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喬安和楊桃聽了不少怨魂作祟的傳聞。也聽說了郭淼和二丫後事的操辦。
因爲郭老爺一句話,二丫的屍首是拿破麻袋裝着直接扔在了亂葬崗;郭小姐的後事雖說是交發衙門處置,可這樣的死囚義莊不管,送過去也是拿破草蓆裹了往亂葬崗扔。
郭家那麼大一個家,郭淼那麼尊貴的一個嫡女,到最後竟只落了這麼個結局。
楊桃不勝唏噓,嘆道:“到了最後,郭淼抱着郭老爺的腿說不願意再當郭家的人。我當時只以爲她是不甘心替郭家擔罪,如今卻是都明白了。
她雖是郭家疼愛的女兒,可其實也不過一枚棋子。尋常用度自是撿好的供着,可真到了危機關頭,扔了她也不過像扔一塊破布。”
喬安不忍她太傷感,連忙換了話題問:“這回的惡鬼事件,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這世上哪裡有鬼?要真有鬼能作惡,這世上也早就沒有奸惡之人了。被害的人直接找兇手報仇,那些個壞人,哪一個活得成?”
喬安也不信什麼鬼神。
“那就是有人裝神弄鬼!”喬安斂眸想了片刻,終是不解:“就郭家弄出來的大案,如今的結果對他郭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若是再鬧,還不定要牽扯出什麼。眼看着知府大人就到了,這時候裝神弄鬼的鬧,對他們可沒有好處。”
“可除了他們,誰又會再做這事兒呢?話裡話外都提我們楊家,作祟的人肯定和先前的案子有關。”
“去看看就知道了!”
喬安往前走了兩步,又折回來牽了楊桃的手,問她:“怕不怕?”
楊桃本來不怕,可喬安都關切的牽好了自己的手,那就怕吧!
她回握着喬安的手,仰着寫滿膽怯的臉道:“有你在,我就不怕了,什麼都不怕!”
自此,喬安再沒鬆開楊桃的手,哪怕要被鈍刀砍中肩膀,他也是先將楊桃護在身後。
都知道亂葬崗形容悽慘,陰氣滔天,可真正見了那景象,才知道那些說辭都太過蒼白無力。
遠遠的聞着濃烈的屍腐味兒,楊桃就吐了翻天覆地。等捂着手帕走近,卻又被成羣結隊來覓食的烏鴉、野狗、野貓等無數牲畜嚇得渾身發麻。
喬安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畔溫柔道:“別看,別怕!”
楊桃渾身發抖,喬安沒有發子,只得撕了衣襬矇住她的眼睛,而後將她背了起來:“就路過一下,等翻過這個山頭就能進村了,你忍一忍。”
楊桃掙扎着從喬安背上下來,又伸手扯矇眼的布:“得去裡面看一看,若真像你說的郭家沒有這麼做的理由,那很可能是郭淼或者二丫沒死。”
“沒死?”喬安按住她扯布的手,沉了聲道:“仵作親自驗的脈,你也親自看過。”
“仵作看完郭淼就沒看了,我只探了二丫的呼吸。當時看那根簪子盡數扎進她胸口,想着也要活不成,不忍心太對屍體不敬。”
“可都扎穿心臟了,哪還能活?”
“如果沒扎中呢?簪子不夠長,或者她的心臟比較偏呢?”
喬安面色一凜,牽着楊桃就往裡走:“我帶你去看,你跟着我,若是找到了屍身,你再揭開來看。”
“我想和你一起……”
“可我想保護你!”喬安拉住她要揭開布巾的手,繼而強硬的將她背在背上。
喬安在亂葬崗走了一圈,找到了郭淼被啃得只剩半邊頭顱的屍身。卻怎麼都沒找到二丫。別說是屍體,就連她身上的一片布都沒找到。
“果真還活着?”
“也可能被野東西啃乾淨了……”
喬安又在附近找了好久,眼看着天要黑了,也只得往外退:“先走吧,去村子裡看一看。”
便是蒙着眼睛,亂葬崗也令人膽寒。楊桃趴在喬安背上,有擔心他的心情感受。於是和他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說要是二丫當真還活着,咱們該怎麼辦?就憑她做下的那些事,就是還活着只怕也逃不過一死。”
滿地白骨,四周還圍着虎視眈眈的畜生,天又快黑了。喬安便是膽大,心坎也是發麻。
楊桃和他說話,他便順着往下說:“作惡多端,抓住了哪裡還能饒?”
原本是想借着說話分心,可句句離不開死,也實在滲人。喬安不想在楊桃面前露怯,揚高了聲音道:“要我說,就該換一把火點了這亂葬崗。擺在這裡嚇人不說,氣味難聞,屍毒四散,搞不好就要惹來瘟疫。”
楊桃也贊成得很:“是該處理一下,等咱們回去,就回稟董大人,讓他派兵將這裡收拾一下。該埋的埋,該燒的燒,該清理的也得好生清理。”
“山那頭還有個村子呢,不將這裡收拾妥當,也實在不行。”
說着百姓,兩人的膽子又壯了,喬安還調侃道:“走,去抓女鬼。我倒想看看那鬼長什麼……”
樣字還沒出口,側面突然有風聲傳來。
喬安覺出來危險,將楊桃護住,自己再往邊上躲。東西擦着他面龐射過,砍劈了他肩上的衣裳。
“誰?”
看着落在腳邊的鈍刀,喬安謹慎的朝鈍刀來的方向尋去。
尋到亂石處,一個拎着死鴨子的女鬼突然站了出來,青面獠牙,七竅流血,伸着利爪就朝喬安抓來:“還我命來,楊桃你還我命來。”
“還敢裝神弄鬼?”喬安一腳踹過去,那女鬼竟真的被踢倒在了地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也摔在了一邊。
都別揭穿了,那女人卻還從地上爬起來,依舊重複着先前的動作,平舉着手要往喬安身上抓,嘴裡喊着:“還我命來,楊桃你還我命來。”
喬安眉頭皺了緊皺,再次將她踹翻。
可踹翻了她,後勃頸卻是一冷,喬安敏銳的低頭一躲,一根削得尖利的樹杈貼着頭皮飛過,嚇出了他一身冷汗。
“可傷到了你?”他趕忙將楊桃放下來,慌慌張張的仔細查看。
楊桃扯下眼罩,看着着急的喬安安心的笑:“我沒事,毫髮無損。”
喬安仔仔細細的看了,確定是毫髮無損之後,這才大大的鬆了口氣:“蒙上眼吧……”
他伸手來拿布條的時候,楊桃已經將手裡的布條藏在了身後:“我最怕,不是什麼魔什麼鬼,是你不在我身邊,是你有所損傷。讓我陪着你,我們同進共退。”
正說着話,那女鬼又站了起來,伸直了手一蹦一跳的過來。楊桃一腳將她踹倒,喝問:“你到底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想做什麼?”
見那女鬼根本威脅不到楊桃,喬安便擡頭往樹枝飛來的方向看去。
原本是疑惑還有人躲在背後,這一看卻看見好多人打着火把過來。爲首一個衙役喬安認得,身手很好。
喬安幫着楊桃綁了那‘女鬼’,而後便帶着楊桃迎了上去:“周大人來了?”
“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爲當真有鬼呢。如何,剛纔沒傷到你們吧。”
如此說來,那樹杈是周大人扎的了?
喬安沒及說話,周大人已經絮絮叨叨的說開:“遠遠地看見個黑影,披頭散髮的女人模樣。我還以爲是百姓口傳的女鬼呢,這就出了手,實在慚愧。”
“喬安揹着我呢,頭髮散了,是有點像女鬼。”楊桃說笑着着將幫了的女鬼推到衙役面前,皺了眉道:“倒不是鬼,不過這裡可能有些問題。”
楊桃指了腦門的位置,又指了落在地上血淋淋的死鴨子給他看。
領頭的周大人看了看那女孩,又看看了散亂了頭髮的楊桃。他總覺得自己剛纔看見的黑影不是這兩人,也覺得自己紮下樹枝不該能扔這麼遠。
他再往周圍環視,火把下白骨、散屍猙獰恐怖,實在是看一眼也毛骨悚然。
這鬼地方他可不想再來了,既然抓到了女鬼,那就這樣結案吧!
這樣一想,他便對喬安抱拳道:“首戰告捷,可多虧了喬公子。”
大夥兒押了那瘋女孩兒離開,完全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亂石堆裡,二丫一雙眼睛陰深深的看着他們的背影。
尤其看到喬安對楊桃體貼細心,如珍似寶,她恨得胸口都疼。
等大家都走遠了,她纔出來撿起鈍刀和那根差一點就能要了楊桃性命的樹枝,不甘的朝地上呸了一口。
“我就不信,你的命能比我還硬。你給我等着,好生等着。”
聽了喬安和楊桃那番對話,二丫知道這亂葬崗也不能呆了。她捂住還沒癒合的傷口,踉蹌着腳步往遠處逃。
不管怎樣,先活下去!
那瘋女孩兒被帶到縣衙,兩三個郎中幫着把脈,都覺得不是瘋,是被堵了神脈只要疏通了,就能清醒過來。
如此養了兩天,那孩子終於好了。
一好卻就是嚎啕大哭,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就嚷着要去郭家拼命:“他害死我爹孃,只爲將我逼瘋幫着他喊冤。我殺了他們,我去殺了他們。”
“到底是在怎麼回事?”趙郎中一把奪下她手裡刀,苦口婆心的勸了好久,才讓那女娃情緒穩定下來:“他們用你喊什麼冤啊,真有冤情也該上衙門來喊啊。”
“不用上衙門,只要十里八村的百姓認定了郭家冤枉就行。只要大家同情郭家、恨上楊家就行。我爹孃說裝神弄鬼損陰德不肯答應。他就殺了我爹孃,我敵不過他,被他在頭上胡敲兩下就暈了,再醒來就是如今。”
趙郎中和楊桃對望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疑惑:真是郭家,這又要出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