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娘子既是你醫術入門的師父，又是你的表姐，上官先生曾經說，盧娘子的醫術，普天之下，可以擠進前五之人，而另外幾個的行蹤比她更加飄忽不定。”
白棠理解他的話，如果她的施針之術，已經是難得一見。
又哪裡去找一個，勝過她許多，又是在半夜驚鴻一瞥的高人。
“況且，這裡還是皇宮，守衛森嚴，難道這人非但醫術了得，輕功還是一流？”
這樣巧合的可能實在太微乎其微了。
白棠頓時不再糾結，阿澈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給皇上施針以後，告訴他，明天可以早朝。”
“但是，他不肯放你走。”
“他不是真心說那些話的。”
是，他不是真心要留你，更不是真心實意請你留下，他就是想拿捏住一個把柄。
因爲蘇子澈手中有了皇上夢寐以求的虎符，皇上勢必要爭取一個同等代價的與之抗衡。
讓他不能輕舉妄動，那麼一說，白棠應該就是最好的人選。
“我當然知道皇上不是真要留住我的人。”
“他要用你來挾制我。”
“阿澈，我不會是你的負擔，不會是你的軟肋。”
蘇子澈接着她的話，緩緩往下說。
“因爲你選擇的是與我並肩而行，不離不棄。”
八個字一出口，兩個人交換過眼神，都不再說一個字。
有些時候，沉默比話語更能打動彼此的心。
很多很多年以後，白棠還記得這樣一個晚上。
月色極美，他們就坐在這樣的銀魅之下，坐在偌大而清冷的皇宮中。
一直到起了露水，蘇子澈見她睏得眼皮子打架，將她打橫抱了，送回去。
白棠迷迷糊糊蜷縮在他懷裡。
“阿澈，我想回家。”
“嗯，很快就能回家。”
“我想回自己的小院子。”
蘇子澈的嘴脣輕輕擦過她的額頭。
“凌王府也挺好的，你先試試，要是不習慣的話，我們再想其他的辦法。”
他的聲音太溫柔，白棠一下子就接受了。
“好，你說的都好。”
“棠棠聽話。”
“纔不要。”
她癟癟嘴，睡得更熟了。
第二天醒轉的時候，白棠捨不得起來，被子又香又軟，好像還留着阿澈身上那種清冽的氣息。
這個膽子大的，肯定在她旁邊睡了一下才走的。
皇宮裡頭，真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纔好了。
藍綢過來張望，自打白棠問了她的名字，她膽子大起來，覺得白大夫挺好相處的。
“皇上那邊有消息嗎？”
“皇上去早朝了。”
藍綢見她眼睛一張開就惦念着皇上，真是醫者仁心。
白棠放心了，皇上的生活重新步入正軌，她差不多可以脫身而去了。
就是昨天皇上的態度，讓她略微有些不舒服。
如果只是試探的話，還能將就。
要真的想留她在宮裡，她是絕對絕對不會妥協的。
想起來，她真是比那些後宮裡的嬪妃更操心，成天惦念着皇上的安好。
“今天御膳房送的是八色珍品包，等着白大夫來嚐嚐。”
白棠伸了個懶腰，坐起身來，就靠着皇宮裡的美食打發時間了。
等她把自己的日常都忙完了，藍綢在旁邊小聲提點，說皇上早朝該回來了。
“皇上的病已經好了。”
白棠很耐心的解釋給她聽，用不着她一天十二個時辰緊緊盯着。
“可是，那邊說皇上的藥不能停。”
嗯，皇上的藥不能停，藍綢的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是不是我說錯話了，白大夫笑什麼？”
“沒，沒說錯，皇上按時服藥，才能強身健體。”
“太醫院沒閒着，已經有幾個去那邊候着了。”
白棠點點頭，就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
“白大夫，太醫們都去搶功勞了。”
“搶誰的功勞？”
“還，還不是你的嗎！”
藍綢越看越着急，白大夫這樣伶俐的人，怎麼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
“那麼是誰治好了皇上？”
“肯定是你啊，那時候太醫院沒有人敢接手，陵王才從外頭請了民間的高明之士進宮。”
白棠安靜的聽着她說完，笑眯眯的看着她。
“藍綢，你知道的真不少。”
藍綢呆在那裡，她是不是在白棠面前說的太多了些。
“你都知道皇上的傷是我治好的，那麼皇上更不會糊塗了，所以這個功勞，除非是皇上不想給我，否則誰也搶不走的。”
藍綢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可又知道，她一點不錯。
“我知道你是爲了我着想，皇上要辦的事情多，這會兒擠到他跟前，絕對不是高明的舉動。”
“那你幾時過去？”
“等皇上想着喊我了，我就過去。”
也等皇上把太醫院那些只拿俸祿，不敢承擔重責的太醫們都趕走纔好。
白棠同樣不想見到那些人的嘴臉。
看白旗裡一個就足夠了，何必再看更多的類似。
“原來白大夫心裡頭早就有了打算，那就好，那就好。”
藍綢像是放心了，給白棠沏了茶，遞到手邊，又抽眼看看，她寫的幾頁字。
“白大夫的字寫得真好。”
能不好嗎，阿澈手把手，一點一點交出來的。
否則以前那種鬼畫符一樣，真拿不出手來。
“我一直以爲女子多半寫簪頭小楷，很少見着白大夫這樣剛勁有力的。”
“學的字帖不同。”
藍綢很積極要替她磨墨，又問她要不要看其他的醫書。
“宮裡頭有醫書嗎？”
“御書房的醫書很多，就是皇上不喜歡這些，所以都沒有拿出來。”
“那你幫我去翻找幾本。”
藍綢一口答應，又怕白棠生疑，趕緊解釋說，自己有相熟的宮人在那邊當差，要借閱的話，肯定不難。
白棠懶得聽這些解釋，執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字。
外頭已經有人來傳話，請白大夫趕緊去御書房。
到底是快痊癒的皇上，連見面的地方都變了。
“我不認識御書房在哪裡。”
“外頭的公公會送白大夫過去的。”
白棠無奈的跟着走，以爲皇上日理萬機，今天又是隔了這些天才上朝，至少要多忙兩個時辰。
怎麼這會兒就想到她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