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宗澤上樓進房一看, 原來是江松濤在房中等着他們。

看到宗澤進來, 江松濤笑道:“宗澤你們總算回來了, 可是讓我好等。”

宗澤道:“我剛纔跟馬兄一起出去逛了逛。哦, 來給你們介紹下。江師兄, 這是馬縣令的三公子馬建;馬建,這是江松濤江師兄。”

兩人互相都聽說過,不過正式見面倒是第一回。江松濤、馬建二人客氣的拱手作揖, 寒暄幾句。

三人坐定後,馬建讓人上來茶水。江松濤就說道:“你們今兒個來了怎麼不進門呢, 我收到門房的帖子趕緊趕到門口, 說是人都走了。不過, 幸好你們留下了客棧的名字, 所以我就趕到這昇平客棧來了。”

宗澤笑道:“拜訪你們不是不能貿貿然上門的麼,是要先投帖子才能去的吧。我們今天也沒親自去你們家, 是讓人送帖子去的。咦,江師兄, 怎麼你現在跑到這兒來了?你今天不上學的麼?”

江松濤答道:“我們的講書這兩天有事,給我們放了兩天假, 所以我剛好在家。”

宗澤道:“你在家就好, 我估摸着我們的木排明後天都要到了。江兄, 你這邊可安排好了?”

江松濤道:“這事兒, 祖父已交代給了計管家了。我剛纔出來時也問過計管家了,他說他都安排好了。”說着,江松濤站起來道:“現在時辰還早, 趁我今天有時間,走,這就去我家一趟,我帶你們去找找計管家。”

宗澤一看,太陽都快偏西了,躊躇道:“這樣好麼?”

江松濤道:“怎麼不好了,我就今明兩天有空。走吧。”這次來本就是爲着生意來的,現在木排馬上快到了,不將這些準備好,木材到了往哪兒放都是問題,於是,宗澤也就不再猶豫,讓馬建叫上馬管家一起江府。

馬建道:“你剛纔不是讓馬管家去買衣服了麼?”宗澤道:“我是叫他了,但我當時聽到他吩咐了別人去的。想是在客棧的,你去叫吧。”

宗澤又想起丁家兄弟還在洗呢,估計不洗個幾遍是洗不乾淨的。沒那快出來的,於是,宗澤又吩咐馬建的從人道:“曹哥,等丁家兄弟出來,麻煩給他們端點吃食,然後告訴他們,就在房中等着。我出去有事。如果今晚沒回來,曹哥你幫忙找個房間給他們睡。”

這頭吩咐好了,宗澤江松濤來到樓下,馬建跟馬管家已是等在那裡了,幾人不再多話,上得馬車,到了江府。

江松濤直接將他們一行人帶到了祖父江原遷面前。

江原遷對宗澤是早有耳聞的。以貌取人,古已有之,看到眼前這個長相很是俊秀的少年,江原遷就更是提起精神了,別的不說,端看這外貌氣質,日後也會壓人一等的啊。就是他讓自己很是看好的孫子從縣試到院試,次次都屈居他之下,看來,今天可得好好會會他纔是。

當然,江原遷這個會會可沒有報復之意,他只是是想稱稱陳宗澤的斤兩。江原遷乃是堂堂的一府同知,心思當然不會狹窄到,人家超過孫子就不高興的地步。

只是,自家這個孫子,讀書一向是不錯的,自己也是寄予厚望的,能次次壓孫子一頭的,想必是有點本事的,所以,決定今日對陳宗澤的考校那得加深難度,不再是像之前一樣,考校這些後輩都是詩文居多。

打定主意的江原遷,在衆人寒暄過後,說到生意上來後,他也沒讓宗澤他們立即跟計管家去細談,而是問宗澤道:“商人逐利,爲人不喜。天子朝廷也是屢禁商人之家科舉出仕的。讀書人皆是避之而不及,緣何陳小友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呢?現在天子治下,對仕人皆是優待無比,陳小友還要如此逐利,莫非是認爲還有所欠缺?”

這話可刁鑽了,答不好要麼就是愛錢,要麼就是對制度不滿,江松濤聞言,不安的叫了聲:“祖父!”江同知卻是搖頭含笑等着宗澤答話。

宗澤聞言欠身答道:“國固民富,而後有商人逐利。正是因爲太平盛世纔有歌舞昇平哪。所以,國固民富,商人逐利,無可厚非。”

江原遷聽完宗澤所答,暗自點頭,怪道能次次壓自己孫子一頭,就憑他這份兒急智,松濤也是多有不及的。剛纔自己的問話,是佈滿陷阱的,世人爲安全起見,也多是平平帶過而已,沒想到,今天這個陳宗澤竟然頂住了自己。他說國富民強了所以逐利的,你能不擊節附和麼?

高聲叫好的江原遷沒有就此打住,而是接着道:“商人逐利是無可厚非,可陳小友堂堂秀才卻逐這些商人之利,這會否有違聖人教導?而使斯文掃地?”

聽到這江同知越來越犀利的問題,宗澤知道,看來,今天這江同知是存了考校之心哪。

宗澤快快的思索了一下,答道:“回同知大人,聖人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由此可以看出,聖人就是知道世人愛財圖利的,所以纔要求人用仁德正經的手段跟途徑去獲得。因此,宗澤認爲君子愛財無可非議,只要取之有道即可。”

“更何況,太史公早就說過: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壤壤,皆爲利往。天下之人皆爲逐利,工匠逐的是當下之利,農民逐的是一年之利,商人逐的是數年之利。爲官者逐的是天下之利。大家都是逐利,只是方式不同而已。以上爲學生的一淺見,如有衝撞之處,還請同知大人千萬勿怪。”宗澤慷慨激昂的說完後,站起身來,對着江原遷拱手賠罪道。

聽得宗澤這慷慨陳詞,江同知拍案大笑:“好好好,說的好。天下之人皆逐利。陳小友果然心思敏捷,目光遠大啊。老夫今日受教了。哈哈哈……”

聽得此話,宗澤趕緊站起來拱手道:“老前輩言重了,學生不敢領受。”

這次對答,讓江原遷對宗澤的實力有了直觀的感受,真是實力超羣哪。

你說他對當下有不滿之意,他就說是因爲國富民強所以爲之。

再說他有違聖人教導,他就拿孔子的話堵你,最後還引申到天下上去了。立意一下從爲自家賺點小錢,到爲天下人做事上去了。真是年少有爲啊,假以時日,朱紫加身必是不在話下的。

看來松濤跟他關係親近真是好事,有個這樣註定不是池中之物的同學,日後不管做什麼也能事半功倍的。

考校完,江原遷恢復到了慈祥的爺爺狀態,跟宗澤說起了他的寫的木材生意的條陳上來了:“你真是聰慧過人,這兩個條陳,我看你都是下了大工夫的。老夫很是看好,所以當日立時答應。不過,正如剛纔所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也須知,做事要有仁德之心方能長久啊。”

這是教導之意了,宗澤趕緊站起來肅身恭聽,待他說完,宗澤躬身謝道:“多謝前輩教導。”

江同知哈哈一笑,對衆人一揮手道:“好了,我們這的話也說完了,你們下去談你們的吧。”

衆人趕緊行禮告退。江松濤將衆人往他們日常待客的花廳帶去,邊走還邊歉意的宗澤道:“宗澤,剛纔祖父之言,你可千萬要擔待一二,祖父並非誠心想……”

“江兄不必在意。剛纔,江同知明顯是在考我,我怎麼會有怨懟,你也忒小心了。”宗澤打斷江松濤的歉意道。

江松濤知道宗澤一向豁達,聞言,也不再在此事上過多糾纏。

來到花廳,江家管家計管家,就細細的跟宗澤他們說起滄浪這邊的佈置來。

關於木材倉庫、木材分割、木材銷售等問題,計管家一一說明。宗澤暗暗歎服,這些人真不愧是做老了的,真是有經驗,各種問題都有考慮到,連倉庫的選址都很有講究。

知道金洲的木排這兩天就會到滄浪,計管家又道:“我前幾天去江邊時,那邊的放木材的場子一是準備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們再去看看,可是準備妥當了?順便,明日也請陳公子、馬公子見見滄浪這邊幾個商人。”

接下來,馬管家又就一些具體事務跟計管家好一通商量。都商量妥當後,江家婢女也進來請用晚飯了。

宗澤他們還沒資格讓江原遷親自作陪的,因此,這個晚飯也就由江松濤作陪了。

因着衆人還要趕回客棧,江松濤也只稍稍的勸了幾杯酒也就撤了。席上,衆人約好明日江府門前見面,好一齊走。

宗澤回到客棧,剛上樓,只見迎面兩個人看到他,立即跪在他面前磕了個頭:“恩公你回來了,我們給你磕頭了。”

宗澤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丁全丁原兩兄弟。二人現在打理乾淨了,全然不是那副小乞兒的樣子了。

宗澤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二人長相普通,不過精神還算不錯。嗯,給自己做書童可正好。

宗澤將二人帶進房,看到二人很是拘謹的樣子,開口說道:“日後,你們二人見了我平常行禮就行了,不要跪來跪去的。日後,也不要恩公恩公的叫了。你們就稱我爲少爺好了。”

宗澤說完這話,心中有點不好意思,沒想到自己到底成了個少爺了。不過,心中雖是有點難爲情,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的,宗澤想了下,接着道:“你二人雖跟了我,但名份還是要說下的,日後你們將會入我家的奴籍,你們可願意?”

這點是宗澤深思熟慮做下的決定,他日後的規劃早就有了,科舉出仕是自己的必經之路,他身邊需要絕對忠誠之人。所以,丁家兄弟要跟他,就必須要入奴籍。這個不光是一種震懾手段,也是對人性的一種體察過後的決定。

現在丁家兄弟是居無定所,食不果腹,所以,現在只要有人給他們住,給他們吃就能滿足。可是,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如果自己犯了酸氣,說是拿他們當兄弟看待,那這說不定會爲日後釀下大錯。

既然是兄弟,那就要平等,你有的,我就要有,不然,就是不公平。剛開始還好,後面等那最初的情分慢慢消失,餘下的就只是不平與慾望,到時該當如何?“碗米恩鬥米仇”這句俚語那是從無數前人經驗教訓而積累下來的。

聽得宗澤之言,丁家兄弟連忙點頭同意,當日既然求人收留,就是有爲人奴僕的自覺的。

第二天,宗澤就帶上丁全跟着馬建一起到了江府。

江松濤已是等在門口,見到宗澤他們稍稍招呼一下就動身了。

計管家將他們帶到江邊渡口不遠處,只見好大一片地兒上搭了好幾個大棚子,有的是四壁頂棚都有的,有的就只有頂蓋了。宗澤心道,真是周到,可能會將木材按值錢程度的不同而分類放了。

宗澤一直有個問題很好奇,今天見到計管家的安排,看來,他就算不是行家,那也請教過行家了。於是宗澤問道:“計管家,你們賣木材,是賣原木呢,還是在這兒分割好了再賣?”

計管家答道:“都行。這到時就看買家怎麼買了,是要買原木?還是買板子?”宗澤懂了,這樣不錯,操作靈活。

宗澤問完,計管家也問道:“陳公子,你這次下來的木材你可有見到?粗細如何?”

宗澤比劃道:“這次下來的是第一批,都是橡木、榆木、松木這些個好木材,都好粗的,我看打頭的幾個都有我幾抱粗的。”計管家笑道:“粗就好,這樣也能賣的起價兒。”

看完江邊的倉庫,計管家又帶着他們見了幾個合作的商人。

看到宗澤一行,聽得計管家介紹,這是他家的孫少爺江松濤,那是馬縣令的公子馬建,幾個商人肅然起敬,趕緊起身躬身讓座。

輪到宗澤,他卻是沒有顯赫的父輩可以介紹,於是就介紹道:“這是金洲府今年的院案首陳宗澤,陳公子。”

雖然一個院案首還不能讓這些商人肅然起敬的,但是,也足以讓人尊重的;何況這些人都是常年混外場的,見人三分笑那是必須的,不管他來頭如何,既然能跟江同知的孫子一起來,那也必不能小覷的,所以那幾人也不因宗澤年少而輕看,也都起身讓座了。

衆人相讓着坐定,閒話幾句後,就步入了正題。宗澤幾個就聽計管家、馬管家談事兒,慢慢的宗澤也聽出了道道,時不時也能插上幾句話了。宗澤的插話可不是亂插的,可謂句句都在點子上。

計管家暗暗吃驚,這個陳宗澤學東西可真快,心思玲瓏的很;這些個道道,很多時候,只有那些經年在外跑的人才看的出來的。沒想到,他聽了幾句,就摸了出來。

難怪昨日老爺跟他說,要好好對這陳宗澤,小心看顧點,不要將人得罪。當時自己還不以爲然,心想他一個只會讀書的娃娃懂些什麼,現在看來,真是不能小覷,看來是要能結善緣就多的纔好。

於是,上了心的計管家更是用心,下面的說話也是處處提點,聰慧如宗澤當然察覺出了計管家的善意,連忙頷首表示謝意。自己的善意被人察覺,計管家感嘆宗澤心思細膩之間,也是心裡高興的,接下來的談吐更是真情實意了很多。

正事談完,已是吃晚飯的時節,時下吃晚飯都是太陽下山就吃的,不會到掌燈時分的。所以,雖是吃晚飯的時候,但天色也不太晚。

計管家提議大家去到臨風樓好好吃頓酒,但被其中一個石姓商人拒絕了,這幾個商人都是捐了員外的官的,所以時人都是稱他們爲員外的。

只聽這石員外道:“每次吃酒都去臨風樓吃,有個什麼勁兒。今天剛好有兩個秀才公在這裡,我們今天就去柳晴晴姑娘的書寓去好了。這柳姑娘我是聞名已久,奈何才學不夠,一直不得登門,今天剛好可以借兩位秀才公的東風一見哪。 ”

張員外聽了笑道:“我說老石,你可別做夢了,那柳晴晴可不是好見的。就算今天兩位秀才公幫你進去了,那吟詩作對你還是不會啊,小心柳姑娘將你趕出去。”

石員外滿不在乎道:“管他呢,進去再說。”

計管家笑道:“我們這麼多人呢,那兩位秀才公得寫多少文章才行?”

“這倒也是。”石員外想了下:“這樣,要不,你們去臨風樓,我跟兩位秀才公去柳姑娘那裡闖闖關去?”

他這一提議當即遭到張員外的拒絕:“嗬,那怎麼行。你以爲就你想去啊,我們也想去啊。”

在還沒問過宗澤二人意見的情況下,衆人竟然爲誰去柳姑娘那兒爭論了起來。宗澤心中對去這種場所是十分排斥的。但是,好像時下之人,也不以爲這有什麼不好,反倒認爲是風雅之事。

今日衆人已經將他們架在面前了,算了,現在這種場合,稍稍有點情商的也不能拒絕的,反正他們是好奇去看看,書寓的逼格既然如此高,想來可能真只是一個高級交際場所,其它應該無礙的,去就去吧。

一陣爭論不下,石員外去書寓的決心特別大,今天非去不可。

最後宗澤見他們爭了半天也沒爭出個頭緒,於是出主意道:“這樣,我跟江師兄只有兩個人,那你們就去兩個,你們划拳決勝負吧。”

宗澤這個提議一出,衆人也不好再爭論,真個划拳,那也太不像話了;最後因着石員外跟張員外格外想去,於是衆人就讓他們二人跟宗澤他們去書寓,其他人去臨風樓喝酒去。

見宗澤他們要去書寓,馬建是無論如何想跟去,但被宗澤嚴辭拒絕了。這種地方,對馬建這種從未涉足風月場所,但好奇心又奇重的少年之人來說,是絕對不能沾惹的,不然一不小心就會一頭紮了進去出不來的。

石員外跟張員外帶着宗澤二人往書寓而去,計管家又派了兩個健僕跟着他們,纔跟人去了臨風樓。

宗澤坐在馬車上好笑不已,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做,別人爲求女子歡心的槍手。在現代時,宗澤就看過關於古人去逛風月場所,吟詩作對請槍手的事兒。想不到自己今天也會成槍手中的其中一員。

石員外他們來到一所書寓前停了車,宗澤一看,咦,這書寓不就是昨日自己跟馬建一起來過的地方麼。

果然,他們剛一下車,昨日那老鴇兒就滿面春風的迎了出來:“唉喲,幾位客人可是來見我家姑娘的,我家姑娘的規矩是……”話未說完石員外就不耐煩的打斷了:“行了,行了,你家姑娘的規矩我知道,快快去將題拿出來吧。”

開門做生意,姑娘架子大,那是擡身價用的,這些開門迎客的,那可不得小心伺候客人的。那老鴇兒聞言,趕緊賠笑着將衆人迎進門口廳堂,然後搖曳生姿的往裡面去了。

待那老鴇兒進去後,宗澤才轉過身來。昨日那老鴇兒見過自己,做槍手就要有做槍手的自覺,可不能被人發現了。

一會兒,那老鴇兒出來,將手中花籤遞給石員外:“我家姑娘說了,現在正是賞菊的時分,就請各位以菊花爲題作詩一首,時間是半柱香,諸位請吧。”

這老鴇兒很有職業素養,說完,就轉身離去了,常年做生意的,哪會不知道今天這兩人請了槍手呢。要真是嚴格要求本人作詩,那能有幾個有錢人進的來?她們這生意得多難維持的。

半柱香,也就是十五分鐘,要作一首詩出來,這難度頗高啊。宗澤額角有點冒汗了,這剛好是自己的短板,今天偏偏放在了第一關。要是今日讓這石員外連門都進不去,自己這個院案首可真是有點丟人的。

菊花是江松濤這段時間時常詠對的,對他不是難事,略略一思索就下筆寫了起來。

見江松濤下筆如飛,宗澤一拍腦袋,剛纔太緊張了,老鴇說是當場作詩,只要是現在在當場寫出來的就行,管你是不是真的現想的呢。這個菊花詩是之前寫老了的,不難,於是,宗澤趕緊快速回憶了一下平日裡做的這方面的詩,哪首最得意。想好後,趕緊奮筆疾書,將詩句寫了下來。

時間到了,石員外張員外趕緊拿着他二人的詩,遞給了老鴇兒。

不多一會兒,那老鴇兒笑容滿面的出來:“哎呀呀,張員外、石員外,你二人可真是李白在世啊,我家姑娘說了,你們這詩做的是極好的。兩位可以到中院兒了,請隨奴家來。”

宗澤幾人跟着老鴇兒往裡走去,裡面佈置的可真不錯。真不愧是出了名的銷金窟,古代的高級娛樂場所,裡面佈置的風雅極了,雖是小巧,但都很精緻文雅,真可稱的上一步一景了。

一行人到得中間的花廳坐下,那老鴇兒又拿過一題目來:“我家姑娘請各位以滄浪爲題寫一首詞。以一炷香爲限。請開始吧。”

寫詞好辦點,尤其是寫這種有地名的,有很多現成的模板可以套,宗澤來之前對滄浪研究過一番。也看過滄浪的地方誌啥的,對滄浪的名人、名地有所研究,現在剛好可以套進去,好好潤色一番,也不失爲一首好詞。

宗澤閉目凝神一陣,想好脈絡,開始動筆,時間有限,不奮筆疾書都不行的。宗澤快速寫完,纔來得及喘口氣的。好傢伙,這簡直比考試還緊張。希望今日這柳姑娘真是傾國傾城,不然,可是對不起自己這番出力啊。

老鴇兒拿着花籤進去,一會兒就笑容滿面的出來:“哎呀呀,我家姑娘很是喜歡二位的詞,直道好久沒見到如此好詞了,請二位跟我來內院兒吧。”

宗澤跟江松濤躊躇了一下,這柳姑娘可能是要親自當堂考最後一關的文章了,他二人再跟着進去,這作弊做的也太水了點兒吧。正猶豫呢,石員外張員外卻是興奮的撮着二人往裡去了:“怕什麼,那老鴇兒沒說什麼,想是願意你們進去的。”

宗澤猶豫道:“可我聽人說,最後一關,都是姑娘隔着帷幕親自考的呢。我二人去行麼?”

聽宗澤說這個,江松濤驚訝道:“宗澤,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之前來過這種地方?”聽得江松濤之言,石員外二人立即興味兒十足的看向宗澤。那看宗澤的眼神,就算沒說出來,宗澤也知道他們是什麼意思,滿眼都是好小子,你真行的味道。

宗澤趕緊道:“我怎麼會來過這種地方,話本上不是經常有說到這個情節的麼?”三人一想,也對,就憑宗澤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毛孩,想是沒來過的。

一行人來到裡面,看來,是書寓的最裡層了。一進花廳,只見從樑上掉下來的紗幔層層垂下,給屋子平添了一種煙霧嫋嫋,仙氣飄飄的感覺。紗幔裡面影綽綽的坐着個美人兒。

就這番渲染,宗澤都驚歎了,真是深諳人的心理啊,這一番造勢,三分美人也能造成十分出來的。

幾人坐定後,那美人開口道:“幾位兩闖兩關,真是才學過人,下面的文章想必不在話下,奴家就靜等諸位見面了。”

美人就是美人,這聲音媚而不俗,甜而不膩,真是如鶯如翠一般,還沒見到人,只聽這聲音,都讓人心動不已。

寫文章,這是宗澤的強項,很快一篇文章一揮而就,江松濤也是很快完成。老鴇兒將文章遞了進去,只聽那姑娘吩咐一聲,紗幔兩邊勾起,一個盛裝美人映入眼簾。

是很漂亮,確實當得起花魁,可興許是先前想的太完美了,現在見到,宗澤反倒有點失望沒有他想像中漂亮。

石員外張員外卻是興奮無比,正要上前搭訕。那柳姑娘卻道:“二位今日請來的槍手,真是不一般,可願跟奴家引薦一二?”

原來人家早知道作弊,宗澤聽到柳姑娘這樣說,還以爲石員外、張員外會有點訕訕不安的,誰知二人根本毫不在乎,趁機上前哈哈笑着搭訕柳晴晴,奉承起來。

既然是以才學爲賣點的,柳晴晴對讀書人那當然是相當關注的。繼續問起宗澤二人來歷,江松濤先答了,柳晴晴一聽,起身彎腰一福:“原來是同知大人的尊孫,奴家有禮了。”

輪到宗澤時,宗澤可沒江松濤的底氣,這兒可是他的主場,無礙的。逛這種高級風月場所,對男人來說那是雅事一樁,宗澤卻不是太自在,他真不想在這地兒留下花名,想了一下答道:“在下馬建。”

此言一出,三人側目,不過,幾人都是人精,既然陳宗澤不願表明身份,那就不必戳穿。宗澤說完,初時還覺得有點對不住馬建,不過,轉念一向,這小子不是一直很想來的麼,自己這樣也算是讓他如願以償了,自己給他在這兒揚名,他知道了,說不定更高興的。

那柳晴晴真不愧是才女,接下來,她就跟江松濤二人說起了詩詞歌賦,時不時還吟誦幾句。宗澤看她跟江松濤應和着,真是腹內有錦繡。

心中暗道,怪道現代有人撰文,說古代去青樓的也不全是尋花問柳的,好多是奔着談戀愛去的。就這懂詩會畫的美人相伴,男人不動心都難哪。看來,這類女子賣藝不賣身可能是真的?宗澤深覺前面暗自揣測,褻瀆了美人啊。

這柳晴晴詩書不錯,招呼人也很有一手,到了最後,她主要是跟江松濤應和着,但也時不時分出心神,殷殷關切的跟石員外、張員外說着話,讓人真是一點受冷落的感覺都沒有。

這次過了三關見到了美人,石員外真是一償心願,高興非常。

出得書寓時,還興奮的說着這柳姑娘云云,還對着宗澤江松濤二人熱情道:“二位今日幫了我一個大忙,可是了了我一心願。日後,有什麼儘管來找我,能幫的我一定幫。”

張員外在旁聽了,開玩笑道:“人家江公子、陳公子兩個讀書人,能找你什麼事?是找你借錢呢?還是找你要木頭?抑或是找你要糧食?”

石員外一聽,也不以爲意,哈哈一笑道:“我石某人,別的不敢說,就是糧食多,如果二位要,儘管來找我,哈哈哈。”

聽到石員外說家裡糧食多,宗澤聽得心頭一動,也許,這次來,又發現了賺銀子的好去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