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動身

還是因着今年春節要比往年來的略晚一些兒的緣故。

年三十的煙火,正月十五的燈。

元宵佳節還未至,時令就已是不聲不響的一路小跑到了冬九九中“開河七九”的第六天上了,雨水節氣也就在這般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熱鬧中無聲無息地翩然而至了。

東風既解凍,則散而爲雨矣。

果然就如以往的好些個年份一模樣,就在雨水節氣的前一天半夜,晴朗了大半個正月的天空忽的陰雲覆蓋,半顆星子也無,絲絲縷縷又纏纏綿綿的春雨就在整個大地俱都沉睡之際從天而降。

家裡的小字輩們不知怎的又忽的迷上了花燈,一窩蜂的,牌也不玩了,棋也不下了,就連骰子都收了起來。

從正月初七八開始,就興兜兜地窩在了一起張羅着竹篾、宣紙、蠟燭、漿糊、繩線這般製作花燈的各色物什,忙兜兜地紮起了各色花燈來。

會削的削,會裁的裁,會畫的畫,會扎的扎,通力合作,待合力做出了骰子燈、圓燈、兔子燈之後,四堂哥幾個又尋思着做起了走馬燈來。

雖然知道大概的原理,可這其中的分寸和竅門卻不是這麼容易掌握的,幾個小小子湊在一起試了一回又一回,當然是以失敗告終的。

哪裡知道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就到正月半,好大放光彩了。

天公不作美。

而且還是怕甚的,就來甚的。

果然雨水“鬧”元宵。

從正月十三的“上燈夜”開始,公雞叫過兩遍,天濛濛的還沒有半絲亮兒,天空中就開始飄飄灑灑地落雨星了。

又經歷了原本正月十四的“試燈”,十五的“正燈”……一直持續到正月十八的“落燈”,時而淅淅瀝瀝,時而淋淋漓漓,甚至於時而還滂滂沱沱的雨水,就這樣不管不顧連綿不盡地伴隨了連頭搭尾巴的整個元宵節。

天潮潮地溼溼,直叫人乍喜還憂。

喜的自然是“七九開河,**雁來,九九聞雷”。

天一生水,萬物萌動,靠天吃飯的莊戶人家就又有了奔頭了。

而憂的,自然不會是一整個元宵佳節期間始終未能出門逛花燈,只在家裡頭吃了一碗又一碗甜鹹湯圓,只能窩在屋裡猜謎取樂的緣故。

而是不但正月十七這日下半晌,方案首如約帶着護院、管事,駕着馬車過來秦家的時候,就正好趕上了一場滂沱大雨,冒雨而來,學着駕車的方案首即便穿了蓑衣都被澆了個半透的緣故。

而且翌日一大早,大堂哥跪別長輩,同弟妹們告別,動身離家的時候,亦是冒雨前行。

花椒不曉得方家那廂是否擔憂,反正自家闔家這心裡頭俱是百般躊躇不捨的。

雨天出行,這也實在太作孽了。

尤其秦老孃,讓大堂哥緩緩再行啓程的話兒都到了嘴邊了,不過到底還是嚥了下去。

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了,就萬萬沒有推三阻四七擔八挪的道理了,這樣的風雨,還是經受得住的。

只能給大堂哥再多帶上兩身還算簇新的蓑衣斗笠以及木屐子,又連夜烙了麪餅、炒了炒米、多熬了些不容易放壞的路菜。

大堂哥看在眼裡,就特地抽空挽着秦老孃做小兒狀,逗得秦老孃開懷。

方案首看着就長鬆了一口氣。

別看他面上水泄不漏,可這心裡頭卻是實在擔心事到臨頭,秦家的一干長輩又捨不得放行的。

因着他自個兒是經歷過一回的。

本就一萬個不同意他在這時候外出遊歷,指望他一鼓作氣再中個解元的母親,雖然迫於父親祖母的壓力,不得不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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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商定出行日期時,卻是翻着黃曆,碎碎地念:“正月半過後又是二月二,二月二過後就是觀音誕,觀音誕過後還有清明節,然後上巳節、浴佛節……你是咱們家的長房長孫,如何能不在家。”

何況大多都是“行孝”之事兒。

要不是有祖母快刀斬爛麻,他不知道還要多費多少周折,才能叫母親鬆口的。

……

正月十八,宜出行,這是方家老太太親自瞧中了的吉日。

家裡頭,一干長輩們只將大堂哥方案首一行送到了大門外,小字輩們卻俱是早早就披上了蓑衣戴上了斗笠,一徑送到了小村外。

漸漸止步,看着漸行漸遠,從大到小,漸漸縮成了一個小黑點兒的大馬車。一陣風猛刮而過,眼前白紗嫋嫋,一片朦朧。

一切雲情雨意,好似宛然其中。

只不過老天爺的安排真個從來都只有叫人出乎意料的份兒,當天夜裡,綿綿細雨忽的戛然而止,風停雨歇,第二天一大清早,日頭更是一躍而起。

自是叫人頗有些啼笑皆非,又長鬆了一口氣的。

天氣復又晴朗了起來,一過正月半就開始慢慢收心的小字輩們已經得上學去了。

長輩們卻還得繼續忙着起收東頭園子裡的三茬白芹,待到將近兩萬斤的白芹俱都收拾妥當出運上船。

而秦連豹因着縣廩生的身份,答應了要替崇塘鎮上好幾個考生具保,所以趕在二月初九之前也將要前往蓮溪,至禮房考場當堂認保的時候,已是將近兩旬後的事兒了。

家裡頭終於收到了大堂哥的信。

是民信局裡早已熟識了的身穿青衣的小夥計送上門來的,還未進門就從褡褳裡取出一封厚厚的書信,拿在手裡都沒揚得起來,又捧在了手裡,才高聲道喜:“貴府大公子有信來!”

還好奇道:“只這信怎的是從京口寄出的?您家大公子不是在蓮溪方家的學堂裡唸書了的嗎?”

花椒也是家裡有書信進出後這才大概其知道,這會子的民信局其實都是私人經營的贏利機構,是明州幫商人的首創,業務大致包括寄遞信件或是物品。

各家民信局之間通常還都聯營協作,算是構成了民間的通信網。

也算是真正的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了。

大堂哥在蓮溪方氏家學裡唸書的事兒,除了兩頭周家灣、漏斗灣的鄉鄰們俱都知道些許的,其餘也就姻親故舊的知道丁點兒了。

可舊年不出一月光景就傳揚的整個崇塘街知巷聞,以至於上門說親的人又多了兩三成,而且開口就是問起方氏家學來,就是從民信局走漏的消息。

而聽到動靜,方纔下課的花椒姐妹從花廳直奔而出,縮在堡牆後頭豎着耳朵聽。

茴香丁香同香葉自是高興的不得了,他們可是天天都在家裡頭掰着手指頭算着大堂哥同方案首的行程的。

而花椒一聽“京口”二字,卻是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從西跨院趕過來,腳程比花椒姐妹還快的杜氏接過書信,笑盈盈地向那小夥計道謝,又隨口解釋道:“我家大郎外出遊學了。”還道:“說是每到一地兒都會寫信回來,您局裡要是接了信,還煩請小哥兒先送我家。”

說着還掏了十來個銅子兒,直接塞進了小夥計的褡褳裡:“辛苦小哥兒了,點碗好茶吃吧!”

清脆的銅子聲此起彼伏,把小夥計歡喜的直搓手,連連保證:“嬸子您放心,大公子一來信,我保管頭一個就給您送來。”

說着就歡歡喜喜往下一家趕了。

秦家這廂迫不及待的拆開信。

同之前大堂哥從蓮溪寫回來的書信一模樣,也是大號的信封裡頭裝着五六封尋常大小的書信。

除了有分別寫給祖父祖母、父親母親的、叔叔嬸孃們、弟弟們、妹妹們的之外,還每每會有特地寫給秦連豹的,有兩回還有特地寫給花椒的。

只這回卻果然就有一封特地寫給羅冀文啓的。

花椒下意識地就將這封信攥在了手裡。

一旁茴香已經拆開了大堂哥寫給秦老孃秦老爹的信封,在給眼睛已經不大好使的秦老孃讀信了:“祖父祖母膝下敬稟者:我同方大哥現已行至京口,一路官道,白天趕路,晚上投宿驛站,一切平安。期間我們還在長塘湖停留了兩天,果如祖父所說的那樣……”

然後大堂哥也寫了一封近乎一模一樣的給花椒姐妹,不過卻同妹妹們說了番百里外長塘湖的景緻:“白鷺、黃雀、獐雞、野鴨遍地都是,那纔是真正的飛起不見天,比之蓮花蕩還要壯觀……”

大堂哥彈弓在手,百發百中,一連打了十來只野味兒。再加上方案首嘗試着打了兩三隻,還有跟隨的回事處管事同隨待處的護院也試了一回,上集鎮賣給販子,他們四人幾天的開銷就掙出來了。

香葉聽着驚歎不已,瞪圓了烏溜溜的大眼睛直道“大哥好厲害!”

丁香讀的卻是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只花椒暫且還沒工夫理會這則,攥着大堂哥寫給羅冀文啓的書信,心裡頭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

好不容易等到東頭書院裡羅冀文啓下課,又熬過了午飯,才同茴香打了聲招呼,一溜煙地拉着他們二人回了屋。

鄭重地將已經摩挲地略有些皺巴的書信遞到他們手中,點着小腦袋告訴他們:“二表哥,文啓哥,這是大哥從京口寄給你們的。”

其實在那天家裡頭說到“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這個話題的時候,花椒是親眼所及文啓同大堂哥眨眼睛的。

一時有些詫異,只略一思量,花椒就有些明白文啓的用意了。

眼珠子一轉,就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纏上了當時一言未發的大堂哥。

大堂哥看着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的花椒,哭笑不得,哪裡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禁點着她的腮幫子好笑道:“小丫頭可真是個機靈鬼!”

倒是沒有再說甚的,轉身就領着花椒去找正在屋裡候着他的羅冀文啓。

羅冀文啓看着拉着大堂哥衣袖的花椒,也習以爲常的沒說甚的,羅冀還拿了酥糖出來與花椒吃。

文啓也不避諱花椒,就直言拜託大堂哥,若是能往西走的話兒,說不得就會路過他們二人的家鄉京江京口。

“所以,我們就想請大哥若是方便的話,替我們留心一二家中的消息……”

果然不出花椒所料,正是她猜測的這般。

而大堂哥亦是大概其知道羅冀文啓二人的身世的,也知道他們的大概家鄉。所以在文啓朝他眨眼睛的時候,心裡頭就已是有些隱隱知道他們的用意了。

自是沒甚不可的。

他同樣也是知道秦連豹曾答應過羅冀文啓,等他們二人再大一些,就帶着他們回去京口尋訪家人。

畢竟路途遙遠,羅冀文啓年歲又小,文啓的身子還是不如人,這兩年上怕是不得成行的。

可同時秦連豹,還有秦老爹等人又有些擔心,世事變幻,也不知道三五年之後,京口又是哪般光景了。

這回若是能夠趁着遊歷的機會,替羅冀文啓尋訪一二,自是再好不過的。

一口應下,更是道:“你們兩個可還記得家中情形,最好能夠寫下來,我想辦法打聽一二。”

而羅冀文啓,尤其是羅冀,當初遭難離家的辰光本就年紀很小,再因着漸漸長大,時日愈久的緣故,小辰光的事情哪怕再想記住,也已是忘了多半了。

只能讓記性相當不錯的文啓幫他記着。

直到舊年開始識字,又頭一回聽說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這句話兒,這才恍然大悟。

趕緊將自己唯一記得的家人,同文啓幫忙記着的一些個情形一條一條的記錄下來。

文啓看着,也學着羅冀的樣子做了記錄。

這會子大堂哥一說,兩人趕忙就重新抄錄了一份出來交與大堂哥。

花椒看着就鬆了一口氣。

樹高千尺不能忘根。

沒有人比她更知道背井離鄉的痛楚。

若是羅冀同文啓都能找到家鄉找回親人,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值得努力。

又忽的想到了小和尚。

捏着酥糖就找到了正在趁着午休工夫幫着家裡拾掇菜地的小和尚,把大堂哥順路會替羅冀文啓尋訪家鄉的事兒告訴他知道,也直截了當的就問他:“和尚哥哥,你家到底在哪裡?要不要也寫下來,讓我大哥幫你留心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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