攜所有幽冥之衆,隨本座揮軍而出,此戰,必要夷平聖風谷!”
歲寒和追命皆是有所驚訝,但立刻俯首,“屬下領命。”
此令一出,冥界上下頓起軒然大波,急速陷入備戰之態。同時,一紙戰書火速送達聖風谷。
聖堂之上,風槊延當衆將戰書焚燒,深邃的眸子閃過寒芒,冷冷道,“傳令下去,召集聖風谷所有弟子,應戰!”
門主和長老們一副面面相覷的表情,其中天門門主赫然站出,“吾皇,此舉萬萬不可!聖風谷成立未久,對付凡界之軍倒是易如反掌,但是對方乃是冥界,幽冥之衆號稱百萬,以聖風谷目前實力,請風皇三思!”
其餘門主和長老也一致俯身道,“請風皇三思!”
此時,一聲高喝從空中傳來,“風皇似乎忘了本座。”
話音剛落,一股逼人氣勢憑空而落,緊接着,聖堂大門闊然中開,兩道身影落於聖堂之外,一人暗紫長袍微揚,神色凜然,雙目深邃而灼灼,渾身散出迫人氣勢,那種氣勢獨一無二,有着斜睨蒼生的狂傲和坐鎮蒼穹的威猛,與他對視的瞬間,彷彿置身地獄般陰暗而可怕。瞬時直教人感到風雲變色,由心而生無端的沉鬱。
風槊延望過去,門外所站之人正是邪北川和犬捓。
一時間,門外聖風谷的暗影齊齊出動,劍聲簌簌,手中一柄柄長劍將二人圍起。門內,四大門主和長老紛紛處於戒備狀態,原本沉重的氣氛極度緊張。
風槊延擡手揮退手下,上前道,“魔君大駕,有失遠迎。”
來人竟是魔君?瞬間,聖堂內的門主和長老們均是一副驚悚之態審視着門外之人。
邪北川面色平靜,“風皇既要應對冥尊,又有凡界糾紛未了,本座怎能置身事外?”
風槊延淡淡道,“魔君多慮了,幽冥界戰書一事,聖風谷自會處理。”
二人中間隔着一道門,兩個王者似乎以他們特有的氣場在對峙。邪北川眸光掃了一眼四周,“本座不請自來,風皇這般招待,是在下逐客令嗎?”
風槊延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便高聲道,“你們都
下去!”
“屬下遵命!”
瞬間,門主和長老都慢慢退出,聖堂之內只剩下風皇和魔君,他們的近衛,刀光劍影護法和犬捓均是守在門外。
“聽聞幽冥燼起兵來討伐,只是因爲聖風谷冊封王后之事,而那女子正是冥尊的幽冥月妃。”邪北川輕哼一聲,“女人,果然是禍水。”
風槊延毫不避諱,“是禍水又怎樣?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和膽量去招惹禍水!”
邪北川冷笑,“用聖風谷之力去平息一場禍水,代價未免太大了!”
風槊延回之一笑,“魔君既然來此,聖風谷自然不是孤軍奮戰!”
邪北川神色凝重,“如今,本座與凡界約定的戰期已近,你我雙贏的局面還沒有達成,我們依然是合作關係,聖風谷的事情,便是魔界的事情。幽冥燼揮軍來犯,西幽之漠的妖邪之軍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七殺已經回了仙界,若是冥界與聖風谷大動干戈,而魔君又侵佔凡界,仙界之人會按兵不動嗎?”
邪北川略微思忖,“仙界衆人不足爲患,唯一可慮的不過是七殺一人!”
“亡音大成,還有何畏懼?”風槊延稍有停頓,“魔君是在憂慮玄日刃和幻月珠的融合嗎?”
邪北川點頭,“本以爲雙生劫可以將他們分開,如今看來,似乎雙生劫已經失了效果。”他看着他,“你的禍水,她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風槊延加重語氣:“她留在這裡,意在利用幽冥之兵除去聖風谷,以保全凡界;而我留她,一是爲了防止星月共焚,二是促進玄日刃和幻月珠的對決!只要二者不相融,亡音之力足以覆滅整個凡界!”
“幻月珠?”邪北川稍有疑惑,“你的禍水不簡單。”
風槊延輕蔑一笑,“冥尊相約的地點是雲中最北的荒漠。那裡罕有人煙,不會引起凡界動盪。”
邪北川點頭,“本座與凡界之約已近,不如趁此機會將妖邪之軍悉數安置在聖風谷,等收拾了冥界的事情,順帶收了凡界。”
“如此甚好!”
邪北川道,“至於幽冥燼……”
風槊延接道,“他的對手是我。”
“你們極大可能會是平手。”邪北川說着,繼而轉身,“等收服了凡界,風皇若喜歡,就交由你照管。”
“魔君要什麼?做三界之主嗎?”
“征服三界不是問題。”邪北川眸色微涼,“戰神七殺、風皇風槊延、冥尊幽冥燼、飲鴆公子卿半夏,這四個人,是本座要的人!”
風槊延稍有慍怒,“魔君要的不是人吧!”
“當然!”他回身正對他,“本座要的是,你們的臣服!”
讓這四人臣服,確實比征服三界更難,難到幾乎絕無可能!
風槊延泠然一笑,“若是魔君要不到呢?”
邪北川眸中寒芒暗閃,“或臣服,或毀滅!”
“魔君言之過早了。”風槊延正對上他灼灼的雙目,“屆時,誰臣服誰還未可知。”
邪北川收起慍怒,“這些是後話,先應對眼前再論其他!”
風槊延語氣稍緩,“魔君請便,聖風谷敞開山門,迎接妖邪之軍!”
“你呢?”
“去看看禍水的動靜。”他說完,不再理會魔君,徑直去往清風閣。
北風清冷,卻少去幾分寒意,清風閣外,闌珊看着庭院角落盛開的大片迎春花,燦黃的顏色,帶着強烈的生命氣息,她伸手附上細小的花瓣,“春天來了,戰期也快來了……”
背後一道凌厲風勢襲來,闌珊猛然回身,碧水寒晶藍色流光閃爍,瞬間破解了逼來的風勢。她手中輔秦短劍寒光一閃,直刺向來人。
瞬間,風勢和藍色流光衝擊蔓延,強大的餘波震得迎春花迴旋而起,凌空而落。
最後,只剩下闌珊的短劍停在風槊延身前,她面露訝然,“就不怕我一劍取你性命?”
“你沒有殺意,我爲何要躲。”他看了一眼鋒利的短劍,“風族王后就是如此招待風皇嗎?”
闌珊收劍,語氣略帶諷刺,“風族王后,只是名義上的。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出言諷刺?新婚之夜,風皇留宿在月澈那裡,還弄得人人皆知,這一點,不就是要提醒衆人,風族王后只是個名分嗎?”
自知辯不過她,他坦言:“我說過,你還的情,多一分我都不要!更何況,你願意多給一分嗎?”
多給一分,便是以身相許,她當然不願意!闌珊低頭一笑,“你來這裡,是冥界那邊有舉動吧。”
“不錯。”風槊延走過來,“你的尊上果然要來興兵討伐聖風谷,而魔君要來相助聖風谷,魔界與冥界的對抗,你應該很期待吧。”
闌珊不語,這避無可避的一戰遲早會來!
風槊延看着她,“方纔的試探,想必你的幻月珠有所成了。”
“一切都多虧了你的提點。”
風槊延道,“那麼此戰,你要去嗎?”
闌珊搖頭,“幻月珠的目標該是仙界吧,七殺才是你們顧慮的!”
“你有能力拿下七殺?”
“這世上,唯有幻月珠與玄日刃相剋相生。我答應幫聖風谷出戰,自然要物盡其用。”
“好!仙界一旦出兵,我便來帶你過去,你準備隨時應戰吧。”說完,他身形凌空而去。
此時,雲婷從屋內走出,“姑娘,你真的要去嗎?”
“是!”
“雲婷想隨姑娘一起去,順帶照顧姑娘。”
闌珊堅定點頭,“你放心,上郡和雲中相隔不遠,我已經想好如何安置你和他了。”
“姑娘什麼意思?”
闌珊神秘一笑,“屆時,你就知道了。”她看着滿地墜落的迎春花,“你喜歡春天嗎?”
雲婷愣愣的點點頭,一時搞不清她的意圖。
亂世沉浮中,恐怕只有那一方淨土了,闌珊道,“我們就去一個四季如春,山水如畫,恍如仙境,與世隔絕之地,可好?”
雲婷再次點頭,看着她面有憂鬱,追問道,“無論去哪裡!姑娘說到做到!我們一起去!”
闌珊稍有遲疑,“你先去,戰事完了,我就去找你。”
“不!姑娘只是找藉口支開雲婷!”
闌珊看着她眸中滿是倔強,在聖風谷的幾年裡,有她的朝夕相伴纔不至於枯燥無趣,她無微不至的悉心照料,關鍵時刻的捨身相救,都被自己一一刻入心間,她們之間的情誼早就超過了主僕,而是姐妹。
闌珊輕嘆,她必須給妹妹一個好的歸宿!俯身撿起地上幾片完整的迎春花,遞到她手中,“此花爲信物,戰事一了,我立刻去找你們!”
“我們?”
闌珊調皮一笑,“對呀!還有你的扶蘇公子!”
“太好了!”雲婷興奮接過花朵,小心用手帕包了起來,“若是姑娘爽約,我就把姑娘的缺點,比如:又懶又饞又笨,添油加醋全部彙報給公子,讓他再也不喜歡你!”
“怕你了!我一定不會爽約!”闌珊細細一想,明眸睜大,“又懶又饞又笨?有嗎?”
二人再次調笑開來,殊不知,漠北一帶的戰火已經燃起,伴隨着聖風谷的人馬和魔界妖邪之軍的混合,冥界鎖、獸、明、暗四大執事早已攜着幽冥之衆等在那裡。
荒漠之上,黃沙漫揚,爲最後一戰拉開序幕,亂世之中,誰主沉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