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桃的心裡,一股無名火竄了上來。
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直直地盯着君洛:“大梁的宮規什麼時候改了,嬪妃也可以私自出宮門了嗎?”
駱可兒臉色一變,那南越三皇子已在旁冷聲接口:“可兒是我南越公主,守的是我南越的規矩。你是什麼人,敢對南越的人指手畫腳?”
羅青桃皺緊了眉頭,仍然只看着君洛:“如今的大梁,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前些年,那些小地方來的狗,可沒有敢在大梁的地面上亂吠的。”
君洛笑吟吟地將她拉到身旁,按着她坐下,笑得寵溺:“這都是朕的失職。不過你放心:最多不過三兩年,朕定然將一切恢復原樣。到時候那些小地方的狗若敢出現在你的面前,朕便將它們燉了給你吃!”
“這可是你說的!”羅青桃認真地記住了他這句話。
駱可兒在一旁聽着,眼中漸漸蓄滿了淚水,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我見猶憐。
南越三皇子受了這番冷遇,氣得臉色都青了。
他伸出纖細的手指,指着羅青桃怒罵:“這是哪裡來的小娼婦,竟敢出言不遜,辱我南越國體……”
羅青桃捧着茶盞的雙手驀地收緊,滾燙的茶水灑得一桌子都是。
君洛忙拿了帕子來替她擦手,看她手背上燙得通紅,急得直跺腳。
羅青桃緊緊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恢復了平靜。
她甚至還能向神色莫名的駱可兒遞過一個從容的微笑。
君洛用帕子包住羅青桃的手,久久不肯放開。
他從前不知道羅青桃忌諱什麼,如今知道了,便不可能再讓她受委屈。
三皇子口中說出那三個字的那一刻,在君洛的眼中,他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駱可兒正偷偷地觀察着君洛的臉色,見他眼中利芒閃過,立時嚇得心頭亂跳。
這時唐可喬終於得了個空,走到羅青桃面前施了一禮:“郡主安好。”
羅青桃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今日的唐可喬,與昨日的那個張揚的女人全然不同。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她?
南越三皇子作出大驚失色的樣子來,拍着大腿嘆道:“原來這就是昭烈郡主?素聞郡主天姿國色,妖嬈動人,今日一見……”
羅青桃疤痕縱橫的臉上,綻開一個“天姿國色……”的微笑:“今日一見,又如何呢?”
三皇子“嘿……”地笑了一聲,卻沒有回答。
羅青桃似也不覺得尷尬,依然靠在君洛的懷中,笑得從容。
君洛悄悄地攥緊了她的手。不需要開口說話,三皇子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
可是羅青桃想要的,不止這些。
她眯起眼睛看着楚楚可憐的駱可兒,眼中閃過冷色,意味莫名。
因爲駱家兄妹的到來,羅青桃遊湖的興致是半點也沒有了。
依着她的性子,像三皇子這種人,就該一腳踹到湖裡去餵魚。可是如今君洛未曾開口,她到底不好自作主張。
閒扯了幾句廢話,三皇子風騷地搖了搖他那把灑金富貴牡丹圖樣的摺扇,陰陽怪氣地向君洛道:“先前你總推說登基未久,不願勞民傷財,把個立後的事情一拖再拖。如今我看你在朝堂上已經頗爲得心應手,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吧?下個月是你們太上皇萬壽節,萬國來朝,你這中宮依然無主,可也太不像話!”
羅青桃捏緊了手中的扇柄。她不願轉頭去看駱可兒的反應,一雙眼睛只盯着君洛,恨不得在他臉上瞅出兩個窟窿來。
君洛在袖底捏了捏羅青桃的手,笑得從容:“皇后是一國之母,立後之事關係到國運興衰,所以萬萬馬虎不得。朕已叫國師看過日子,明年正月立後,主國運昌隆,河清海晏。”
羅青桃不着痕跡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低頭喝茶。
三皇子聞言,立時皺緊了眉頭:“明年正月?但是可兒二十歲生辰也是在明年正月!按照南越的規矩,那時她要回去家鄉的樹神娘娘廟祭祀,只怕未必能及時趕回來……”
“這個無妨,等她回來之後再給皇后磕頭也就是了。南越有南越的風俗,朕不會讓她爲難。”君洛微微笑着,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駱可兒的笑容立時僵在了臉上。
羅青桃愕然擡頭,恰看見三皇子的臉色驀然變得鐵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可兒給皇后磕頭?你要冊立的皇后,難道不是可兒?”
君洛剝了一顆水晶葡萄塞進羅青桃的嘴裡,笑容未變:“自然不是。”
他甚至連一個藉口都懶得想,不是就不是,沒有理由。
駱可兒的眼睛裡立時蓄滿了淚水。她猛地站了起來,撲到了三皇子的身邊:“三哥,不要再問了!能做他的貴妃,我已很知足……昭烈郡主是大梁羅家後人,天下景仰的……她比我更適合做大梁的皇后!居於昭烈郡主之下,我不覺得委屈!”
“你要立這個醜八怪爲皇后?”三皇子指指羅青桃,黑着臉質問君洛。
駱可兒急忙呵斥,看向羅青桃的目光歉意滿滿。
羅青桃卻連看也不願看她,只低頭盯着盤裡的水果,暗暗猜度眼下的局勢。
她自然是什麼都猜不明白的。
三皇子推開駱可兒,指着君洛的鼻子怒道:“當初娶可兒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南越傾盡一國之力扶你當上了皇帝,你這就要過河拆橋?可兒爲你做了那麼多事,你就這樣待她?小子,你可不要犯了糊塗!我南越能把你扶到那個位置上去,也就能把你拉下來!”
“你倒試試看。”君洛不慌不忙,全然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羅青桃反倒不放心。她悄悄地扯了扯君洛的衣袖,示意他注意分寸。
君洛低頭向她笑了笑,依舊盡職盡責地剝着葡萄,好像那纔是天下最重要的事。
三皇子氣得渾身發抖,活像一隻垂死掙扎的公雞。
羅青桃有些想笑,卻始終笑不出來。
她知道此時大梁朝中的局勢並不容樂觀。如果能得到南越的支持,君洛必定會輕鬆很多。可是他卻偏在這個時候,得罪了南越的三皇子,還有駱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