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看過宗澤的文章, 秦山長是大感興趣。此子可真天生科舉的好苗子, 能將死板的八股文寫得靈氣逼人, 實在了得。

不過, 這些文章好是好, 能看得出這陳宗澤的心性,卻看不出他的膽量。

秦山長看完後,頓時心中有了計較。那就考考陳宗澤的膽量好了。

看陳宗澤今日的這番對答, 再看了他的文章,帖經、, 墨義什麼的再出給他, 那簡直就是太看輕他了。那些個普通的四書文肯定是難不倒他了。

考詩詞歌賦?這小子天賦不在此, 再考也考不出什麼花兒來的, 再看他急急忙忙寫出的湊合之物,那簡直就是爲難自己。

既然如此, 就考他策論好了。題目也想好了,“秦二世而亡?何解?”

宗澤一看着題目, 心道,這秦山長今天真是想讓自己拿出看家本領哪。

這題可不好答, 一個不小心就有質疑當今之嫌了。但要想安全也行, 那就是立意平平。

如果想要出彩, 立意就必須大膽, 可是大膽了就有犯忌諱的嫌疑。所以,這個度那必須要把握好。

拿到題目,宗澤告了聲罪坐了下來。還是老規矩, 宗澤沒有先下筆,而是先冥想。

今天只他一人當着老師的面考試,當然不好閉着眼睛想了。於是宗澤就定定的盯着題目想了一陣。

這次秦山長只給了兩炷香的時間,必須要快要精纔好。

於是宗澤準備從社會情態、人心、治國理念等問題上做了剖析。

當時的社會情態,是從諸侯分封制過渡到郡縣制度。此舉,現在看來,是理所當然,再正常不過的,可是,當一個社會變革的開始,要打破人們慣常的習慣跟思維,以及舊的既得利益者,這其中的艱難當然是不言而喻的,這點做起來尤爲艱難,顯然秦朝沒有完全駕馭郡縣制度,所以,給秦朝的二世而亡埋下了最爲根本的禍根。

而人心,秦始皇當時橫掃六合,功高蓋世,這是站在始皇帝的角度上的。但對其他六國人來說,卻是刻骨的仇恨跟恥辱。而秦朝在平定人心上也太過欠缺。

治國法理,一直以法治國,太過嚴苛。給百姓沒有騰挪喘息之機。以及其他的秦朝的很多制度、法規都是一步到位,太急太硬必然折斷。

宗澤有條不紊的一條條的寫了起來。

宗澤在寫文章,秦山長就在一旁拿起書看了起來,時而觀察宗澤。只見此子甚是氣定,下筆也是不見停頓,想來答的不錯。

當宗澤將文章交給秦山長時,秦山長暗自叫好,這何止是不錯,此文就算拿在大比之中那也是出類拔萃之佳作啊。

秦山長心下滿意,但面上卻是不顯,繼續問道:“我觀你這文章立意跟別個不同。很多文章認爲秦朝是因爲□□而亡的。你這裡卻是沒有提到,這是爲何?”

宗澤答道:“學生認爲,□□不是秦朝滅亡的根本。始皇兼併六國,萬象更新,作爲一國之主動用非常手段那是非常必要的。如此承前啓後之時,就要用非常手段進行震懾。而異於平常的手段必然伴隨着嚴酷,歷朝歷代初始都有的,如果因爲此就稱之爲□□,實在是對始皇非常不公的。”

“哦,你這觀點倒也別具一格,可你前面已經說了秦朝以法治國太過嚴苛,現在又爲此開脫,這樣豈非前後發對矛盾。”秦山長毫不鬆口,層層逼近道。

宗澤答道:“此二者並不矛盾,用非常手段震懾,那是對各反對勢力的瓦解打擊。但法理治國,對的卻是整個國家的民衆。這二者是有根本區別。打擊對手可以以暴制暴,以武止武;但對自己的子民卻是要懷柔爲上了。人說漢承秦制,漢朝能興盛長久,此與民休養生息是功不可沒的。”

宗澤這話真是驚到秦山長了,想不到眼前一個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竟然於政論一道精深如此。難怪那王老兒對着個弟子說起來是讚不絕口。

小小年紀,如此聰慧,眼力也如此獨到,他日躍出龍門之後,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如此人物,當然得收在麾下了。

於是等宗澤說完,秦山長也不多話,直接道:“今日考你,老夫甚是合意。以你之才學進我書院是理所應當的。我叫人來帶你去見學錄,讓他跟你商討入學事宜吧。”

這就考過了?不考了?宗澤愣了一下,趕緊喜出望外的謝過秦山長。

秦山長也是看出了宗澤臉上的訝異之情,挑眉問道:“怎麼,老夫讓你進書院,你很詫異?”

這話可要好好答,不然,秦山長還以爲自己詫異是因爲心中沒底呢。宗澤快速一想,情急之下,也沒有更好的讓人信服的回答了,趕緊道:“回山長,學生來之前,就聽聞先生非常精於史學一道。今日學生還以爲先生會考我的。誰知竟然沒有,所以學生有點詫異。”

秦山長聽聞笑道:“我就知道王老兒肯定跟你說過這個。哼,老夫的考題要是讓你們提前猜到,那老夫也太失責了。何況史學一道,老夫已經考過了,就不必再考你了。”

考過了?哦,也是,剛纔那道策論也算是跟史學一道考了吧。

仙風道骨的秦山長叫來聽差的齋夫,讓他將宗澤帶到學錄趙理成那而去,就說自己應允陳宗澤進終南書院讀書。

宗澤行禮告退之後,跟着齋夫來到了學錄趙理成這裡。

齋夫將宗澤已被山長允錄進書院的事跟趙學錄講明,趙理成就跟宗澤說起了書院的種種規矩。

“我們書院一旬休沐一次。書院供給全部食宿跟筆墨紙硯等生活用度。當然,你如果帶有書童,書院雖有書童住處,但是要另外收取費用的。”趙理成道。

宗澤點頭答道:“這是應當的,學生知曉了。”

“我們書院也是效仿王荊公的三舍法。你初來乍到,先是在外舍,爾後季考或年考出色的話,你可以依次升到內舍跟上舍。到了書院就要遵守書院的規矩,我們會有專人記錄你們的“行”的,這將會跟你們的“藝”一起計入爾等的“校定”的。”

這些行、藝、校定什麼的,宗澤知道,先前進城關書院時,都有介紹過:“行”就是品行,“藝”就是考試成績,“校定”就是年度評定。

介紹完大概的規矩流程,趙學錄又對宗澤說:“日後有什麼生活雜事儘可來找我。”然後就帶着宗澤去講堂轉了一圈兒,讓宗澤知道自己的課室,跟上學、下學的時辰。

接着又帶着宗澤去寢室轉了一圈兒。終南書院真不愧是秦地的最高學府,這裡的寢室也是與別處不同,不再是如宗澤之前睡過的大通鋪,竟然都是窗明几淨的兩人間!看到這住宿,宗澤很是滿意。

因着宗澤算是插班生,所以,這個兩人間暫時還沒有別人住,先就宗澤一個人住。這個待遇可真不錯。

趙學錄一路走,一路對宗澤說着。慢慢的宗澤也就瞭解了這個趙學錄的工作性質了。他也相當於現在大學的後勤主任了,管學院所有的雜役,還有學生的起居啥的。

最後,趙學錄跟宗澤定好,明天就來入學。趙學錄說道:“你可切記,明日就要來入學的。你的教諭是衛鄉明,現在應該也下課了,走,我帶你去見見。”

趙學錄邊說邊將宗澤帶到衛鄉明處,宗澤進去時,只見一個四五十許人的清雋中年男子正在屋中喝茶。

見到趙學錄,那男子開口問道:“學錄今日前來,想是又有新的才俊到了?”

趙學錄笑道:“可不是青年才俊麼。這位是陳宗澤,今天山長剛剛取錄的,讓我帶過來給衛教諭看看。”說完,趙學錄又對宗澤道:“陳宗澤,快快前來拜見衛教諭。”

宗澤趕緊上前彎腰行禮:“學生陳宗澤拜見衛教諭。”

衛教諭道:“免禮。你今日前來就能被山長取中,想必於讀書一道有獨到之處了,於學習上我就不再考你了。現在,你就將你的來歷說一下即可。”

於是宗澤趕緊將自己的籍貫,家裡有何營生什麼的,都報了一遍。聽宗澤講完,衛教諭放心了,原來出身爲“農”,如此子天資聰穎,好好教導一番,也許能了自己的一番夙願了。

問過一陣話後,衛教諭對宗澤道:“我們每日卯時二刻開課,你明日須早到一刻,先去先聖殿拜見聖人,再來上課。現在你下去趕緊準備去吧。”衛教諭一邊說一邊揮退了宗澤。

宗澤不敢耽擱,匆匆辭去。趕緊出了書院去準備了。明日卯時就要開課,時間很緊,今晚必須將住宿什麼的趕緊搞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