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第八十四章 選誰?

黃金部疆域之外,有一座定風山,山勢雄奇險峻,山內卻有地域廣闊的山谷平地,地氣溫暖,四季常綠。

成孤漠的征討黃金部的大軍,就在這裡紮營休整。

去年冬,成孤漠便向國師討印,征伐黃金部,黃金部卻也不是吃素的,這些年休養生息,自有戰略儲備,更重要的是,黃金部金召龍吸取當年教訓,將黃金部外圍的幾大沼澤進行了連通,形成了天塹,成孤漠的十萬亢龍軍,不得不在那樣的天險面前止步。之後前半年,雙方有過小股接觸,雖然成孤漠都勝了,卻沒能給黃金部造成巨大損失,之後隨着天氣逐漸寒冷,沼澤氣候更加惡劣,大軍難行,雙方在陣前僵持,更有幾次,黃金部趁着夜色和地利的方便,潛入成孤漠陣營,造成了幾次不大不小的破壞。

在這種情況下,成孤漠有心想撤回帝歌,但勞師遠征,一無所得,回朝必受彈劾,他也知道自己深深得罪了國師,這樣灰溜溜的回去,國師正好有藉口解除他的兵權,他因此深深後悔,當初自己爲什麼一怒之下,主動請求發兵黃金部?如今騎虎難下,打不了,也退不成。朝廷的糧草已經越供越少,國師還頻頻發令,說近年底糧草緊張,命他就地籌措糧草,並速速懲治了黃金部,班師回朝。

班師回朝是他期盼的,但前提得是懲治黃金部,還得自己搞糧草。成孤漠因此不得不將大軍後撤,選定了定風山這座外有羣山阻隔,內有平坦土地的地方,想在年底前,打一場漂亮點的仗,擺脫現有的困境。

成孤漠此時正在山頭上,看底下士兵在谷中沼澤裡尋找收成,他也按照景橫波的桑基循環種植法,在沼澤進行試種,只是時日尚短,一時難有收穫,而朝廷撥付的糧草越來越少,士兵們越來越吃不飽肚子,只能整日在山上或者沼澤裡找吃的,隨着天氣漸冷,食物只會更少。這樣下去別說打平黃金部,不餓死一批就不錯了。

遠遠地,成孤漠看見一羣士兵,似乎是兩個營的,爲爭奪一隻兔子,打起來了。推推搡搡似乎動了手……

這已經是他今天看見的第三起,他陰沉着臉,揮揮手,自有執法隊前去處理。執法隊到了之後,一番呼喝叱罵,又各自抽了幾鞭子,事態安靜下來,底下勞作的士兵們擡頭看看,眼神裡都陰沉沉的。

成孤漠擡頭看着同樣陰沉沉的天,煩躁地吁了一口氣,這不是什麼好兆頭,這樣的事情多了,靠硬性彈壓是不成的,遲早會釀成兵變。

兵變……

當日自己以兵變逼宮女王和宮胤,現在一年風水輪流轉,似乎馬上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了。

這是國師的報復麼?

忽然身後有人幽幽道:“大帥不求破局麼?”

成孤漠一驚轉身,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個蒙面的灰衣人。

對方那裝束有些熟悉,又對他翻了翻手掌,掌心裡一道上平下尖的烙印,有點像劍。

他認得這標誌。

之前帝歌逼宮事件之前,此人曾經給他傳報過幾次消息,促成他和緋羅軒轅鏡等人的聯盟。

時隔很久,這人又出現了。

他一邊暗驚自己想事情太入神,連這人靠近都沒發現,一邊冷冷道:“你來做什麼?”

“大帥被困在此處,進不得,退不得。”那灰衣人道,“何不揮兵北上,博一場新功業?”

成孤漠眼睛一眯,寒芒頓現,“你說什麼?北上?”

“然也。”

“北上哪裡?你不會說玳瑁部吧?”成孤漠大笑,“荒唐!先別說北上路途遙遠,士兵一路折損,就算我帶兵過去,難道和女王搶地盤做江湖霸主?我堂堂大荒將軍不做,去做黑水澤一地的江湖霸主?”

“如果那裡只有一個女王,還真不值得您冒險。”灰衣人不急不忙地道,“可如果再加上一個人。大帥此去,奪的就不是玳瑁,而是整個大荒了。”說完攤開手掌,掌心裡一個“宮”字。

成孤漠驚訝失聲:“什麼?怎麼可能?他明明在帝歌!”

“狡兔尚有三窟。”灰衣人道,“豈不聞替身一說?”

成孤漠表情半信半疑,他離開帝歌已經有一陣子了,接到的朝廷文書都有玉照宮主人印,自然看不出什麼變化。

“既然知道他有替身,”成孤漠做了個砍殺的手勢,“你等爲何不趁機下手?”

“殺或者挾持一個替身何用?何況他既然敢這麼做,自然有充足準備。”灰衣人一哂,“軍權在他手中,這一年多,當初敢反對他的人,已經被他不動聲色地各自貶謫,朝臣現在別說懷疑真假,連敢擡頭看他的人都沒了。否則他焉敢如此大膽?”

成孤漠知道這是真的,當初玉照宮牆下,風雪之夜氣勢洶洶來逼宮的人羣,這一年多,已經或被景橫波,或被宮胤,用各自不同的方式,打入塵埃。很快,就要輪到他成孤漠了。若不是他掌握亢龍軍,也堅持不到現在。

但這種堅持,眼看着也是日薄西山的氣象,宮胤有鐵腕有心計,並且絕不會放過他,他不趁現在手掌大軍,掙扎一把,那結局,不會比失蹤的緋羅和殘廢的軒轅鏡強。

如果殺了景橫波和宮胤,令玉照龍騎羣龍無首,再帶兵反攻他最熟悉的帝歌,這天下,可就真沒人能和他鬥了……

成孤漠心中烈火灼灼燒起,卻仍有顧忌。

“可你也說他自有準備,若我大軍一動,他怎麼會不知道?”

灰衣人聽出他語氣鬆動,笑道:“我家主人說了,只要您肯出兵,他自然也會幫您一個大忙。”

“哦?”

灰衣人展開一幅地圖,指着圖中一處道:“玳瑁現在有兩處騎兵,分扼七峪關和寶田嶺。這樣兩支騎兵,同樣需要糧草運送。您可以出兵拿下這糧草隊,以運糧爲名,將士兵轉移往玳瑁。”

成孤漠顧不得問爲什麼會有騎兵出現在玳瑁,先急道:“那邊竟然有朝廷軍隊?那就是玉照龍騎了!可搶奪並僞裝糧草隊,只能派步兵,步兵遇上騎兵,尤其還是龍騎,那不是送死!”

“您出的當然是騎兵。”灰衣人笑道,“騎兵步兵,區別不就是馬?您放心,到時候,馬會有的。”

成孤漠不說話了,他對這位的主子很有些信心,當初帝歌逼宮事件,可不就是在他的步步策劃之下,硬是將女王逼出了帝歌?只是宮胤太厲害,毒蛇噬臂,壯士斷腕,沒有能徹底成功罷了。

“那麼,”他將地圖緩緩捲起,“我再信他一次。”

“願大帥馬到功成。”灰衣人笑。

“願所有該死的人,都死在黑水的土地上。”他答。

……

庚申年十一月,黑水女王孤身順利進出上元城,救出麾下女官。是日,百姓迎在城外,歡呼夾道。

女王仁勇之名,遍傳玳瑁。

而在那幾天,女王在上元的經歷,也是上元百姓茶餘飯後熱議的話題。上元百姓提起女王的態度,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從一開始的全部敵意,漸漸轉爲讚歎、警惕、擔憂、觀望等複雜情緒。

上元城看似還是鐵板一塊,在黑水澤的前端靜默,但內部,已經因爲女王的出現,分化出一股股暗流。

也因此,玳瑁乃至周邊各部族的其餘勢力們,也不禁擡起目光,射向那片灰霧沉沉的土地。

庚申年十二月初一,玳瑁江湖勢力在映嵐山會議,結成聯盟,推舉每門首領形成聯盟長老會,共決事務。在會上,大佬們回顧了過往風雨,表達了彼此兄弟深情,展望了武林的美好未來,對將來的玳瑁江湖,進行了最誠摯的期許。

在會上,大佬們熱淚盈眶地說,這是玳瑁江湖自產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的大聯盟,也是大荒武林史上最重要的一次聯盟。充分體現了江湖人江湖情,江湖兒女一家親的精神。

對此,女王陛下說:“啊呸,說這麼好聽幹嘛,不就是單打獨鬥打不過我,合起來準備打羣架嘛,來啊,來啊,來打我啊!”

女王屬下們表示女王說話一向很賤,請大家不要太在意。我們是熱愛和平的,我們只會和平地收服玳瑁,誰若不樂意,我們會和平地送他進墓地。江湖人江湖情,江湖兒女一家親謝謝。

大佬們表示:女王太粗暴。呔,好男不和女鬥也。

而在玳瑁之外,比如附近的沉鐵翡翠商國蒙國,則對此各有不同態度。

沉鐵部是最不關心的,因爲他們有自己的忙碌。最近沉鐵部連刮過的風,都帶着血腥氣,王城之內,每天都有戰鬥,每天都在死人,金屬的森冷與血火的熾烈交織在一起,遮蔽了來自遠方的任何視線。

金殿之上,鮮血順着漢白玉臺階靜靜淋漓,一身金甲的三王子鐵風雷將長槍從地上的屍首背上抽出,聽見了這一出,道:“呵呵,玳瑁和我有什麼關係?女王和我有什麼關係?要愁玳瑁,也等我搶到王位再說!”

他拖着帶血的長槍,大步而去,“你們還是趕緊打聽一下,我那個七弟,到底到哪裡了呢?我等那個廢物,等得好急呢!”

他的血腳印一路遠去,一羣士兵快步過來,有人大聲囑咐:“快,把二王子的屍首,趕緊送走埋了……”

……

翡翠部愛財如命的女國主,玩着她最愛的翡翠,用一枚翡翠鏡照着臉,喃喃道:“聽說那個女王很擅長妝扮,她有沒有辦法,把我這臉上的斑治好呢?”

……

蒙國國王在金殿上,讀完了關於女王事蹟的奏章,唰一下站起來,頭頂快要觸及殿頂的高帽子,砰一下撞在殿頂上。

“暫停對玳瑁那幾家的幫派的暗中支援,咱們要觀望一下再說。”蒙國國王一邊端平自己的綠色高帽子,一邊囑咐城下,“可以適當對女王表示些好意,但不必給其餘人知道。”

“臣等遵旨!”大臣們齊齊一叩首,頭頂高高矮矮的綠色帽子,齊齊砰一聲砸在地上,如同剛曬了一地萵苣。

……

商國金殿上,羣臣們也在議事,在如何對待女王的外交態度上爭執不休,最後還是商國大王一言定鼎。

他說,“BIU……我們和別人不同……BIU……我們一直以來對玳瑁江湖支援頗多……因爲我國的不法商人逃過去太多……”說到這裡他有些生氣,接連“BIUBIU”兩聲,才繼續道,“多年來仰賴玳瑁江湖……BIU……幫我們控制解回這些商人……BIU……牽連太深……啊,想到那些侵佔國財民財的不法商人,我就BIUBIUBIU……”

“大王息怒,請保重玉體……BIU!”羣臣齊呼。

大王激動時就會接連放屁,連放三個,說明情緒已經有點控制不住了。

“BIUBIUBIU……”大王怒氣卻沒消掉,“我不信那女王,能真正控制整合十五家……BIU……一個外來新勢力而已……BIU……當然,如果她能幫我一勞永逸解決那羣混賬……BIU……我自然可以考慮和她結盟……BIU……不過那是……BIU……不可能的!”

“大王英明……BIU!”羣臣用一個齊齊的無比洪亮的屁,表達了對大王英明看法的衷心擁戴……

……

易國國主正在自己寢宮內,對着鏡子拔鬍子,聽着底下人的回報,一開口卻是嬌滴滴的女聲:“喲,挺厲害的嘛。”

想了想,又冷笑一聲,道:“只怕是曇花一現。”

這回聲音雄壯,赫然是男子聲音。

再仔細看他動作,卻又不似拔鬍子了,倒似在粘着鬍子。

他細心地把鬍子修剪整齊,格格笑了一聲,這回卻是太監的公鴨嗓,不辨男女。

“我管她厲害還是簡單,我們易國,離他們玳瑁還有段距離,不用操心太多。”他眯着眼道,“不過所謂遠交近攻,她如果夠聰明,應該遲早會和我們聯絡。到時候,你們告訴她,部族建交,也是交易,不過交易的東西不同罷了。如果她能幫我找到我的皇叔,我就考慮好好和她談談心。否則她來,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最後一句雙眉一揚,殺氣凜然。忽然卻又格格一笑,扔了鏡子跳上牀,一轉頭道:“我美不美?”

那張臉桃花面柳葉眉,眼波流動,媚態十足。

“美!”臣下們齊齊答。

他哈哈一笑,又是一轉頭,“俺俊不俊?”

這張臉面白無須,長眉飛揚,一雙勾魂細長眼。

“俊!”

他冷笑一聲,再一轉頭,“本王威風不威風?”

這張臉濃眉入鬢,一把虯髯棗紅臉膛,一雙眸子神目如電。

“威風!”

“呵呵。”他往牀上一倒,剛纔的精氣神忽然沒了,頹然道,“再美再俊再威風,遇上我那皇叔,都有點不夠看。唉,我那敬愛的皇叔,多年前你造反失敗流亡玳瑁,都說你死了,可我覺得,你這樣的人,怎會那麼容易死呢……唉,你在一天,我就一天不能快活……只要有人能找到你,我這心事也就放下了……”

……

整個北部大荒澤,因爲女王的漸漸崛起,風雲暗涌。

只有玳瑁的中心,上元城,卻有兩個人,以最平靜最安穩的步伐,走近這座雄城。

其中一個是孟破天,她走進了上元的宮門,以新選宮女的身份。

她那晚沒能進入王宮,卻並不死心。轉身就花掉了身上的所有錢財,買通了所有能買通的宮人,在第三天,替換了一個進宮的宮女,再次進入了王宮。

王宮硃紅大門緩緩合攏,攏住了她堅定的背影。

而在宮門廣場前,有人默默注視那巍巍宮門,仰首看潔白的鴿子,飛過硃紅的高檐。

然後她轉身,背對宮門的方向走開,步伐堅定。

她背影肥壯,移動時如同小山。

她是柴俞。

身爲玳瑁王妃,她也有自己的辦法進入上元,當然,她現在不打算進宮。

兩個背影背道而行,看似毫無交集,只有命運知道,所有的行爲,自有其匯合之點。

柴俞走在一個小巷中。

她租了一間民房,租期三個月,上街抓了藥方,開始每天吃藥。

……

進了宮的孟破天,還是用金錢攻勢,買通宮人,讓自己根本進不了管事公公的選拔之中,直接被髮落洗衣房洗衣。

她只洗了一天衣裳,便打聽到了錦衣人還沒走,換了地方住,在王宮西側殿的“熙園”。

熙園佔地比凝雪閣還大,她很詫異,錦衣人擄人失敗,導致明晏安顏面掃地,竟然還能呆在宮裡,待遇還比原來更好?

想來,是又達成了什麼協議吧?

又隔了一天,因爲熙園需要人打掃,她被派往熙園。

……

柴俞在院子裡健身,她現在每天按照景橫波的方子,吃那些固定的食物,練習不同的動作,進行有針對性的訓練。

她事先稱好和自己體重一樣的一堆石頭,放入小船,記下刻度。

她住的小院子,連着一個小湖,每天天不亮,她就起來游泳,因爲景橫波說游泳是最能減肥,同時也最能打造全身體型的運動。

她並不會游泳,卻硬是摸索着自己學會了,第一次下水遊的時候,雖然做了熱身運動,但她還是對這冬天湖水的冰冷刺骨預見不足,險些抽筋。多虧她按照景橫波的囑咐,把豬尿泡吹氣,做成一串“游泳圈”,好歹沒沉下去。

冬泳很聳人聽聞,爲免驚動別人,她都是凌晨時分便下水,那一刻熱身子進入冰湖的感覺,徹骨難忘。

但相比於她所經受的折磨痛苦和絕望,這算什麼?

咬牙跳入冰湖的時候,手臂碰撞那些碎冰的時候,在寒冷中瑟瑟發抖的時候,她便看一看遠處王宮硃紅明黃的檐角。

明晏安,我要以全新的面目,走到你面前。

再把當日你給我的,都狠狠地,還給你。

吃藥和運動的第三天,她在小船上稱了稱,便拋掉了一塊石頭。

石頭“噗通”一聲入水,聲響悍然沉重。

……

孟破天在熙園掃地。

她掃得很專心,絕不東張西望。

事實上,她也不敢東張西望,因爲這院子裡,來來去去都是錦衣人的人,根本沒有一個宮中的宮人。

原本她以爲,她是和一羣宮人一起撥來,伺候這祖宗的。誰知道來了之後,她才發現,這院子裡外人就她一個。難怪她去領打掃用具時,說自己是熙園粗使宮人時,那管事太監神情驚訝。好像看見了鬼。

回頭想想,錦衣人這種人,怎麼可能用的慣外人?哪怕一個外院掃地的,他也一定嫌礙眼。

那同意她來做什麼?孟破天有種不好的感覺。

她有種被猛獸盯住,被猛獸勾起爪子勾過來,關在籠子裡戲耍的感覺。

但到了這時候,也只有硬着頭皮繼續。

屋子門開着,所有人坦然走來走去,說話也沒小聲,彷彿當她是隱形人。

她卻因此更加不敢妄動。

錦衣人在屋子裡,抱着他的三斤嫩黃柔錦被吃瓜子。

一邊吃瓜子一邊對外看。

他在猜,等她掃完,那層地皮是不是得陷下一個坑?

“蠢,蠢啊。爲什麼現在人都這麼蠢?”他搖頭,嘆息,“就她那樣子,掃個地都掃不像,還想做刺客?真是看得我急。”

“你聰明?請問你大腿上傷好了嗎?頭髮長出來了嗎?”有人在他身後,譏誚地答。

錦衣人取下假髮,摸摸光頭,愜意地道:“我現在覺得光頭也不錯。”

“我覺得你沒有頭,更不錯。”身後人冷哼。

錦衣人只是一笑,忽然道:“裴樞,景橫波應該知道你沒死了。有人又壞了我的事。”

裴樞聲音頓時高興很多,“好極,我就說惡人,老天怎麼會成全?”說完急不可耐地道,“放我走,不然景橫波肯定又來騷擾你,你不會希望身上的毛也掉光吧?”

“你去寫封信給景橫波,”錦衣人就像沒聽見他的話,自顧自道,“就說你和我一見如故,自願留在這裡,和我吟詩弄月,切磋武功……”

“我乾脆說愛上你自願追求好了!”裴樞惡狠狠地道。

“那也隨便你。”錦衣人道,“我魅力無遠弗屆,男女皆拜倒我靴下,也是正常的。”

“這信我不寫。”裴樞怒道,“你就等着鳥毛也掉光吧!”

“那我就殺了這丫頭。”錦衣人呵呵一笑。

身後頓時啞了聲。

“這樣吧,你先看她一天。”錦衣人彈彈手指,“我想,也許,今晚過後,讓你走,你也不會走了。”

……

孟破天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她覺得如果她是個刺客,也是個最無措、最不知如何是好的刺客。

要刺殺的人,門開着。

護衛們進進出出,當她不存在,沒人看她一眼。

院子內外沒人看守。

錦衣人就坐在正對着門的榻上,空門大開。

護衛們邊走邊坦然說着主子今天的活動計劃和各種生活習慣。

“主子馬上要喝蜜茶。”

“主子半個時辰後要洗浴。”

“主子一刻鐘之後要解手。”

“主子喜歡獨睡。”

“主子用的碗盞是那套白底金邊胭脂紋的。用的茶盞是雨過天晴水洗瓷的。”

“主子的筷子是烏木鑲金的。”

“主子喜歡睡在窗下靠東的一頭,枕頭一定要在牀正中,頭一定要在枕頭正中。”

……

孟破天很想對天狂號一聲:什麼意思!

啊啊啊什麼意思!

這傢伙到底還是不是人?

她這個挾恨而來的刺客,現在感覺自己像個被一羣人圍觀撥弄看笑話的小鼠好嗎!

什麼樣的殺氣和勇氣,在他的漫不經心似真似假前,都似乎變得可笑無稽,明明近在咫尺一劍便可了結的事,她硬是再邁不出這一步。

這種事以前對她根本不可能,一怒拔劍,天也敢弒,所以她原名孟瑤,自己改名破天。

現在她一把掃帚,掃不出身週三尺。

他是個總能讓人覺得自己很愚蠢的惡魔。

“啊啊啊啊啊。”在護衛第三次提醒她主子會單獨解手去的時候,孟破天終於忍耐不住,一把丟掉掃帚,衝上了臺階。

榻上,錦衣人雙手交握,閒閒等她衝進。搖搖頭道:“六十分。”

定力略差。

“砰。”孟破天一掌拍在他案上,“給個痛快!”

“是你要來殺我。”錦衣人閒閒喝茶,“你給我個痛快吧。等得我很急好嗎。”

孟破天瞪着他,心想你這種人不死,全天下人都很急好嗎!

“那麼,”她恢復了平靜,緩緩抽劍,“請你,給我一個公平對劍的機會。”

“爲什麼?”他問。

“你殺了裴樞,我爲他報仇。沒什麼爲什麼。”

“他是你的誰?”錦衣人嗤笑,“不會棺材裡關一場,你就愛上他了吧?”

“愛不愛是我的事。”孟破天一旦冷靜下來,根本不會受激,“接不接受挑戰,是你的事。”

“你不是我對手。找死嗎?”

“裴樞讓機會給我時,也知道井下就是死路。”她道。

錦衣人默了默,他眯起眼,透過孟破天肩頭,看前方悠悠浮雲,雪白團團,似一張笑臉。

忽然有點想念小蛋糕了啊……

如果他有朝一日落入絕境,小蛋糕也會這樣來報仇嗎?

好像不會……她纔不會這麼傻兮兮地做刺客呢……

“我接受你的挑戰,”他道,“不過,你先去看一樣東西,看完再決定要不要來找死。”

……

片刻後,孟破天在一間潮溼小黑屋裡,看見一個“人”。

空氣中瀰漫着血腥和藥味混合的古怪氣味,護衛們一進去就露出了噁心的表情。那人乍一看像一具屍首,直挺挺地躺在木板牀上,渾身纏滿了白布,白布上猶自透出殷殷血跡,臉上沒有包紮,因此便成了這屋子裡最恐怖的東西——稀爛的,五官不清的,佈滿血洞的,連雙眼都被戳成了兩個深洞,在小屋朦朧晦暗的光線下,看來似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孟破天呆呆地看着那令人不忍目睹的“東西”,臉上血色唰一下褪去。

“人還沒死。”錦衣人的聲音遠遠傳來,“你報什麼仇呢?”

孟破天快步走上前,想要看出這人到底是不是裴樞,可她畢竟不夠熟悉裴樞,只知道他的大致身形,但此刻這人面目全非,裴樞親孃來了都未必辨認得出。

“他……他……”孟破天顫聲道,“他怎麼會……”

“嚇着了吧?”錦衣人笑道,“這個人呢,當然就是你心心念念要報恩的裴樞。”

孟破天想罵,罵不出來,凝視着牀上人,眼底漸漸盈出一汪淚水。

“我給你兩個選擇。”錦衣人道,“第一,我不追究你試圖刺殺我之罪,放你離開。”

“那他呢?”孟破天立即問。

“你都走了,他關你什麼事?當然我也會因爲你的執着,順便救救他,你也看見了他傷這麼重,能不能救活我可不保證。”錦衣人輕鬆地道,“不過這也和你無關。裴樞並沒有爲了救你而死,你也爲了他,冒險闖入了這裡,讓我出手救他,他的恩你算是還了,心裡已經可以過得去,不是嗎?”

孟破天不答,又問:“第二個選擇?”

“你留下,好好照顧他,他正在危險期,如果他能熬過三天,我就答應會爲他好好救治,不說恢復容貌,好歹小命沒問題。如果他不能熬過這三天,他死了你也得賠死。但是,提醒你一句,就算他給我救活了,你這一留,也得永遠留下。”

“什麼意思?”

“看我心情。心情不好,也許我會讓你以命換命,他活,你就死;心情好,我會安排你嫁給他。怎麼樣?自己選。”錦衣人笑得玩味。

孟破天目光落在牀上那“人”身上。

那麼慘重的傷,臉已經全毀,可以想見,就算救活,日後也是不人不鬼的怪物。

而她的青春,她的命,就得全部賠上。

自由,和死亡。

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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