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甜蜜蜜

壞消息總是傳得飛快。

不過一夜功夫,全蒙城都知道了昨夜發生的事。知道昨夜王宮忽起無數鬼火,籠罩了整個王宮;知道那些鬼火攆着人亂竄,有兩個人被活活嚇死;知道了老王親眼看見了那些鬼火,當即倒地昏迷。

流言以風一般的速度在城內遊蕩,早有準備的人早早來到茶樓酒肆,將這些消息再添油加醋,加上許多別有用心或臆想的描述,漸漸就扭曲成了某些人想要的版本:老王殺害親子,壞事做絕,上天感應,降下懲罰,那些鬼火,都是埋在王宮地下和死於老王手下的冤魂,從地底鑽出,要向老王索命,昨夜那鬼火鋪天蓋地,籠罩了整座王宮,可以想象老王執政多年,到底殺害了多少人命,是何等的殘暴不仁……

版本繼續流傳着,漸漸就變成了老王殺害了他的父親母親兒子女兒和所有親人,殺害了許多功臣,連戰死沙場的那些都是老王怕人功高蓋主派人暗殺的,殺人殺太多了,行事太絕,老天降下懲罰,那些埋在地下的冤魂從地下鑽出向老王索命,昨夜鬼火籠罩了羣城,可以想象老王到底殺害了多少人命……

再慢慢傳下去,版本就成了老王屠了無數城,昨夜的鬼火籠罩了整個蒙國,蒙國所有子民都沉浸在恐懼中,因爲那預示着老王已經瘋狂昏聵,引起上天震怒,還將給整個蒙國帶來更大的災難,不然你瞧,蒙西那邊爲什麼會下暴雨,那場暴雨一定會引發洪災的,那就是天罰!天罰!

這世上最可怕也最簡單的事就是造謠,毫無來源和根據的東西,上下嘴皮子一翻,說的人言之鑿鑿仿若親眼所見,聽的人看着那言之鑿鑿模樣便信以爲真,轉頭再加上自己的假想和臆測說與人聽,最後演化成的版本早已離真相十萬八千里,反正也不用負責。

所以最後的版本就是整個大荒都被鬼火籠罩,蒙國將因老王遭受滅頂之災。

人言之毒,人性之惡,人心之浮,人情之薄,世間最經不起考驗的東西。

景橫波自然也聽見了這個傳得飛快的流言。

“什麼鬼火,那是白磷。”景橫波嗤地一笑,“白磷可以自燃,又特別輕,會跟着人跑,看起來當然詭異。至於這麼多白磷怎麼搞……”她拍拍腦袋,“好像尿液就可以提取……真不知道這樣也可以騙這麼多人……”

不過,這些在現代幾乎人人知道的常識,換成古代還真沒幾個人知曉,古人敬鬼神,一切以個人知識不能解答的現象,落入眼中都是詭奇神秘的震懾,所以統治者向來也善於利用這種心理,玩些神神鬼鬼天命詭道的手段。

不過看宮胤他們的神色,倒沒什麼意外,看樣子別人不知道,這幾個學識淵博的人,還是明白裡頭那輕輕一戳便穿的把戲的。

“不就是玩天意天命神神鬼鬼的那一套嗎?先造輿論將大王置於非議之中,撼動他王權的神聖性和穩固,再造勢把自己推上神壇,成爲新的天意所鍾和民心所向,下一步就該是他自己上臺扮神漢了吧?”景橫波手指敲敲桌子,格格一笑,“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吧!”

……

流言自宮內出,飆卷民間,最後必然飆回朝堂。

三日後,當一位御史在平王授意下首次發聲,將“王宮鬼火”之事捅破,平王所屬立即紛紛發難,氣氛頓時顯得不可收拾。這些平王派翻出往年舊典,口口聲聲稱當前國事凋敝,西南有災,民心浮動,王宮鬼火,諸般種種,都因大王失德,招致天譴,爲王者應深自引咎,安撫民心。當效仿先賢諸王,罪己祭天。

這說法一提出來,朝堂中先是一陣靜默,臣子要求帝王罪己,本身是一種極大的冒犯行爲,但靜默之後,一排排上前請罪並表贊同的官員便跪滿了朝堂,平王陣營在此時全部出動,舉出了所有蒙國乃至大荒歷史上帝王罪己的例子,要用事實和此刻的“民意”來督促老王答應他們的要求。

蒙國大王軟綿綿地坐在寶座上,幾日之間,似乎又老了許多,眼眸裡的光如風中燭顫顫似隨時將熄,眼看着底下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他眼底掠過一抹悲哀。

在長久的靜默之後,拎着心的衆人,終於聽見了大王的旨意:按照之前蒙國雍烈王的先例,在祭壇祭天,屆時將向上天宣讀大王罪己詔並焚之以告,以求上天寬恕,降民玉以恩澤。

旨意一下,羣臣皆頌,伏下頭顱說着歌功頌德的言辭,不願看老王眼底的悲涼。

趁熱打鐵,衆臣當即建議尋找欽天監監正,選擇一個吉日祭天。欽天監正急急趕來,算了半天,提出三日後黃道吉日,諸事皆宜,尤宜祭祀,正是不可更改的最佳日子。

老王一臉心灰意冷,當即便應了,草草說了幾句便退朝。衆人山呼禮送,偶一擡頭看一眼老王背影,越發覺得那背影噣噣獨行,佝僂淒涼。

平王今日在朝上一言未發,一副置身事外模樣,此刻從地上爬起,眼光和欽天監正一觸即分,脣角一抹微笑,終於顯現。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

景橫波此時也聽說了朝中發生的事,忍不住罵了一陣平王后,又爲蒙國大王嘆了口氣,大荒民風彪悍,六國八部她一一走遍,大多王族都十分強勢,混到蒙國大王這般地步,還真是少見。

三日後所謂祭天,必然是平王發動的關鍵時刻。只是他打算怎麼發動?出兵麼?如果出兵,景橫波覺得自己頂多能保老王和他的幼子活命,真要在掌握近乎蒙城全部軍力的平王手中奪回王位,老王做不到,她這外來戶更做不到。

聽着景橫波喃喃自語,宮胤隨口道:“世人行事,多有跡可循,會採用自己習慣的方式。”

宮胤話少,但一向出言犀利,身爲大荒主宰多年,他對政局和人心的掌握,景橫波自知絕不會說廢話,此時靜靜一想,頓時明白。

平王不會造反。

一個人做事風格是不會變的,扮演了多年賢王,習慣了陰柔潛藏地暗中做事,平王這種人,會更喜歡利用人心。

吉家因爲女兒陷入了蒙家,目前不敢輕舉妄動,平王被收回了嶢山軍的指揮權,雖說把持能力仍在,但要再像以前那樣隨意調動也並不容易,何況老王諸子基本都已經沒了,平王可以算是唯一能繼承大位的王子,朝中諸臣全力支持平王,也未必都是被他收買,更多是因爲無可選擇且平王賢名在外,所以平王若非萬不得已,應該不會想要以武力進軍王宮,反而破壞了自己的天經地義地位和賢明名聲,引來忠心老臣反對,得不償失。

那麼還是和鬼火事件一樣,用人言、用天命、用上天意旨、用神神怪怪卻令百姓更加信服的理由,除去老王和幼弟,去掉一切可變因素,提前登位。

“玩這招啊。”景橫波快樂地笑起來,“朕最擅長啦。”

不過定在三日後會有什麼不同?景橫波覺得這日子,絕不是白定的。

宮胤看一眼外頭天色,道:“三日後應有暴雨。”

景橫波擡頭看看外頭藍天白雲,詫然瞪着他——不會吧?除了欽天監這種可以通過各種方式推算天氣星象的部門,其餘人會看天氣的人有,但一般頂多提前半天,哪有三天前就判定三天後會下雨的?又不是天氣預報。

看這天色,這太陽,她覺得半個月都不會下雨。

她盯着宮胤,忽然發現宮胤臉色不大好,眼下似乎有青黑色,宮胤卻好像忽然覺得自己話多了,起身道:“我去給你看看擁雪的粥熬好沒。”

景橫波瞪着他背影,咦,這傢伙好像在逃避什麼啊?

她摸摸肚皮,四個多月的肚皮還沒隆起,懷孕後並無太多變化,只胃口上偏清淡了些,更喜歡吃粥,擁雪和耶律祁因此經常比賽一樣變着花樣給她熬各種粥,希望這點變化不要被他發現。

她出去曬了陣太陽補鈣,對着這太陽想了一陣三天後暴雨的事情,擡眼看看不遠處的宮牆,她現在已經從驛館搬到了靠近王城的萬國館,這是老王爲了補償“受傷的姬國王女”所提出的提議,自然沒有人阻攔,這位置離王城很近,能看見平王府的飛檐,也能看見王宮最高的塔樓。

過了一陣回來,桌上已經多了一碗粥,形貌和平日擁雪熬的粥似有不同,宮胤坐在粥邊,盯着她看。景橫波心中還在琢磨三日後的事,隨意喝了一口,隨口道:“太甜。”

她有些奇怪,擁雪廚藝很有一手,也知道她的口味,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又喝了一口,嚐到了一點古怪的味道,她“啊”地一聲道:“居然有香菇!”

她懷孕後就不大愛吃香菇,覺得怪味,下意識要吐出來,忽然頓住。

氣氛似乎有些不對……

悄悄擡起眼,卻看見宮胤已經轉開眼去,只能看見他的側面,沒什麼表情。

景橫波眼珠子溜了溜,忽然看見擁雪從窗下經過,輕手輕腳地,對她做了個手勢。

景橫波眼神跟着轉過去,就看見廊下的小火爐,擁雪喜歡慢火熬粥,常用這隻紅泥小爐。她擅長廚藝,熬粥不僅講究粥,還講究用具和炭,比如炭就是一種特別耐燒的銀炭,不易熄,能長時間慢熬,最適合煮粥。

這種銀炭唯一不好就是灰大,而且特別細密,守在爐子前久了,容易粘附在皮膚上,一時還擦不乾淨,得用胰子洗。

景橫波目光轉回宮胤身上,然後就在他脖子上,看見淡淡的一道灰跡。

景橫波第一件事就是把香菇咕咚一聲嚥進肚子裡,大聲讚道:“居然有香菇!我最喜歡了!”

低下頭又扒了一口粥,品嚐半晌,歡喜地道:“擁雪這丫頭,冰糖放得不勻,就剛纔那一口甜,現在正好,比前幾日的更好,香濃!”

說着裝模作樣對外頭喚,“擁雪,粥煮得好,賞你個啥呢?”

外頭擁雪微笑道:“我昨晚就準備了,各種材料仔細洗過三遍,對着方子熬了一夜呢,夜裡爬起來看了好幾次,就衝這個,陛下也得賞我點好的。”

景橫波衝她笑笑,擁雪可從來不是表功多話的人,這話指的是什麼,她清楚得很,此刻心情很好,大方地道:“麗人堂最新品的玩意兒,你看中啥就拿啥,你喜歡的話,以後帝歌的麗人堂也給你玩。”

擁雪笑着應了,從窗下走開,還體貼地把窗戶給她關上。景橫波低頭吃粥,努力喝得稀里嘩啦很香的模樣,一邊還要努力地清喉嚨——確實太甜,甜到齁,她很怕等下喝完這碗粥,自己就說不出話來了。

沒吃幾口,一隻手蓋了過來,擋住了碗口,宮胤的聲音清清淡淡,“別吃了。”

景橫波擡起臉來,臉上還沾着幾顆米粒,一臉吃得很投入的模樣,可真心是不敢開口,怕一開口啞着嗓子就穿幫了。

不過現在好像也已經穿幫了,因爲宮胤看她的眼神很複雜,淡淡無奈,淡淡歡喜,淡淡欣慰,又有些淡淡怒氣,但那怒氣明顯不是對她的。

他伸手,揩去她臉上那幾顆黏黏的米粒,順手接過她的碗,景橫波反應不過來地看着他端起碗,看着他喝了一口,看着他皺起眉,看着他嘆了口氣。

好一會兒景橫波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吃她剩的?

他吃她剩的?

感覺比大荒忽然被斗篷人統一了還令她驚悚。

宮胤那個潔癖,那個自持,比她的潔癖強上一萬倍,別說吃人剩的,正常情況下都不會站在下風位置,更不會隨便靠近任何一個人。

她到現在還清晰記得當初和他一起陷入山林,他是如何嫌棄她碰過的東西。

此刻卻看見他吃得這麼自然,她心中像飛出無數輕盈的小泡泡,每個泡泡都叫歡喜,每個泡泡都比這粥還甜蜜。整個人都似要被這些泡泡載着飛起,飛入綿軟的雲層裡去。

並不是受寵若驚,而是感動於他此刻的自然,她知道這一刻他定然沒有任何想法,她知道這樣的自然只給她,她知道這樣的自然代表內心深處,他視她爲自己一體。

他如此潔癖,厭惡庖廚甚於一切,卻願爲她經受煙熏火燎,嘗過她嘗的滋味。

外表上再多的疏離和拒絕,都在心的自然行動下被覆蓋。

宮胤只吃了一口,便嘆了口氣,將碗一放,喃喃道:“天賦啊!”

景橫波“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從他嘴裡聽見這樣的話,真是……萌。

敢情這熬粥,並不是心血來潮的獻殷勤,是不甘心的吃醋啊。

想在廚藝上也壓下耶律祁?景橫波覺得他還是認命算了。

宮胤還在盯着自己的粥發呆,似乎在嚴肅思考如何能夠提升廚藝,彌補自己唯一的短板,景橫波瞧着,只覺得心情軟軟的,那些氣泡泡都飛了起來,在日光下迷離地炫目着。

她忽然湊過去,抱住了他的脖子,宮胤還沒來得及轉頭,她的舌尖,已經輕輕舔在了他脖子上。

宮胤有一霎的僵硬,隨即反手摟住了她的腰,想要將她摟到自己膝上來,景橫波卻扭了扭腰不肯,她一扭,宮胤便覺得胳膊肩頭被洶涌柔軟的部位一蹭一蹭,波撫浪涌,別有滋味,他垂眼看了看,不動了,卻又覺得脖間簌簌地癢,這小妖精,在慢慢舔他脖子,舌尖緩緩地拖過去,長長地一抹,調皮地像在用舌尖寫“一”字,脖子微溼,微癢,那些細密的神經和血管,似乎都被那般帶着香氣的親吻所喚醒,自喉間往下,沸騰盪漾,肌膚漸漸緊繃了起來,也不知道是被她的氣息潤澤的,還是因爲身體和心跳忽然加快,連帶着身軀也慢慢繃了起來,耳邊聽見她格格低笑,一邊還在一遍遍地舔他脖子,似乎戀上那一處的滋味,沒完沒了徘徊不絕,手卻慢慢伸入了他的衣襟裡。

他身子又一僵,景橫波隔着他的褻衣,輕捻慢挑,指尖小鳥般彈來彈去,舌尖在他脖子上刷來刷去,宮胤目光落到窗外爐子上,才反應過來,這妖精女王是用舌頭給他舔去脖子上沾着的灰跡……

換句話說,誰也瞞不住誰。

他脣角一彎,轉頭,蹭了蹭她的脣瓣,這也是個挺講究的人兒,吃灰也吃得這麼香……

舔着舔着就摸了,摸着摸着就倒了,宮胤所坐的寬大的圈椅裡擠着兩個人,景橫波像一隻小獸一般往裡蹭啊蹭,桌子不知道被誰的膝蓋頂住,微微震動着,粥面卻已經凝固,雪白的,閃着瑩潤的光澤,像一面重圓的鏡子,倒映窗外趕在最後一季繁盛的花兒,和那女子含情水潤的眼眸。

漸漸有了點喘息聲,但喘息聲還沒完全響起來的時候,“砰。”一聲巨響,震得外頭嘩啦啦一陣響,似乎什麼東西撲扇在了窗紙上。

屋子裡靜了靜,半晌,景橫波的咕噥聲響起,“這椅子也忒不結實了,壓着了沒有?”

又靜了靜,才響起宮胤略微有點不穩的聲音,“是你太猴急了吧?”

“去死!”景橫波罵一句,屋子裡吱吱嘎嘎的聲音,顯然某件傢俱報廢了,隨即某人明顯慾求不滿的聲音冷冷響起,“誰在外頭?”

屋子外又靜了靜,片刻後,窗戶掀開,二狗子以一種自己無法達到的速度彈射進來,雙翅筆直張開,姿態如即將獻上祭臺的少女。

它身後,霏霏的大尾巴一晃而過,一溜煙不見。

很明顯,弱勢鳥又被強勢貓踢進來當箭靶。

一眨眼之後二狗子以同樣姿勢飛了出去,又過了一會,景橫波坦然走出來,站在廊下掠掠髮鬢,看看陽光燦爛的天色,望望院子裡似乎若無其事四處走動的人們,咕噥道:“嗯,快下雨了……”

耶律祁端着一碗新鮮出爐,色香味俱全,滿院子飄香的粥,從窗下走了過去。

裴樞坐在院子中的樹上,冷哼一聲,罵:“姦夫淫婦!”

……

這兩天蒙城很不安靜。

所有人都知道了祭天罪己的事情,對於百姓來說,這是帝王的一個不相干的舉動,八成是爲了平息這些日子甚囂塵上的流言,對於中立和信奉上天的朝臣來說,他們真心希望這場祭天能夠獲得上天原諒,讓蒙城不安定的氣息平息;對於某些野心家來說,他們在等待,並相信這場祭天的開始,就是一個王朝的新開始。

景橫波站在廊檐下,嗅着前院傳來的不大好聞的氣味,皺了皺眉。她收到了關於明日祭天的邀請,目前又有幾國使臣抵達蒙城,爲老王慶壽,萬國館內住着的還有琉璃部和易國、沉鐵的使臣,都收到了觀禮邀請。當然,姬國是不會再派人來的,即將冊封爲王太女的姬玟,這點配合還是能做到的。

景橫波看看頭頂依舊燦爛的天色,真心很難相信明天會有暴雨,隨即她看見天棄,步子有點拐的從她面前過。

“腿怎麼了這是?”她隨口一問。

天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道:“這腿啊,小時候爬山斷過,後來就成了寒腿,陰天必定發作。”說着擡頭看看天色,“明天啊,一定下雨,大暴雨。”

景橫波看着他微瘸地走過去,回頭看看宮胤的屋子,心頭忽然一動。

天棄的傷腿,提前一天預示了暴雨的到來,可宮胤,三天前就知道了會下暴雨。

這是爲什麼?

……

夜深沉。

平王立在府邸的高樓上,仰頭看着天空,今晚不是月朗星稀的夜,蒼穹那頭隱約可以感覺到陰沉欲雨的氣息。

平王對此很滿意,欽天監算天氣竟然也是準的。

他手中端着一個小瓶子,就是景橫波賣出去的那種,向他獻上這禮物,因此更加得他信重的黑三爺站在他身側,這人還是一身的黑袍連頭連尾,看不清面目,好在平王也不大介意,他覺得江湖人士就是各種奇怪,應當包容才能顯得他禮賢下士。扮演慣了賢王,大多數時候他的行爲模式看起來確實很賢。

平王嗅着瓶子裡獨特的氣味,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黑三,“都準備好了?”

“殿下放心。”

“那麼大的雨,”平王有點憂色,“這要澆滅了……”

“欽天監前天以準備祭天事由爲理由,去祭壇做過重新修整,雨不會淋到下面。”黑三平靜地道,“其餘地方也佈置好了。”

“不會出岔子?”

“不會。”黑三道,“只擔心一件事,如果那位傳說中的女王在,以她的能力,倒是可能導致變數。”

“不會。”平王放心地道,“那天府裡試探姬國王女的結果你也知道。我猜着,八成是蒙府知道了蒙虎被軟禁的消息,先下手爲強,聯合姬國使臣隊伍,破壞了我的計劃,擄走了吉祥兒讓我投鼠忌器,你知道蒙家一向中立,不喜歡摻合進朝政爭奪,所以他們只是擄走吉祥以示警告,並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如果真的是女王,豈能放過這個拿吉祥要挾吉家和我的機會?更重要的是,朝中已經收到了姬國的傳書,讓轉交給使臣隊伍。我們的人偷看過內容,姬國女王讓使臣隊伍在蒙國慶壽結束後,另外轉道商國,尋一種名藥。所以這支使臣隊伍是真的。另外,禮司副相已經前往天舞郡去迎女王鑾駕了,大概還有三四天才能到呢,難道她還能插翅飛來,壞了我的好事不成?”

“那是,”黑三爺湊趣地道,“等她們到了,率百官迎接的人,早就換成您了。”

平王心情很是愉悅,哈哈地笑起來,笑聲裡,天邊幾朵黑色厚雲,又近了近。

……

因爲明日要舉行罪己祭天,祭壇提前兩晚就開始了戒嚴,在欽天監將祭壇內外都檢查過之後,便由羽林軍和兵馬司共同封鎖了祭壇,足足一萬軍隊,開進這方圓不足三裡的範圍,人與人之間站得幾乎沒有縫隙,刀槍豎立起來,便能形成一道水潑不進的鋼牆。

越是接近祭天日期,氣氛越緊張,士兵們接到的是死命令——哪怕一隻蒼蠅,在祭天之前,都不能飛進祭壇!出現任何異動,一人失責斬小隊,一隊失責斬全軍!所以所有人別說鬆懈,連眨眼都不敢。生怕閉上眼再睜開,飛進一隻蒼蠅,頭顱便落了地。

在這樣所有人瞪大眼睛灼灼注視下,便是插了翅膀的神仙,也很難不被人發現,進入祭壇。

所以平王很放心,很早就睡了,他需要一場充足的睡眠,明日好精力飽滿地表演。

天越來越黑了,因爲將雨,氣壓很低,祭壇前人山人海,更顯得空氣壓抑,將士們盯着頭頂烏沉沉的天,和天底下那看得眼睛發酸的雪白的祭壇,不知怎的都覺得緊張,呼吸不由自主急促起來。

緊張的氣氛會傳染,過度的壓力會導致各種異常,漸漸有人覺得繃不住,眼光解脫般地往四周轉轉,然後忽然有人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呃”。

這一聲“呃”,其實更像是一聲驚呼,只是迫於氣氛的巨大壓力,被當事人硬生生忍住。

然而終究是忍不住的,更多人看見了。

“鬼火!鬼火又出現了!”

有人大叫起來,驚恐的瞳仁裡,攝入一團團蒼白的陰火——祭壇兩側的樹林裡,忽然飄出了無數鬼火團,悠悠盪盪,向軍隊襲來。

有過前幾天王宮鬼火事件的恐怖渲染,此刻在此處再見鬼火,給士兵帶來的壓力可想而知,哪怕這些鬼火其實不如那晚王宮鬼火大,也不如那晚多,仔細看也不過青青白白十幾團,然而此刻只要這裡出現這個,對心理就是一種巨大的威懾。

士兵們雖然還沒有動,但很多人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那鬼火,額頭汗滾滾而下。

將領們微微有些慌亂卻又力持鎮定的聲音響起,厲喝着指揮一支隊伍,進入林中查看,一隊甲冑齊全的士兵衝入林中,卻因此令鬼火浮沉得更亂更快,這東西逐人行走,驅散不掉,遠遠看去就像是滿林子鬼火追着滿林子的士兵在跑……

所有人都被恐懼攝住了心神,下意識地緊緊盯着那林子和林子中的鬼火,人對於恐懼的東西當面,很多時候會忘記逃走或者反應,只知道心臟緊縮,直勾勾地瞧……

所以,當所有人都被樹林鬼火吸引目光的時候,一抹黑影忽然閃過萬軍,出現在祭壇上,竟然就沒有人看見。

那出現在祭壇上的影子非常的詭異,彷彿憑空在那裡出現,那影子在祭壇速度極快地轉了一圈。

有個將領似有所察覺,正要轉臉,祭壇上的人影袖子一動,放出了一隻小獸,隨即身影一閃不見。那將領只捕捉到一抹黑影,還以爲自己見了鬼火之後眼花。

小獸很小,周身雪白,在雪白的祭壇上根本不顯眼,何況此時大家也沒有人有心情注意祭壇,所以那小獸在祭壇上刨刨挖挖,很是做了一番動作,然後才從祭壇躥下,從人腿縫裡溜走。

也有人有所感覺,但是這一刻看見的所有東西,都會以爲是鬼火的幻影。

等到衆人發現那些鬼火併不多,漸漸熄滅,周圍也沒發生什麼事,才漸漸放下心來,重新將注意力回到了祭壇上。

其中一些經驗老到的將領,看着那莫名其妙出現鬼火的樹林,再看看祭壇,想着剛纔彷彿眼花看見的黑影,心中飄過一抹疑雲。

如果剛纔真的是有人調虎離山,有人試圖進入祭壇,但這麼短暫的時間,這麼多人之前,終究什麼都沒發生,那他白費了一番力氣,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女帝本色 第八十四章 女神第十四章 耶律祁的下落(二)第三十四章 軟玉溫香女帝本色 第三章 留下還是離開第三十二章 歡喜冤家女帝本色 第九十二章 我要的是你不是天下女帝本色 第六十五章 情敵擡槓女帝本色 第八十五章女帝本色 第四十四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女帝本色 第八十九章 奪位女帝本色 第六十六章 國師神威第三十五章 她的深情女帝本色 第二十二章 景肥婆女帝本色 第二十六章 你的一切,我的最好女帝本色 第七十八章 誰換誰的江山女帝本色 第六十七章 落雲之亂第十八章 各有花招第二章 審問明城女帝本色 第八十五章 有種你面具戴三層!第五章 兵變與反兵變女帝本色 第五十七章女帝本色 第七十四章 舊日風流女帝本色 第八十三章 誰守着誰的幸福女帝本色 第九十二章 人質第三十二章 向右國師求親!女帝本色 第七十四章 舉世無雙第一坑女帝本色 第六十五章 誘惑與扮鬼第五十一章 天下和你,我都要女帝本色 第二十二章 景肥婆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甜蜜蜜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女帝本色 第九十七章 龍家主母第四十九章 點鴛鴦女帝本色 第二十三章 誰碰你,我殺誰女帝本色 第六十八章 最後的瘋狂女帝本色 第八十二章 呼應女帝本色 第六十章 愛你的人,該給什麼第六十一章 你脫不如我脫女帝本色 第九十一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女帝本色 第四十章 愛與情義的選擇第六十一章 你脫不如我脫女帝本色 第三十六章 衝冠一怒爲紅顏第六十章 我和你在一起的滋味女帝本色 第六十八章 打臉女帝本色 第九十二章 天下之重,她最重女帝本色 第五十五章 洗顏女帝本色 第四十章 交心女帝本色 第九十一章 得知真相的她女帝本色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結局(三)女帝本色 第三十七章 陛下有喜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我所愛,願不傷女帝本色 第一百一十章 王室成全者女帝本色 第六十六章 要,不如搶第十二章 雨夜相遇女帝本色 第八十六章 咬痕女帝本色 第二十六章 你的一切,我的最好第二十九章 恩怨與抉擇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五章 試探女帝本色 第九十三章 最後的旨意(卷三完)女帝本色 第九十三章 扒人者人恆扒之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二章 無悔女帝本色 第四十四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八十六章 以身相代女帝本色 第四十七章 一見鍾情\女帝本色 第二十二章 景肥婆女帝本色 第八十一章 真愛柔軟女帝本色 第四十二章 盛放的愛女帝本色 第五十五章 同心女帝本色 第九十一章 得知真相的她第八十六章 以身相代女帝本色 第六十七章 好戲女帝本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結局(上)女帝本色 第七十七章 我所愛,願不傷女帝本色 第四十四章 我的人,你碰不得第十章 他用一生來愛你女帝本色 第八十一章 爾虞我詐女帝本色 第五十六章 上花轎和入洞房女帝本色 第五十章 小鮮肉女帝本色 第八十四章 選誰?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愛的滋味女帝本色 第七十六章 情深意重女帝本色 第六十四章 石榴裙下拜衆生女帝本色 第八十章 救她!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甜蜜蜜第八章 千金一兩,買你露肉女帝本色 第二十章 老孃也有D三八!女帝本色 第三章 留下還是離開女帝本色 第三十四章 浪潮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二章 無悔女帝本色 第九十九章 獻身第三十五章 她的深情女帝本色 第一百一十一章 喜事女帝本色 第九十一章 色不迷人人自迷第三十章 信任女帝本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甜蜜蜜第十二章 雨夜相遇女帝本色 第九十三章 扒人者人恆扒之第八十八章 綠帽子女帝本色 第十四章 NO ZUO NO DIE女帝本色 第八十章 大神垂釣,請君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