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果本是放心一切有宋安之的,眼下瞧着覃氏的樣子,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一旁,唐家下人催促,“九小姐,還請上車吧,老爺還在家裡等着呢。”
蘇果涼涼的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利索的上了馬車,“走吧!”
玄一揮鞭,馬車徐徐進了城門。他在半路就易了容,扮成唐家下人,一路這麼近距離的保護蘇果,平時,除了必要,他並不說話。
連氏的馬車在前頭,玄一正好不用擔心找不到唐家在哪裡。
也就不怕穿幫了。
大約走了一刻鐘,馬車又停了下來。
玄一在外面喚道:“小姐,到了。”
蘇果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時,已有人撂開車簾,溫聲細語的道:“九小姐,請!”輕瞥一眼那撂着車簾的細白嫩手,蘇果彎腰出了馬車。
站在馬車上,她扭頭望向唐家大門。
硃紅大門,兩旁是兩尊石獅子,大紅柱子上貼着對聯,再看門匾,金色的匾上寫着唐府兩個蒼勁有力的字。蘇果心中暗暗冷笑幾聲,唐家這暴發戶的門面,她瞧着極不舒服。
“九小姐。”
馬車旁,立着兩個小丫環見她看着大門口出神,便出聲輕喚了一聲,眼角餘光不安的看了下已下了馬車的連氏。
蘇果抽回目光,低看着她們,沒有說話。
她們搬了一張車凳放在馬車下,想必是在伺候她下馬車。
蘇果淡淡的掃了一眼,利索的從另外一邊跳了下去,不顧衆人驚訝的目光,一邊朝大門口走去,一邊拍着手灰。
連氏蹙了蹙眉頭,眸光微冷。
她身旁的婆子輕道:“上不得檯面的鄉村野丫頭,真是不知……”
“慶媽媽。”連氏輕喚了一聲,慶媽媽立刻噤口。
玄一暗暗記住了慶媽媽。
連氏揚起笑容,朝蘇果招手,“果兒,過來,大伯母陪你一同去廳堂裡見你祖父。”
蘇果點頭,“那就走吧。”
她並不靠近連氏,伸手做了個請勢,反有種讓連氏帶路的意思。
連氏低笑一聲,轉身,由丫環婆子擁簇着進了大門。
蘇果不遠不近的跟着,後面也跟着三個丫環。
玄一被攔了下來,只得和前面的馬伕一起把馬車牽到馬廝去,又跟着一起給馬兒餵食,刷洗。
“果兒,前面就是廳堂了。”
連氏停了下來,微笑着等蘇果走近,不管她願不願意都握緊她的手,牽着她往裡面,“你們就在外面侯着,慶媽媽,你去看看九小姐的院子打點好了沒有?”
“是,大夫人。”
一衆丫環婆子停了下來,站在外面院子裡候着,慶媽媽自己匆匆下去打點了。
連氏不容蘇果抽手,淺笑吟吟的拉着她,“果兒,待會見了人可要行禮,也要喊人。現在廳裡面全是自家人,等一下我好好給你介紹一番。”
“我嘴拙。”蘇果淡淡道。
連氏聞言,眸光斂了下,沉聲道:“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我沒鬧!”
說話間,兩人已踏進了廳堂大門。
裡面或坐或站着足有十幾二十人,全都齊刷刷的望了過來。
連氏臉上保持當家主母的完美笑容,蘇果沒有初來的侷促不安,也沒有憤怒難忍,她一派自然,不亢不卑。
正中央上席主位上,唐老爺子端坐着,手捧着茶盞,目光如炬的射了過來。
連氏鬆開蘇果的手,朝老爺子福了福身子行禮,“爹,兒媳把三弟的愛女果兒帶回來了。”說着,她扭頭看向蘇果,“果兒,快!先見過你祖父。”
蘇果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筆直站着朝主位的唐老爺子拱拱手,“蘇果見過老爺子。”
蘇果?老爺子?
衆人一怔,怪異的看着她的行禮方式和稱呼。
這丫頭是不是傻啊,怎麼不趁機哭訴一番,搏取老太爺的關愛,她這般行的是什麼禮?還有那稱呼……嘖嘖嘖……已有不少人在心裡笑蘇果傻,更有不少人等着看老爺子收拾蘇果。
唐家子孫都知道,唐老爺子最是注重這些表面的禮儀。
唐老爺子也是怔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勾起嘴角,“你該叫我祖父。”
“恐怕不是很妥當吧?”蘇果搖搖頭。
唐老爺子問:“有何不妥?”
蘇果擡頭直視着他,不亢不卑,“第一,我初來乍到,你們也是派人匆匆接了我過來,這就認定我是唐家的骨肉了?這不像是大戶人家的作風吧?難道就不怕有人暗下做些什麼瞞人耳目的事?”
說着,她頓了頓,瞧着很多人變了臉色,她勾勾脣,又道:“第二嘛,很簡單,純粹是我個人的問題,我對祖父沒什麼好感,畢竟相處十多年的祖父都是令人心寒的,突然說我有另外的祖父,我就有一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感覺。”
噝……
廳堂裡,倒吸氣此起彼伏。
大夥的臉色可就不僅僅是精彩了。
一個個都小心翼翼的偷瞄主位上的老爺子,心裡盼着老爺子厲懲這個不識好歹的野丫頭,最好是直接攆出唐家大門,從此不讓她回來,省得又來一個分家產的。
可主位上的唐老爺子卻隱隱嘴角蓄着笑。
衆人又愣住了。
這是什麼情況?
一個個都是瞪大雙眼,再眨眼,再瞪得更大一些,再眨眼……直到看見唐老爺子一如繼往的冷冽後,他們才暗鬆了一口氣。
剛纔果然是看錯了。
可接下來唐老爺子的話,卻讓他們全都傻了眼。
哐噹一聲,唐老爺子擱下茶盞,茶盞蓋輕晃,發出一聲脆響,衆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來。連氏暗笑,心中得意,蘇果卻是淡淡的,很自然的看着唐老太爺。
“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沉默了好一會兒,唐老爺子終於說話了。
可這話卻是衆人想聽的。
蘇果又朝他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是不是該出去尋個客棧先住下,等唐老太爺查明一切後,咱們再討論別的?畢竟我一個外人住在這裡,也委實不太方便。”
“丫頭。”唐老爺子輕喚了一聲。
蘇果又拱拱手,表示自己有在聽。
唐老爺子勾脣笑了下,“我瞧着你就是我們老唐家的人,這脾氣倒與你爹孃極相似。看到你,我彷彿看到了當年你爹執着要娶你孃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