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言隔天一進大隊, 就聽見何洋在咋呼,“景言,快來, 這不是那個‘癡情公子’麼?海歸啊!”
“你再多事我就把你弄成海膽!”景言瞪他一眼, 看向了電視。
是L市地方臺的一檔訪談節目, 基調輕鬆, 風格很有特色, 在本地收視率一直很好。
電視上的安啓哲談笑自若,雖然可以看出對節目熱情不是很高,但是依然談吐禮貌, 面對問題也思考過後認真回答。
“我這是替看節目的女孩子問的,你有女朋友嗎?”女主持很幽默。
安啓哲沒有遲疑, 只是微笑一下, “這是私人的事情, 我不方便回答。”
景言站在原地,本想隨意瞥一眼就去工作的, 但還是忍不住站定盯着屏幕。聽過江予暖的話過後,震動一直都還在,她也很想知道在那樣的情形下他是如何度過那些日子直到今天的。
“那就不爲難你了。”女主持很大方地一笑,“正好我們事先採訪了你的同事,我們大家來看看安啓哲的朋友們都是怎麼形容他的!”
隨即鏡頭切換, 換上了VCR。一個笑容滿面的男子隨意地說着:“他就是個拼命三郎, 當初剛創業那會他就像個工作狂人, 每天都是埋頭做事, 基本沒有業餘愛好的。有時候我睡一覺醒來他都還在工作臺前畫圖紙。不過我一直覺得有本事的人都不太正常, 記得有一天我看到了很晚他還在忙,就進去想勸他, 誰知道他一個人在聽王菲的《我願意》,還是循環播放……特別土……”
接着,是另一個看着冷峻低調的男子,“他工作比我們都認真,性格也挺不錯,就是有時候挺矯情的。有次大年三十,大家一起在國外守夜,結果半夜他不見了,居然一個人在樓頂放煙花,特像是那種什麼偶像劇裡的悲情男主角。還有就是我最受不了他看見沒見過的糖就要買,還放過期了都不給大家分一顆。我們總是說他特能裝!”
有些細節,她以爲時間的流逝足以將其沖淡,讓她終於可以不再記得。可是知道此刻她才發現,原來有些東西一旦經歷終其一生都會在生命中留下印記。
或許是乍然憶及所帶來的衝擊太大,她甚至不能有所反應就覺得什麼情緒從心底洶涌而起。如果他離開之後就順利的忘記了一切,甚至是心裡對她存有的只有怨懟,或許她會比此刻要好受許多。
遇見他的時候,她太倔強太驕傲,還不知道什麼是珍惜。而當她褪去了戾氣,開始貪戀溫暖,變得會去表達感情,他們卻再也沒有機會。
有些顫抖地從何洋的手裡搶過了遙控器,匆忙之間狠狠按了兩邊才關掉了電視。景言怔了一下才衝着何洋吼一句,“大清早的煩不煩啊!”
“喲,人家這麼礙你的眼啊!”何洋看出了端倪,猶在嬉皮笑臉。
“你最礙眼了,滾!”景言一腳踢向何洋。
電話響起,她走到辦公桌前順手接起,“喂?刑警隊!”
“景言?”居然是安啓哲的聲音。
“……有事嗎?”
“是這樣,那天你走的急,你的戒指落下了。我想你可能在急着找……”
“哦,謝謝你啊。”
“你在的話,還是我送去給你吧。”
“不用了,還是我去拿吧。約個地方見吧!”
景言走進約好的飯店,安啓哲早已等在座位上。她神色疏離地在他對面坐下,淡淡的說:“還要麻煩你跑一趟,真的不好意思!”
她刻意地用最禮貌的言辭,爲的就是打破那種隱約的纏綿哀傷。
“不用這麼客氣。”安啓哲斂下眼,像是懂得了她的用意,模糊地微笑着說。然後拿出了戒指以及銀鏈,從桌面輕輕推過去,“銀鏈我已經拿去修好了!”
景言的指尖按在戒指上,金屬有些冰涼,她慢慢地將其一點點收進掌心。“謝謝——”遲疑了一下,她才平靜地說:“上次沒來得及告訴你,其實我和洛維在一起。”
安啓哲擡眼看看景言,眸子裡竟是一片遼遠的平靜,像是夜空一般不再有曾經的波瀾。“我知道了。”他的嗓音沒有起伏,見她有些不解又低低地解釋,“昨天我在路上遇見洛伯母,她說起了你們。”
景言緩慢的點點頭,“哦,那我沒什麼要說了!”
“景言……恭喜你!”安啓哲認真地說,聲音誠摯。
“謝謝你!”景言隨意地笑笑,笑意很快就消失不見。
“好久沒見洛維那小子了,還跟從前一樣面癱嗎?”安啓哲問的沒有芥蒂。
想到洛維,景言露出了溫柔的笑容,握緊了掌心的戒指,“他就是那副樣子了!”無意間一偏頭,她瞬間就狠狠怔住。一撥人正走出飯店最豪華的包廂,爲首的正是餘鋒!
他的目光何等毒辣犀利,只消一眼便將目光鎖定到了景言的身上。他陰寒又別有深意地多看了景言一眼,隨即露出了譏刺的笑容。一切都說明即使景言隨意地穿着便裝也被他輕鬆地認了出來。
滲人的涼意從她的頭頂直直流遍了全身,甚至連血液也好似被冰凍一般。頭腦有片刻的空白,景言才反應過來,餘鋒趁他們不備殺了個回馬槍,看樣子是要繼續勘查這邊的情況。
再糟糕也不會比眼前更嚴重了,他們沒有收到任何關於餘鋒來L市的線報。而她作爲偵查員竟然被疑犯撞見,還是在這樣複雜情形之下。如果不能小心應付,不但整個案子會因此失敗,他們兩個能不能安然離開都是問題。
“景言?不舒服嗎?”安啓哲眉峰輕斂,眸中閃現憂心。
餘鋒如影隨形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景言不回頭也知道他就在門外的某輛轎車裡,偶爾目光巡視過她的背脊,卻是讓她陣陣發寒。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聳肩笑笑,“可以結束了嗎?我覺得現在這樣真的很虛僞。”
“虛僞?”安啓哲愕然,眼底有一線涌動。
“這麼多年了,說實話好多事我都記不清了。現在我生活挺好的,大家與其見面這麼尷尬,還是以後就當不認識好了。我最後一次跟你說,以後不要打擾我了!”景言說的緩慢而隨意,平淡卻將言語的殺傷力發揮到了最大的程度。
安啓哲沉默了很久,目光就凝在一處,看不透他在想什麼。過了很久,他才很有風度地說:“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煩你了。還是要祝你幸福!”
他的嗓音始終平靜無波,深沉得語音之後的情緒根本無從知曉。有那麼一個瞬間,連景言也有些恍然,不知道他如何纔可以安然面對這樣決絕的言語,甚至沒有一絲的忿怒。
她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他會離開,遠離眼下的危機。
“我會的!”景言站起身,沒什麼誠意地笑着上前抱了抱他,趁機將手中的戒指放進了他的口袋,以防戒指會給她帶來麻煩。觸及他身體的一瞬間,她差一點抑制不住顫抖,那些感覺藏在心底最深處,原來還沒有全部忘記。
呼吸中也全是他的氣息,那麼熟悉也那麼陌生。停頓了一下,她輕快地說:“麻煩你說到做到!”然後鬆開了手。
安啓哲點點頭,“保重!”一句話藏着無限的深意,已經無從辨別,因爲他慢慢地轉身離去。
曾今她那麼害怕這個離去的背影,所以躲在最喧鬧的地方讓那種疼痛慢慢過去。這一瞬間,一如當年,她依然要用這種糟糕的方式解決問題。真的看到這個場景,心頭五味雜陳,然而情勢卻容不得她有一絲思緒遊離。
她還要繼續全情應戰。
“青青姐,我們峰哥請您一起玩會,賞個臉吧?”跟在餘鋒身邊的黑臉小子禮貌卻強勢地說。
“帶路吧!”景言淡淡一笑。雖然穿着隨便的衣服也未施粉黛,但是轉瞬間已經將妖媚和凌厲融進了骨子裡,以神采來演繹着一個□□大哥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