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點點頭,“公公稍候!”
春霞進了臥室,吩咐方嬤嬤等伺候更衣、梳頭。方嬤嬤和銀杏等沒有料到會冷不丁的發生這種事,也都嚇壞了,方嬤嬤忙道:“夫人,您別心急,咱們坦坦蕩蕩,只要站穩腳跟,把話說清楚,沒有什麼可怕的!宮裡頭還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呢!”
“嬤嬤放心!我知道的!兩個孩子就請嬤嬤多操心了,還有敬一堂上下,勞煩嬤嬤看好了!”春霞點頭笑了笑。
此時此刻說實話,她心中驚訝遠遠大於害怕。密妃如果要陷害她,應該在當時陷害纔對,隔了這麼老半天,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就算她死不認賬,密妃又能拿她如何?
只是,密妃好好的,怎麼會流產呢?
春霞很快收拾妥當出去,年東南不放心,也披了大氅陪着她一起進宮。來人看了年東南一眼,也沒說什麼,招呼他二人上車,急急忙忙吩咐車伕趕車往皇宮方向疾馳而去楮。
此時的景和宮中,燈火通明,遠遠便看到宮女太監們忙忙碌碌進進出出,不時傳來女子低低的哭泣聲和男人煩躁的聲音,是一種壓抑的寂靜。
“別怕,咱們進去吧。”年東南握了握春霞的手低聲說道。
春霞點點頭,朝他笑笑。
二人進去,才發現不但德文帝在,太后、皇后和後宮中其他一些嬪妃都在,外殿上烏壓壓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春霞淡淡掃了一眼,見其中有認識的臉孔,都是景和宮中伺候的宮人。
春霞和年東南上前見禮,德文帝不等他們行完禮,便擡手止住了,揮了揮袖子煩躁道:“行了行了,平身吧!年夫人,今日可是你陪着密妃去了梅林?”
太后和皇后相視一眼,太后微微蹙眉,皇后眸中一黯,兩人都沒有出聲,一齊看向春霞。
春霞也被德文帝如此急切的反應弄得有點兒措手不及,定了定神便點點頭,說道:“是,密妃娘娘今日宣臣妾覲見,在梅林召見的臣妾。”
“你好好跟朕說說,密妃是怎麼摔跤的?”德文帝目光灼灼的盯着春霞。
“年夫人,你快快如實說來!密妃沒了孩子只是哭,問她什麼也不說,皇上和哀家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真正叫人心焦!”太后說道。
春霞心底隱隱覺得好像其中有什麼內情,隱隱的感到不安,可是在德文帝焦躁的神情和逼問的眼神下容不得她多想,她只得答道:“是。當時娘娘和臣妾在梅林中賞花,突然從旁邊竄出來一條大狗,臣妾和娘娘都嚇了一跳,娘娘就是這樣嚇得摔到了地上......”
“皇帝,哀家相信年夫人沒有撒謊!你看呢?”太后又道。
這種事情春霞就算想要撒謊也不可能,只要密妃情緒一穩定,兩下對證自然騙不了人。
德文帝點點頭,皺眉道:“狗?是一條什麼樣的狗?這宮裡就不該養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德文帝此言一出,那些宮裡頭養了小狗寵物的嬪妃們無不緊張而傷心,心裡頭忐忑起來。緊張的是生怕是自家的小狗闖的禍;傷心的是皇上對密妃這心也太偏了,寂寞深宮無恩寵,養只善解人意的小狗聊以安慰打發時間罷了,竟連這都成了奢望......
就衝着皇上這句話,這狗自然不能夠再養了!
春霞便道:“很大的一隻狗,差不多半人高,長得很健壯,棕黃色的長毛……”
春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皇上臉色大變,猛的扭頭瞪向皇后厲聲叫道:“皇后!”
“皇上!”皇后面色慘白,慌忙站了起來,下意識朝春霞瞟了一眼,眸光深深,意味不明。
春霞的心猛然一緊,她有一種預感,彷彿自己掉進了一個陷阱之中,但是,話已出口,衆目睽睽之下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她已經沒有改口的餘地了!況且就算要改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樣改……
“年夫人,你果真看清楚了?”太后的神色也變得肅然起來。
“是……”春霞只得硬着頭皮點點頭,又加了一句:“等密妃娘娘情緒穩定之後,太后娘娘和皇上問密妃娘娘也是一樣的……”
大白天的,又是那麼大、那麼顯眼一隻狗,怎麼可能會看不清楚?
“母后這是什麼話!”德文帝頗爲不悅的瞟了太后一眼,朝皇后冷笑了笑,正要說什麼,只見密妃的貼身宮女丁香從後邊寢殿中出來,施禮小聲道:“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我們娘娘想見見年夫人。”
衆人目光一下子都落在春霞身上,德文帝立刻點點頭,吩咐春霞道:“密妃娘娘要見你,你快進去吧!難得你們投緣,幫朕好好勸慰勸慰密妃,去吧!”
“是,皇上!臣妾遵旨!”春霞只得答應,隨了丁香進去,連看都不敢看皇后一眼。
“皇后還有什麼話可說?”德文帝冷笑,冷冰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令春霞如墜冰窖,他說:“年夫人所說的那隻狗,如果朕沒有記錯的話,是太子養的吧?是不是啊,皇后?”
太子?那隻狗竟然是太子養的!難怪她一說出口太后、皇上、皇后他們會是那種表情,難怪密妃只是一味哭着傷心不肯說,特特的等她來說……
若這是密妃的心計,那麼此人真的太可怕了!輕而易舉就讓皇后、太子與她之間生了嫌隙。太子的脾性春霞自認還算了解,不像是會爲了這個惱自己,可是皇后——這個世上,沒有不維護自己孩子的母親!
密妃還嫌不夠,當着衆人的面傳自己進寢殿說話,再加上皇上那幾句話,皇后心裡頭這根刺是橫埂定了……
“皇上!”皇后“撲通”跪了下去,顫聲道:“太子他——”
“朕問你是不是!”德文帝大怒。
“皇上!龍體要緊!”太后見狀微微皺眉,說道:“事已至此皇上生氣也無用,那狗不過是個畜生,雖然是太子養的,但也不能就把這事兒扣在太子頭上說太子居心叵測啊!”
德文帝冷笑,“母后也知道居心叵測嗎?母后,”
德文帝看向太后,語氣無比的心痛、失望與憤憤不平,他指着寢殿的方向道:“母后,密妃肚子裡的,也是您的孫子!如今就這麼白白的沒了,母后您還如此袒護太子,難道就不怕寒了人心了!”
太后頓時一怔,動了動脣,望着情緒激動的德文帝,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皇上!”皇后淚水簌簌而下,顧不得尊嚴與狼狽膝行過去緊緊揪着低德文帝的衣襬哭道:“皇上,這只是個意外,太子他也是您的兒子啊,他平日裡雖然胡鬧,但絕對不敢做出這等事來的!再說了,密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身孕,旁人就更不知道了,太子又如何得知,分明就是——”
“給朕住口!”皇后話未說完就被德文帝一聲呵斥,德文帝嫌惡的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冷聲道:“怎麼?聽皇后的意思,不知道密妃懷有身孕便可以放狗嚇唬人嗎?皇后平日裡就是這麼教導太子的?你這個皇后,還想不想當!”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啊!”皇后大驚,差點沒癱軟在地上。
太后見狀,心中不由暗歎。皇后剛說出後邊那兩句話,太后便心知不妙,正要阻止誰知皇帝卻先發怒了。她只好柔聲嘆道:“皇帝,你也別動氣!皇后與太子母子連心,一時亂了方寸說錯了話也情有可原!這個世上,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不想着護自己的孩子呢!皇帝,你說是不是?”
皇后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稱是認罪,苦求不已。
情不自禁擡頭,對上太后溫柔沉靜的目光,煩躁暴躁的心慢慢的安定了下來。他想到了從前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太后對自己的維護之情。
當初,若不是太后處處維護,他哪兒是荀貴妃母子的對手?恐怕早就被人從太子的位置上拉下來了!將心比心,他的確不該如此責怪皇后!只是,一想到就這麼失去了密妃肚子裡的孩子,他的心又是一痛——
他甚至還來不及期盼這個孩子、來不及爲他的存在而歡喜開心,他就這麼永遠的離開了他!
“皇上!”密妃帶着濃重哭腔的聲音傳來,衆人望去,才發現不知何時密妃已經從寢殿中出來了。她穿着粉色繡桃花的亮緞宮袍,外邊胡亂披罩着一件豆青色的出風毛外袍,額上勒着鵝黃抹額,散着秀髮,面色蒼白,巴掌大的小臉上淚痕未乾,眼眶紅腫着,好不教人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