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氏並沒有說話,只是盯着那李淑蘭看。過了會兒,才向她的陪房張婆子道:“你去拿上些銀子,可着勁兒地給李姑娘的母親看病。”
李淑蘭聞言,心中大喜,忙道:“真是謝謝太太了。
但是她心中雖然歡喜十分,面上卻並沒有流露出很多顏色。李氏見了,心中不免有些爲難。
這個李淑蘭,看樣子應該是個十分有心計的,這樣的人正是目前她所需要的,只是,就怕心計太深,到時候反倒是把她給算計了進去。
張婆子當即便拿了錢,帶着李淑蘭走了。
看了大夫,抓了藥,李淑蘭又親自給母親餵了之後,這纔跟着張婆子,又回到了蘇府。
回去的時候已經不早了,正趕上李氏吃晚飯,便讓李淑蘭一起坐下吃。
“不,太太如此,當真是讓淑蘭惶恐了。”李淑蘭忙擺手道。
她賣身救母,就算再不願意承認,也只不過是李氏買回來的一個丫頭而已,哪裡用得着她如此對待了?
“坐下吧”,李氏又道。
但是那李淑蘭還是不肯坐,只是在一邊站着,於是李氏又道:“我讓你坐下你就坐下,要是再不聽話,我可要把你送回去了。”
李淑蘭一聽這話,霎時沒了主意,只好告了聲罪,在李氏旁邊的椅子上坐了。
李氏見她坐了,端起碗開始吃飯。
“你也不用害怕,我不是那種愛刁難的人”,李氏說道,“我見你賣身救母,這心裡啊,着實是感動。你這姑娘能有這番孝心,想必也是個十分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如果說真要是被那些登徒子給帶了回去,當着是得讓人心疼死。”
她說着,夾起一筷子菜,給放到李淑蘭面前的碗裡。
“你放心”,她又繼續說道,“既然你來了我這裡,我便不會把你當下人使喚,斷斷不會委屈了你去。”
李淑蘭聞言,忙起身向李氏行了個大禮,道:“太太大恩大德,淑蘭沒齒難忘,今後結草銜環,必當報答太太的恩情。”
李氏笑道:“哎呦,啥恩不恩的,咱只是看對了眼”,她停了片刻,又道,“說起來,咱也真是有緣啊,竟然遇上了,你姓李,我孃家也姓李呢,說不定咱五百年前啊,還是一家人。”
李淑蘭聽她這麼說,臉上也帶上了笑容。
在李氏的勸說下,她又重新坐了下來,此時也不像剛纔那樣,感覺既陌生,又忐忑。
“淑蘭啊,我看你也像是受過極好的教養的姑娘,如今怎麼就到這裡來了呢?”李氏問道。她從一開始,便看出來了,這李淑蘭,必定不是一般人家教養出來的女兒。
說起這事兒,李淑蘭嘆息一聲,眼裡瞬間也泛起了溼潤之色。
“太太您對我這麼好,如果我再不對您說實話的話,那可真是罪該萬死了。”李淑蘭用帕子抹了抹眼睛說道。
“我家原本是在汴京城的,只是恰逢遭了變故,怎奈屋漏偏逢連夜雨,母親一病不起,父親又不在身邊,我家中又無兄弟,因此我便只能帶着母親,回外祖家投親。只是誰料,外祖家的舅舅,竟不顧我母親的死活,硬是將我母女趕出了家門。母親病重,我又實在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她受罪,這纔會賣身救母的。”李淑蘭說着這些話,聲音不由得哽咽了起來。
雖然李淑蘭並沒有說的十分詳細,但是李氏也聽明白了,應該就是她家出了事,京中待不下去了,便帶着母親來外祖家投親,誰料這邊又不接收她們,因此母女二人只能流落街頭。
聽着聽着,李氏不由得也拿起帕子拭淚,這李淑蘭的外祖家舅舅,也實在太不是個東西了。怎麼說她孤兒寡母的,又是親姐姐,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流落街頭。
“好了,你別哭,既然到了我這裡,以後斷斷不會讓你再受了委屈。”李氏安慰道。
李淑蘭一個勁兒地點頭,言語有些哽咽,但是仍在說着感謝李氏的話。
“只是,淑蘭,你父親呢?難道也不管你們母女的死活的嗎?”李氏又問道。
李淑蘭聽她這麼問,忙搖頭道:“家父,家父不在身邊,回來實在是不方便。”她說着這話,但是語氣明顯是有些閃躲。
“你父親是在哪裡?”李氏又問道。
李淑蘭又道:“怪遠的,實在是回不來,要不也不會讓我們母女倆遭了這麼多的罪。”
“哦”,李氏道了一聲,見李淑蘭不願意說起,也便不再多問。
但是此時不問,並不代表她可以置之不理。畢竟是她帶回來的人,如果不把她的身家調查清楚了,只怕她日日也不得安心。
“好了好了,快吃飯吧。”李氏道,將筷子重新塞回李淑蘭的手中。
吃完了飯,李氏吩咐房裡的丫頭將桌子撤了,又上了新茶,和李淑蘭在桌邊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聊着。
“我見你年紀也不大,有十六了嗎?”李氏問道。
李淑蘭雖然看起來還是個小姑娘的模樣,但是或許是最近經歷了很多事情,看透人情冷暖的緣故,眼神裡竟有了幾分和她這個年紀不相符的色彩。
“沒”,李淑蘭搖搖頭道,“今年才十五。”
李氏“哦”了一聲,又將她打量一番,見她形容尚不是很足。
“及笄了沒?”她又問道。
見那李淑蘭點了點頭,接着問道:“可曾定下親事?”
李淑蘭聽李氏問道這個問題,眼神裡閃過幾絲暗淡,隨即搖搖頭道:“沒,還沒呢。”
如果不是家中突然出事,她堂堂官家千金,又怎麼會被退婚?
如果沒有此番變故的話,她仍然是她,那個在京中備受矚目,羨煞了多少人的李淑蘭。
只是,如今,一切都變了,變得她自己都覺得這好像是一場噩夢一般。
讓她蒙受此番羞辱,遠離京城,受盡苦頭,這又能怪誰?但是她李淑蘭從來不會認命,從來不會屈服。只要她還活着一天,便要精彩地活着,便要爲了自己而努力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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