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婆子看着老許頭，眼內盡是複雜，不管好壞都糾纏了大半輩子，身心疲憊到麻了木，愛與恨彷彿是上輩子經歷過的事情，變得很是遙遠。
“你不如問問你自己，到底還在執着些什麼。”許婆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大半輩子過去，你尚且放不下，我又如何能放下。”
老許頭盯着許婆子，眼底下盡是複雜，良久說了一句：“如果能重來，我還是會這麼做。”
才說完，就嚥了氣。
睜大着眼睛，死不瞑目。
村民中有膽大的，上前試了下老許頭的鼻息，悄聲說了句：“老許頭這是沒了氣了。”
所有人看向大煙，剛就是大煙砍了老許頭的手，又把人踹飛的。
雖說老許頭情況不對勁，可他的死與大煙脫不了干係。
“好歹是一起生活過了大半輩子的人，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他心滿意足地去死？”大煙胳膊頂了頂許婆子，或許是沒有經歷過，纔有些不理解許婆子的做法。
“你覺得，我說了他會信？”許婆子聲音很淡，許更那個人生性多疑，對她有着諸多的不信，甚至可以相信一個外人的話，都不會信她這個枕邊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費那個心去說謊。
老許家人都差點被嚇破膽，見到有人說老許頭沒了氣，這才悄磨磨上前。
許老四試着伸手去抹老許頭的眼睛，想幫老許頭把眼睛合上，可抹了好幾次也不行。
這就驚悚了，許老四嚇到臉白，退後好幾步。
“我來吧。”許婆子嘆了一口氣，慢吞吞地上前，伸手去抹了下老許頭的眼皮。
只是輕輕的一下，老許頭的眼睛就合了起來。
衆人看着，心頭雖有所感觸，可更多的是發毛。再加上老許頭的慘狀，感覺這五月的天都有些陰冷陰冷的，一個個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娘。”許老四惶惶不安地看着許婆子，五兄弟就他一個在家，別的都在外頭。
發生了這些事情，他一個人感覺好害怕。
心裡頭甚至顧不上去埋怨，爹失蹤了的事情都傳了出去，也給送了信，卻一個都沒有回來，只想知道現在該怎麼辦纔好。
“讓人去通知你幾個兄弟，回來送你爹最後一程吧。”許婆子幽幽嘆息。
許老四就看了大煙一眼，想說點什麼來着，又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最後連許老四自己都嘆了口氣，伸手去撿被大煙扔在地上的兩條胳膊，打算放回老許頭身上。
“等一下！”大煙突然大喝一聲。
許老四嚇了一跳，立馬退後幾步，防備地看着大煙。
“……”大煙木着一張臉，解釋道，“四叔你不必擔心，我只是想跟你講，這血裡頭有劇毒，要特別特別小心，不然會很容易就沾染上毒。”
許老四：“！”
那怎麼辦？兩隻手全是黑血，不管抓哪都會碰到。難道就不管了嗎？別人怎麼看待老許頭他不知，他只知道老許頭他的爹。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體面一點，不能缺了胳膊。
大煙擡頭看了看樹，光禿禿的連片葉子都沒有，要不然可以用葉子隔着來拿。
有人去擼了一把草，好心遞給許老四。
“去吧，不管發生了啥事，那都是你爹，好好安葬。”
大半輩子都安安分分的，也沒見發生過啥事，到老了卻來了這麼一遭，誰看了不唏噓？儘管他們也弄不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自覺地又看大煙一眼，是大煙殺的人。
大煙：……
“都看着我做什麼？他本身就中了劇毒，就算我沒踢他那一腳，他也是活不成的。”好歹她還救了一個，儘管老許頭到死都沒捨得掐死許婆子，可誰知道會不會有一瞬間發了狠，真掐死了呢。
要知道許婆子的脖子很細的，可能一掐就斷。
衆人默默地轉過視線，繼續看着悽慘的老許頭，雖然很是認同大煙的說話。
可心裡頭就是覺得，要不是大煙出手，老許頭還能活一陣子。
現在成了這樣，看着就好悽慘。
沒過多會，棺材擡了過來。
許老四已經把胳膊撿了回去，訥訥地看着許婆子：“娘，這，這要咋辦？爹身上全是毒，兒子沒法子下手啊。”
靠近後許老四才發現，地上的草都毒蔫了。
可又不能讓人一直待在這裡，等買了棺材來，還得把人擡進棺材裡面。
髒成這個樣子，也總得擦洗一下。
平日裡許老四雖是個不着調的，可也是個孝順的，要不然也不會在老許頭失蹤，其餘幾個兄弟不太急的情況下，他自己天亮就跑出去找人，直到天黑纔回來。
老一輩的事情他不知道，可既然人都死了，怎麼也得死得體面一點。
許婆子聞言，面無表情地看向大煙。
大煙：……
死老太婆，這麼瞅着她做甚？雖說人是她踹死的，可那也是爲了救她。
“給，解毒丹，吃一粒保一個時辰以內不中毒。”大煙不爽歸不爽，但還是乖乖地把解毒丹交了出來。
死者爲大，不計較就是。
許老四生氣大煙動手太狠，並不想接過解毒丹，但許婆子先接了過去，才轉送到他的手上，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打開瓶蓋看了看，裡面就只有四粒。
估計是氣大煙下手太狠，一口氣全吞了，把瓶子往地上一扔，狠狠地瞪了大煙一眼，這才朝老許頭走去。
卻沒有把老許頭抱進棺材裡，而是把人抱到水溝那裡，小心翼翼地清洗起來。
一邊清洗着，一邊眼淚就‘吧嗒’往下掉。
女人們都避回了自己家，原地只留下一羣男人在觀看。
原本大煙不想走的，但被單氏給拽走了。
“要把你爹叫回來不？”周維全程看到最後，直到棺材擡回了老許家，才轉身回大煙家。
大煙搖頭：“還是別叫回來的好，我爹這個人可能會很孝順地給守孝，就怕把老許頭給氣睜了眼。”
周維都差點忘了許老三不是老許頭親生的，聽到大煙這麼說，才猛然想起來這麼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