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從江宇家裡離開之後,總算是想通了。
最重要的是掌握證據,才能指控一個人,沒有證據的指控,只能算是誣告。
作爲警察,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真是不應該。
他連夜趕回警察局,調出所有的相關資料,一一審閱。
在審閱的過程之中,他沮喪地發現,並沒有任何證據指向宋紹林。
除了之前他說的那兩個巧合。
難道真的找不到證據了嗎?
縣城裡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大的案子,就算是大案子,也不會落在他頭上,這一次這個案子之所以讓他和李叔跟,是因爲之前陰差陽錯,他跟蹤張獻珍。
所以,可以說他是最瞭解張獻珍的人。
機會不是人人都有,所以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等轉頭空的時候,後悔都已經來不及。
想到這兒,小陳微微蹙起眉,思來想去,現在只有一個人能幫他忙。
那就是……張獻珍的妻子,張夫人。
他覺得李叔太顧忌張夫人剛死了丈夫的心情,上次來認屍的時候,很多問題都沒有問。
就讓張夫人回去了。
小陳站了起來,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十二點了,他要是這個時候去拜訪一個剛剛失去丈夫的女人,於情於理都不太好。
想了想之後,小陳最後還是決定明天一大早再去找張夫人。
第二天, 六點鐘小陳就起來了。
看着窗外還是灰濛濛的,小陳揉了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發動車子,往張家而去。
到了張家之後,小陳敲了敲門,裡面卻沒有聲音。
小陳頓時覺得有些可疑,又連忙敲了敲門,可是裡面還是沒有任何聲音。
一種身爲警察的敏感,讓他覺得此事不妙,連忙更加用力地敲了敲門。
這個時候,連隔壁的鄰居都已經聽到聲音,打開門,正要罵小陳,卻發現小陳穿着警服,立刻換成一張客客氣氣的臉,問道:“找老張他媳婦嗎?”
小陳點點頭,說道:“怎麼沒有見到她?”
鄰居也疑惑地皺起眉頭說道:“不知道呢,早上好像聽到這邊有開門聲,但是老張他媳婦一般很少早上出面的。”
小陳問道:“那她平時會去哪裡?”
“不知道。”鄰居對張獻珍的妻子並不是很瞭解。
小陳看他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知道張家發生大事的樣子,看來,兩家接觸的比較少,所以……
小陳心中更加不安,轉身走到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剛要狠狠地撞向門,卻發現門應聲打開。
張夫人睡眼惺忪地看着小陳,兩隻眼睛哭得跟腫泡魚似的。
一看就是哭了很長時間。
小陳連忙對張夫人說道:“張夫人好,我是小陳,你還記得吧?”
鄰居也注意到張夫人眼睛腫得老高,頓時詫異地問道:“老張媳婦,你的眼睛怎麼了,沒事吧?對了,怎麼好長時間沒有見到老張了。”
真可謂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張夫人聽到鄰居說的話,眼淚頓時又嘩啦啦的往下流,直也止不住。
鄰居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張夫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小陳只好說道:“不好意思大姐,打擾到你睡覺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他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問張夫人。
有外人在,不方便。
鄰居家的大姐毫無眼力見,聽到這句話,反而不走,而是繼續關切地問道:“不是,老張他媳婦,你這到底是怎麼了?誒,大妹子,你怎麼越哭越兇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跟姐說!”
說着,很是自然地拍了拍張夫人的肩膀,完全忽略了一旁的小陳。
小陳頗爲尷尬地立在原地。
而飽受折磨的張夫人,此刻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趴在鄰居大姐的肩膀上哭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我的命怎麼這麼苦!”
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大姐一頭霧水地擡起頭看向小陳,一邊安慰張夫人:“老張媳婦,你先別哭,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我一定替你做主!”
這些人雖然平日裡面沒有經常問候,但是遇到事情,還是會很仗義地跳出來。
張夫人抱着大姐的肩膀,哭得昏天暗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叔曾經跟他說過,警察的一次次造訪,其實對於死者家屬來說,無異於也是在這些家屬的心中插上一把又一把刀。
所以如果可以,他會盡量避免頻繁和死者家屬接觸。
他現在完全懂了。
爲什麼李叔會這麼說。
張夫人在鄰居大姐的安慰下,哭泣的場所從門口轉移到了客廳。
鄰居大姐見小陳木訥地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說道:“誒,這位警察同志,你給我們倒杯水唄。”
瞧這老張媳婦,都哭成什麼樣了。
都快成一個淚人了。
小陳這才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連忙轉身去廚房給兩人倒了一杯水,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你們喝水。”
大姐端起一杯水遞給張夫人,說道:“妹子,別哭了,喝口水吧。”
張夫人抽抽搭搭地接過大姐遞過來的水,感謝道:“謝謝你,大姐,這幾天……這幾天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到底怎麼了?”大姐奇怪的問道。
張夫人繼續哭道:“我們家老張……我們家老張死了!”
“啊!”聽到這句話,大姐一臉震驚。
“怎麼會呢?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怎麼忽然之間說走就走了呢?
“是被人殺死的,”張夫人身邊也沒有一個說話的人,此刻終於遇到一個能說得上話的,恨不得把想說的通通說出來,“警察現在還沒有調查出來,到底是誰?這個殺千刀的,要是讓我知道,我肯定會殺了他,爲我那可憐死去的老公報仇!”
大姐通過這幾句話,立刻猜到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難怪這幾天,有好多警察在這裡出出入入。
“原來是這樣,”大姐慢慢冷靜下來,不過後背仍然是一片發涼,“你們家老張平時也沒有什麼仇人,待人也挺和善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張夫人也沒有想明白。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想不明白的。
“我不知道,我也想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着說着,張夫人又哭了起來。
本來小陳還打算問幾個問題,但是,現在根本就沒有機會。
他有些煩躁地走到門口,抽出一根菸,狠狠的點燃,猛吸了一口,想要將心中的煩躁鬱悶,一一排解。
爲什麼他的腦袋瓜子這麼笨?
如果他和江副縣長一樣,有一個靈巧的大腦,一定可以抽絲撥繭,將所有的事情聯繫起來。
他吸了一口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煙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他總覺得這根菸抽的很不對勁。
抽完之後,心情更加煩躁。
他狠狠地跺了跺腳,在晨曦的陽光之中,看着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更加煩躁。
“妹子,你先別哭……”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客廳裡面的對話,而且,發現張夫人的哭聲似乎比之前要小了很多。
他微微詫異地挑起眉,走了進去,發現大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原本哭得很傷心的張夫人,竟然露出一個笑意。
初時,他還以爲自己是看錯了,可等他走進去的時候,卻發現張夫人正在和大姐商議去農家樂的事情。
這是什麼神發展?
大姐見小陳進來了,好笑地說道:“這位警察,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
張夫人似乎是此時才意識到有警察在這裡,連忙低下頭,露出憂傷的神情。
小陳沖大姐說道:“這位大姐,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單獨問問張夫人,你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
大姐說道:“行行行,那我先出去。”
說着,很主動的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小陳看着那扇門關上,纔開口打算問張夫人問題,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再一次被推開,露出鄰居大姐那張豪放的臉。
“不好意思,有一件事我忘了說了,說完之後我馬上走,”,鄰居大姐不好意思地衝小陳說道,然後纔看向張夫人說道,“老張媳婦,之前你不是說你們家餐廳的吊燈壞了嗎?我有一個同學,家裡是賣吊燈的,要是有空我們也可以一起去看看。”
敢情,這位大姐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推銷。
“不用了,”張夫人一副弱不禁風地說道,“前段時間,我已經託人把它修好了。”
“哦,好吧,那我沒有什麼事了,我先出去了。”鄰居大姐說完,走了出去。
然而,她雖然走了,但是帶來的震撼,卻沒有隨着她的離去而離去。
“剛纔鄰居大姐說你們家的吊燈曾經壞過,而且你還找人把它修好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爲什麼你從來沒有說過?”
小陳目光灼灼地盯着張夫人。
張夫人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說漏嘴了。
她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死命的抵住下顎,說道:“這件事很重要嗎?我……不就是一個吊燈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