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千落那是相當鬱悶的咬着牙,看着他們倆笑得狡猾,努力反駁道:“我怎麼就笨了?那我問你們,既然雷沁發現自己上當,爲何不把令牌丟到深山裡去呢?埋在自己家的地盤,算是個怎麼回事?”
千城覆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剛想說,卻被杜光辰搶了先:“也或許是,他覺得那令牌有其他的用處吧?畢竟是柔然國皇室的東西,想來肯定不比當初戰神三殿下的令牌差!”
好吧!杜光辰的智商,明顯有超越莊千落的趨勢了!
莊千落即便不想服,這一次也挑不出還能再說什麼。
卻也因爲他這一句話,讓她想到之前在無名身上搜出來的那個三皇子赫連辭修的令牌。
“三殿下的令牌,到底有什麼用啊?人都死了,誰還會聽一塊令牌的話?”這是莊千落最想不清楚的。
不是都說人走茶涼嗎?
三殿下到現在都死了一年多,快兩年了,誰還會爲他的令牌驅使?這不是有病嗎?
說到最崇拜的戰神三殿下,杜光辰的眼裡都快冒出心形來了,開口的話那叫一個得意,崇拜的道:“這就是三殿下的高明之處!大姐,你別看三殿下已經被人暗害一年多了,可是他曾經排的兵,布的陣,可到現在還在前方戰場上運用呢!若不然,就憑那個草包太子,能把柔然國的大軍擋在外面一年多而不動嗎?”
“所以,到現在前方還有很多將士,對太子不服,也都還用屬於三殿下的令牌,在運行當初三殿下的攻守命令。太子圖得是戰神之名,原本也糾正更改過將士的分佈,結果那是慘敗連連。有了幾次教訓之後,他也就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原來竟然是這樣?
莊千落彷彿跟聽天書一樣,不敢置信的看着杜光辰,真是沒想到那個三殿下如此威武,人走了都沒讓前方戰事敗下來。
千城覆卻是冷淡的望着窗外,似乎根本沒聽到他們姐弟倆在說什麼,一門心思都在田胖子的事上。
“光辰,過幾日 你姐的傷好一些,我們就要啓程回金竹鎮了。”半晌之後,千城覆對杜光辰交待。
杜光辰輕輕頷首,反倒看向莊千落,目光中露出淡淡的不捨,勸道:“姐,以後這些男人的事兒,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姐夫是個可靠的男人,你便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吧!別讓我們大家都掛念!”
沒想到,杜光辰和她離別的話,居然和千城覆之前說的話不謀而合。
莊千落望着杜光辰黝黑,越發男子氣十足的臉,再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他那副如同疼愛妹妹一般的視線。
忍不住心頭酸酸的,便悄聲回答:“我心裡有數。”
她沒說姐這個字,因爲她在他的視線看不到弟弟,而是看到一個越來越頂天立地的哥哥。
杜光辰點點頭,原本不想說的,卻還是忍不住說道:“早前,我就已經向上頭申請,想去前線再呆幾年。這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我不想放棄。”
去前線?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包含了多少讓人牽掛的因素?
莊千落咬了咬脣角,卻是沒有阻攔:“你是個男子漢,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只要你還記得,我們這些家人在等你平安凱旋,這就足夠了!”
杜光辰重重的點頭,猶如認真的保證。
第二天,杜光辰一大早就啓程回了驛站。
莊千落起牀的時候,他都已經走一個多時辰。
之後的七天時間,她就一直都在牀、上養傷,千城覆似乎是每時每刻都陪在她身邊,餵飯喂藥殷勤服侍,好似外面一點腥風血雨的跡象都沒有。
第八天的時候,她的身體總算復原許多,胸口的傷只要不是太大的動作,就不會再痛了!
可千城覆還是要她再等等,不好利索不可以回家。
一直等到十一月初三,天空都已經開始飄下小清雪的時候,千城覆才帶着莊千落啓程回家。
臨回家的頭一天,千城覆又派人把田胖子招來,至於二人說了什麼,莊千落一點都不知道。
因爲她家那個小氣的男人,是說什麼都不許她再管事。
除了安心養傷外,就是一天四頓飯的吃吃吃,真是抱着把她當小豬養的良好心態,一天到晚的糊弄她。
臨出風浴城的時候,和他們要出城的馬車,走個對頭的是一輛非常非常豪華的馬車,當冷風夾雜小清雪吹動對方的窗簾時,莊千落居然看到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那個女子我認識!她、她叫什麼來着?哎呀!我怎麼忘記了?我人生的第一桶金,還是她給的呢!她居然也在這裡?太奇怪了!都要打仗了,她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莊千落指着對方錯身而過的馬車,驚訝的一口氣說完這麼一長串話,可見千城覆的藥非常有效,她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千城覆納悶的看向後車,微微也有些驚訝,問道:“你認識她?”
莊千落用力點頭如搗蒜,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來:“她叫白芷顏!對!她就叫白芷顏來着!她還有個情郎,叫做:慕容明朗!也不知道他們倆還鬧彆扭不了,還有沒有一吵架就進大牢的習慣?”
說道最後,莊千落捂着脣角賊賊的笑起來。
其實說起來,她真是欠了慕容明朗一個謝字。
如果不是慕容明朗那麼愛鬧彆扭,可能她家所有人當時就餓死了,哪裡來的她現在如此風光?
千城覆的視線微微一動,脣畔突然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一改之前的冷靜,對她道:“看她的穿着和馬車,就知道她不是個缺錢的人。這一聲謝,以後有的是機會對她說。咱們還有其他的事兒,還是先去辦正事要緊!”
莊千落老老實實的點點頭,不疑有他的回答:“也是!況且就算我去謝人家,只怕她也不會記得我那樣一個平凡的,還在蹲大牢的村姑了!”
千城覆看着恢復活力的莊千落,忍不住淺笑颳了刮她的鼻尖,認真的道:“我的娘子,怎麼會是普通的村姑呢?你放心!下次見面就算她不記得你也沒事兒!因爲以後有的是機會,讓她對你念念不忘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莊千落鬱悶的瞥了瞥嘴角,哼道:“我又不是什麼美男子,幹什麼要她對我念念不忘啊?更何況,人家的心裡,只有一個慕容明朗!”
千城覆挑挑眉,倒是沒反駁道:“那倒也是!”
這是什麼回答?
莊千落翻了一個白眼,無語極了的道:“相公,你今天的笑話可一點都不好笑!連我說的人是誰,你都不認識。幹嘛非要說得,好像你和她多熟似得?”
這明顯是吃醋了的節奏嘛!
千城覆聞言就差沒舉手保證了,趕緊回答:“我哪裡和她熟?一點都不熟!一點都不熟!這個世界上,唯一讓我熟悉的,只有我家娘子莊千落一個女子。除此之外,肯定誰都不熟!也不可能熟!還請娘子放心!”
“這還差不多!”莊千落得意的揚揚尖尖的下巴,笑得無比得意。
今年的冬天,一直都乾冷乾冷的,在極北的風浴城,十一月才下了第一場雪。
可是這場雪出了風浴城,幾乎就已經不見了。
看來看去到處都是一片頹廢的枯黃,越看越讓人覺得心裡不舒服。
一把將窗簾甩下來,莊千落坐直了身子,抿脣對千城覆說:“相公,咱們來玩點什麼吧!再這樣無聊下去,我的頭頂都要長蘑菇了!”
千城覆手裡握着一本書,頭也不擡的回了一句:“我下面早就長了,要不你來嚐嚐?這樣就不無聊了!”
暈死!
這男人光天化日居然調、戲她?
這下,莊千落不覺得無聊了,而是臉紅如番茄,拿起桌上另外一本書,就直接朝他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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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還附帶一句‘讚美’!
千城覆輕輕鬆鬆躲過她的攻擊,這才擡頭笑得一臉認真:“對自己的妻子流氓一點不應該嗎?難不成,娘子還希望,我對你也恪守禮節?相敬如冰?如果那樣的話,是證明我不是男人?還是應該說,娘子不夠女人?所以沒魅力吸引我?”
我靠!
這是什麼證明題?
莊千落氣得眼睛都有些亮晶晶的,望着千城覆語塞半天都沒回答上來。
千城覆賊賊一笑,淡定的繼續說:“既然兩個都不對,那麼也就是說,我對妻子流氓是天經地義的,是應該應分的!所以,還請娘子接受我的流氓,讓我好好流氓一下吧!”
明明是很污穢的詞,可是爲什麼從千城覆那張漂亮的脣瓣兒裡說出來,這兩個字就彷彿是最佳褒義詞一般呢?
果然是人好看,幹什麼都是好的。
莊千落有些挫敗的低下頭,無言以對用沉默抗議。
千城覆卻得寸進尺,笑嘻嘻的湊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用僅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道:“不知娘子的傷,是否真的好徹底了?如果徹底的話,你是否也該給爲夫一個機會,證明爲夫是個真正的男子漢了?流氓都讓夫人說了,爲夫行一下流氓之事,應該也不爲過吧?”
“想得美!”莊千落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把將這個越來越厚臉皮的男人推開。
可她那點力氣,怎可能對千城覆生效?
千城覆一把抓住,放到她胸口不像推,反倒像摸一樣的柔荑,笑得那叫一個陰險,啞着嗓子道:“這次不僅是想得美,更是已經佳人在懷裡。怎麼樣?娘子,給爲夫美一個吧!”
“不要!不要!哈哈哈!”莊千落半推半就的向後躺,臉上卻因爲千城覆故作無賴的樣子給逗笑。
千城覆趁機壓過去,見她笑得開心,乾脆直接搔她的癢,逗她道:“笑得這樣開心,應該是很喜歡爲夫這樣逗你吧?那就多笑笑,爲夫就喜歡看你笑!”
“哈哈哈!”莊千落躲不過,只能這樣笑,笑得幾乎眼淚都要出來了,千城覆纔算住了手。
然而他卻不是真的想欺負她,而是一把將她抱在懷裡,突然深情的道:“好久沒聽到你笑得這樣開心了!千落,我好想你!”
“……”見到千城覆如此深情,莊千落也想說點什麼。
可是被他如此抱在懷裡,她除了感覺到幸福和感動外,真的什麼都不想再說。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比擁抱,更能證明情深的。
那麼,就讓她用自己的擁抱證明,她有多想他吧!
※※※
回去的一路,千城覆始終讓馬車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
這樣一耽擱,他們到金竹鎮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二十二號。
莊千落雖然天天與千城覆同牀共枕,可是對於千城覆的心思,她是越來越琢磨不透。
問他,他什麼都不說,每一次都岔開話題,不是吻到她暈頭轉向,就是直接搔她的癢,讓她笑得肚子痛。
最後,莊千落乾脆選擇什麼都不問。
反正,她相信自己的男人的能力。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的馬車纔剛剛到了金竹鎮裡,就被好多好多人給截住了。
就連官差都需要用力推搡圍觀的百姓,這才能從後邊走進來,對着馬車喊道:
“下來!下來!千城覆,你涉嫌裡通賣國,我等奉欽差路大人,和鎮守宋大人的命令,要將你緝捕歸案。你若是聰明的,就趕緊老實伏法,否則別怪我等使出非常手段,到時候便免不了皮肉受苦了!”
這聲音如此熟悉,不就是洪捕頭嗎?
連欽差都來了,宋大人也官復原職,這是大家都串通好了,要將她家男人推出去做奚術塵的替死鬼嗎?
莊千落的眉頭狠狠一皺,腦筋突然有些打結。
千城覆卻是坦然的望了外面一眼,率先向車下走去。
莊千落本是想說點什麼的,卻不想千城覆居然連一句交代,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剛見他走下去,車簾撂下的一瞬間,他對車伕吩咐:“送夫人回家。”
簡單的五個字明確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莊千落聞言蹙眉呼吸一滯,然後連想都沒想,直接就掀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下去。
馬車下,銀衣長衫玉立的男子是那樣偉岸,即便面對所有人的怒目和罵聲,依舊平靜鎮定的彷彿聽到的都是歡呼。
這個時候,不是車伕不想聽命離開,而是圍觀羣情激奮的民衆,將他們徹底的給圍死,哪裡可能說出去就出去的?
莊千落匆忙從馬車上跳下,想也不想就奔向千城覆的身邊。
聽到她的聲音,千城覆回頭一看,淡然高貴的面容,出現一絲絲皺痕,立刻放鬆之後,才輕聲說:“也罷!反正馬車就先留在這裡,我送你出去也好!”
說着,就要伸手去抓莊千落,意思很明顯是要用輕功送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或許也是因爲聽明白了千城覆話裡的意思,原本所有人都怒罵的聲音,居然夾雜着菜葉飛向千城覆。
“賣國賊!混蛋!”一個男子高聲叫着,順帶將籃子裡的爛菜葉拿起來,用力朝千城覆的臉砸去!
其實憑藉千城覆的武功,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怎麼可能打得到他呢?
可是聽到了那麼多污穢詞語的莊千落,不知爲何突然就發飆了。
在千城覆去拉她之時,她突然就用力踮腳,伸出胳膊在菜葉距離千城覆俊顏前,一把將其掃落。
“誰是賣國賊,如今朝廷還沒有定論,你算哪根蔥?不僅胡言亂語還敢傷人?就不怕吃官司賠銀子嗎?”隨後一計凌厲的眼神,絕對不比平日裡千城覆的善良多少。
嚇得丟菜葉的男人抖了抖,之後梗着脖子吼道:“你、你那麼看着我幹什麼?他是賣國賊,是柔然國的奸細!這種人就應該被斬首,就應該被車裂,就應該被萬人唾棄。你是他媳婦,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哼!賣國賊全家!呸!”
或許是因爲有了帶頭人,原本還算比較‘文明’,只是罵人的羣衆,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就激動起來。
一邊丟爛菜葉,一邊還有富貴人家裝扮的婦女,哭哭啼啼的罵道:“你們這對喪盡天良的奸!夫!淫!婦!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要不然我就算一口一口咬,也要把你們咬成碎片!我的狗子!我的兒子啊!”
提到孩童丟失事件,這可算是最爲人們接受不了的了。
孩子是一個家庭,甚至幾個家庭的希望,那份骨肉分離的痛苦,可謂只是想一想就讓人覺得恨到牙直癢癢。
這下場面算是徹底失控了!
迅速從四面八方飛來的菜葉和臭雞蛋,別說莊千落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女子,就算是洪捕頭他們,幾乎也躲不過,陪着千城覆捱了好幾下打,瞬間都無比的狼狽。
可是別忘記了,千城覆是誰啊?
那可是全晗海國一等一的高手,哪裡可能是一羣無知小民能夠對付的?
原本他什麼都不想說,在等待最適合的機會。
如今莊千落下了馬車,還爲他擋了那一下,他就算是再內斂淡定,此時也不可能由着無知百姓胡鬧,傷了莊千落的。
千城覆單手環住莊千落的纖腰,腳尖點地上下飛了幾次,就將這些人的攻擊全數化作無形,那當真是片葉未沾身的瀟灑啊!
然而到了這個時候,莊千落是真的沒心思去想自家男人到底有多帥!
因爲就是在千城覆帶着她飛上飛下的時候,她慧黠的眸子居然在不遠處,看到站在圈子外面,望着他們陰森而笑的奚術塵。
丫丫個呸的!
這個混蛋覺得只是陷害他們還不夠,還要親臨現場來看熱鬧,當真是變、態到了極致!
當然,莊千落能夠看見的,千城覆自然也看見了。
可他就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現,在看到百姓們手裡的東西都丟完了,這纔將莊千落安全的放到地上,然後對之前也幫忙阻擋的影衛吩咐:“送夫人回家。”
“是!”單瑞第一個出現,然後就要帶着莊千落離開。
莊千落卻是一甩自己的胳膊,讓單瑞抓了一個空,然後轉身直接拉住千城覆的手,昂首挺胸絲毫不畏懼周圍的唾罵聲,堅定的對千城覆說道:“相公,我哪裡也不去!今天若你能平反,我莊千落繼續做你的妻子。若今天你不幸被人冤枉入獄,那我就陪你在監獄裡做一對待斬的鬼鴛鴦。總之,無論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永遠,不離不棄!”
被莊千落緊緊握住的手腕,有那麼一瞬間是僵硬的。
其實他原本就應該知道莊千落的選擇不是嗎?
她一直都是那麼堅強,那麼勇敢,那麼無懼風雨。
豈是他覺得好,她就會接受他的安排的?
慢慢的轉過身,千城覆高冷的眸子裡,是滿滿無法訴說的深情。
原本莊千落還以爲,千城覆會拒絕自己。
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反手握住她因爲緊張,微微有些汗溼的小手,然後堅定的拉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府衙走去。
千城覆身上的高貴氣場,那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受得了的,尤其是當他自願的散發這種氣質,絕對是逼人到讓對方膽顫!
他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個字,可是他的氣勢和眼神,卻比說什麼都來得更加有用。
那些原本還很激動,勢要將他殺之而後快的無知百姓,這會兒集體被他的氣場所嚇到,愣愣的望着他牽着莊千落一步步走,甚至還主動給他讓出一條可以通過的路。
明明是莊千落想要保護千城覆,這會兒她才知道是自己多事了!
以千城覆的武功,哪裡需要她保護?她在,只是他的累贅。
可是沒想到,就在穿過所有人之後,一路走在前頭的千城覆,突然頭也不回輕聲的對她說:“謝謝娘子的保護!”
“……”莊千落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因爲她聽到的是千城覆滿滿的認真。
“也謝謝你如此相信我!”這句話,是他欠了她許久的。如今,他也希望一併不給她。
他的故事,他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她一個字。
在處處都是被有心人安排的栽贓,在他不在她身邊的四個月裡,她有太多應該懷疑他的原因。
可是,她通通都沒有。
即便如今依舊什麼都不清楚,可她就是相信他,願意站在他的身後,陪着他。
哪怕前路是被萬人唾棄,哪怕前路是被人抄家砍頭的結果。
她依舊選擇牢牢的牽住他的手,陪他走上無可預測的前路。
他,何其有幸,能得佳人如此真心相待?
甜甜的笑容,居然在這個時候溢上莊千落的脣角。
她深深頷首一下,同樣輕聲回答:“應該的!”
以上兩樣,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她這個做妻子,應該爲丈夫做的。
爲莊千落的話,千城覆的手明顯一緊,更是用力將她窩在自己的手心,千言萬語似乎都在這一個動作之中。
而他們濃情蜜語的姿勢和話語,自然逃不過一定會路過,站在一旁的奚術塵的耳朵。
原本雌雄莫辨俊美的容顏上,仇恨的火焰使之面容扭曲,惡狠狠的盯着他們緊握的雙手,似乎隨時可能衝上去分開他們一般。
然而從始至終,莊千落和千城覆都沒給他一個正眼。
越是這樣被莊千落忽視,奚術塵心底的氣就越是濃。
妖嬈的眼睛狠狠眯起,對一旁小心伺候着的心寬,怒氣衝衝的吩咐:“走!咱們也跟過去看看。”
心寬戰戰兢兢的看着已經邁步離開的奚術塵,咬了咬脣角,趕緊跑過去,小聲勸道:“主子,該是吃藥的時間了!要不……咱們先回去,吃了藥再回來。畢竟您最近的身體……”
奚術塵一記凌厲的眼神掃過,心寬就徹底的消聲了!
洪捕頭帶着捕快也都趕緊跟上去,估計是心裡都知道千城覆的實力,既然見他主動朝府衙走,也懶得多事最後鬧得他們自己受傷。
府衙內,就連恢復鎮守之位的宋大人都是坐在下方的,而正上方坐着一個一身正氣凜然的穿着朝服頂戴的男人。
不用問,這一定就是剛纔洪捕頭所說的那位,欽差路大人!
“民女莊千落,叩見路大人,宋大人!”莊千落走進衙門後,趕緊跪下給兩位大人行禮。
然而,站在她身邊的千城覆,卻是紋絲未動!
要說起來,這位欽差路大人,雖然品級很高,卻也是去年從地方上提拔起來的新官。
近一年來頗受太子的重用,這次居然也得到了皇上的賞識,被委派下來做了專管方便麪投毒一事的欽差。
見到最近證據所指向的千城覆,先是眯眼認真的看了他一會兒,眼神微微有一絲疑惑,卻在暗笑自己未老先衰。
怎麼可能把一個囚犯,錯看成早已經亡故,只是懸掛在皇上書房的畫像上的三殿下呢?
呵呵!不是未老先衰到眼花,怎麼可能發生這種誤會?
反應過來之後,立刻狠狠摔了一下驚堂木,怒目圓睜喊道:“大膽刁民!見到本官,爲何不拜?藐視公堂?來人吶!先把他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這個路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連審問一句都沒有,上來就要打人?
不過進了公堂,見到二品的欽差不跪拜,這確實說不過去!
莊千落堪堪回頭,就想拉着千城覆趕緊跪下。
千城覆卻是面容從容淡定的瞥了路大人一眼,然後不慌不忙的趕在衙役動手之前,將早前那塊屬於三皇子的令牌掏了出來!
古銅色的牌子,金黃色的穗子,高貴的宛若聖物一般,剛剛掏出來,幾乎就奪走了所有人的呼吸!
尤其是路大人這種京官,怎可能不認識屬於皇室的信物?
雖然這塊牌子本身是銅鑄的,嚴格來算並不算什麼一等信物。
但是因爲附屬着戰神三皇子的印章,所以權力也是很大的。
最起碼,面見一品以下的官員,不需要行禮問安!
因爲被髮放這種牌子的,一共才只有五人,皆屬於前線重要調兵遣將重職。
忙着管理戰事都來不及,哪裡是此等閒職二等官能驅使擺架子的?
路大人愣了愣,立時收起之前的怒氣,只是威嚴的問:“此令牌,你從何得來?”
他只是詢問令牌的出處,並沒有質疑真假。
也就是說明,不僅是極北戰場風浴城,就連遠在中央的京城人,似乎都知道那邊戰事實質的主導權在誰手裡。
當真應了那句話,三皇子人雖不在,餘威卻猶存至今啊!
當路大人問千城覆爲何拿着這個牌子的時候,莊千落的腦筋有一瞬間是打結的。
她不知道,千城覆是否會將無名直接推出來。
畢竟無名是敵國的奸細,一切也都和他有關係。
可是這一推出來,無名是一定會被欽差拿下,徹底死翹翹的。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千城覆並沒有直接說出無名來,而是淡定的站在原地,說出一番讓莊千落幾乎失了呼吸的解釋。
“我就是三皇子……身邊的五大影衛之一!”千城覆的聲音不大,可是說出來的話,差點讓全場的人暈過去。
其實這段話原本是沒有停頓的,可是說到三皇子的時候,路大人直接從上方的椅子上腿軟的滑了下去,發出好大一聲巨響,迫不得已才使得千城覆的話有停頓。
別人是怎麼去攙扶直接嚇倒的路大人暫且不說,只說莊千落在聽到千城覆的這番解釋時,那雙驚訝和憂心的眼神。
其內包含了多少掙扎和不捨,千城覆又怎能不懂呢?
或許,他的決定一直都是對的。
從前被動捨棄一次,他終於過上從前夢寐以求的平凡生活,那他爲何還要傷了最愛之人的心?再去製造無辜的殺戮?
罷了!罷了!
從他再見到她之時,他就知道自己不會後悔。
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和一切不願意回首的往事徹底來個了斷。
於是,千城覆脣角勾起半點笑意,對莊千落俏皮的眨了眨眼。
這是在告訴莊千落,他所說的一切,都是騙人的,讓她不要相信,更不要擔心!
莊千落這才偷偷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轉過頭繼續盯着剛剛在位置上坐穩的路大人。
其實並非莊千落出爾反爾,實在是因爲現在的情況和從前不同。
以前她總想着,要幫千城覆恢復記憶找到家人。
可是如今,她和所有莊家的人,都是他的家人,而找到千城覆的家人之後,他們很有可能便會面對分離。
所以請原諒現在的她有私心,實在是因爲她不能失去千城覆啊!
就讓他永遠都做千城覆不好嗎?
她會把全部的愛都給他當作彌補!永遠永遠用盡全力愛着他。
“路大人,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卑職的椅子有問題?要不要卑職現在就給您修一下?”宋大人服侍在路大人的旁邊,那一臉卑躬屈膝的模樣,讓人看着就作嘔。
路大人正愁找不到藉口,解釋自己爲何突然失態,正好藉着宋大人給的臺階,一臉怒氣實則卻沒什麼威脅的回答:“本大人知道宋大人爲官清廉,可是公堂之物乃是象徵國家臉面的大事,豈容你私下節約,這豈不是丟了皇上的臉嗎?以後這種事要注意,公堂之物要記得及時維修啊!”
宋大人趕緊點頭,連連回答:“是!是!是!卑職受教了!多謝路大人的提點。”
閒話算是到此結束,路大人再度看向優雅從容站在地上的千城覆,蹙眉質問道:“你說你是三殿下的五大影衛之一,可有除了令牌之外的證據?”
千城覆定定的看着路大人,不屑的問道:“大人看到我的身形,應該就知道了吧?”
“這……”這是什麼回答?
路大人蹙眉想了想,還是不明白。
見到衆人也跟着竊竊私語,千城覆不緊不慢的回答:“三殿下身材高大,所特意挑選出來的影衛,第一個要求便是要與三殿下的身材相仿。這是爲了應對特殊任務,譬如說……替身。”
特殊任務的替身?不如直接說,重要的時刻,他們去替三皇子死更貼切!
莊千落低着頭抿了抿脣角,其實真的很不理解古人的這種主僕情誼!
就爲了當初那麼一個誓言,僕人就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爲主人死去活來。
這不是很奇怪嗎?
比她當初奮不顧身救一個陌生人,更加的奇怪好不好?
至於千城覆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謊話’,其實莊千落並沒有覺得有多奇怪。
千城覆這次去京城,一去三個月沒回來,在那裡呆了那麼久,如果連這種事都打聽不出來,那才很奇怪的好不好?
所以,她並沒有懷疑千城覆的話,反倒覺得自家男人很聰明,臨危不懼編瞎話的能力,倒是一等一的厲害呢!
嘻嘻!甭管黑貓白貓,只要能忽悠別人,將罪責洗刷乾淨,那便是好貓呀!
聽到千城覆說自己是三皇子的影衛時,宋大人是第一個嚇了一跳的。
可是想着如今不是他死,便是自己死的局面。
他只能咬牙,梗着脖子辯駁道:“是三殿下曾經的影衛又怎麼樣了?就因爲你經常出入前線,所以才更瞭解軍需特質,纔有機會給方便麪下毒!千城覆如果你現在老實招來,或許還可以免去皮肉之苦。否則的話,別說你只是有三殿下的銅令牌,就算是三殿下的金令牌到,面對路大人手裡的尚方寶劍,你也只有受死的份兒!”
皇上居然給了路大人,可以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
早就知道皇上重視此次的方便麪下毒案,可是誰也沒想到,皇上居然重視到,要將對方直接斬殺的憤怒程度。
因爲關係着千城覆的性命,這會兒莊千落都跟着忍不住吞吞口水。
整顆心都懸到嗓子眼,生怕路大人一個不高興,當真拿出尚方寶劍殺了千城覆。
那可是代表至高皇權的東西啊!
千城覆即便武功再高強,也不可能抵抗得住皇命。
他這次,是真的命懸一線了!
宋大人不說,路大人幾乎都要忘記了,手裡還有這樣一張王牌。
這會兒正襟危坐再上方,輕輕咳了咳,官味十足的道:“本大人可是欽差,是代表萬歲前來審理此案的!所以即便手中有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也不會隨便拿出來的。爾等放心!本官必定會將此案審理清楚,保證不會錯殺一個好人,更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路大人英明啊!路大人賢德啊!”一句話出,在場所有人都用力鼓掌,嘴裡還誇着路大人的種種好。
路大人滿意的點點頭,揮揮手示意百姓安靜。
“千城覆,本官問你,九月二十日,你身在何處?誰可以爲你作證?”路大人開始審案,第一句話問得非常嚴謹。
九月二十日,千城覆應該是在京城收賬啊!
京城和風浴城的豐城驛相隔兩千多裡地,那邊發生的投毒案,肯定和千城覆沒有關係啊!
莊千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在心底暗歎原來路大人是個好官,並沒有被奚術塵和宋大人收買啊!
“我在京城,無人作證!”千城覆的話出口,再度驚訝的莊千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她哪裡可能知道,千城覆在九月份的時候,爲了躲避某些人幾乎要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所以他的行蹤,除了身邊的影衛外,根本無人可以作證!
但是影衛是他的自己人,即便出來作證也沒有沒有人會相信,所以便是無人了!
莊千落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男人,實在猜不出來他到底在想什麼。
就算事情發生在九月二十日,那天他沒有出房門沒有外人可以作證。
可是前後那些天呢?
京城到豐城驛最少需要一個多月,只要在前後那一段時間裡,找到證人證明他在京城,便算是洗清一半的嫌疑了!
可千城覆居然說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奚術塵看着他們夫妻無力的辯駁和擔心,心底爽得那叫一個無與倫比的舒坦!
莊千落不知道千城覆在哪裡,他可是知道的!
雖然他也不知道千城覆爲何會在那一段,躲着很多人消失去了哪裡。
可奚術塵就是知道,千城覆在九月份前後沒有證人,所有才會讓人動手。
千城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