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剛剛去西藏旅遊回來,半個多月的旅行他又累又困。回到家的時候正碰上她坐在客廳裡陪爺爺下象棋。
她穿了一件白底紅花的棉質小背心,一條紅色的短褲,兩條高高的羊角辮垂在肩頭。濃眉大眼,顯得異常的秀氣。
她小小的身子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陽光透過百頁窗照在她的耳根後,映得她的皮膚都透明起來。
她的周圍有淡淡的光暈在晃動,身邊擺着觸手可及的水果和他從國外帶給爺爺奶奶的零食。
她一邊啃着一個比她臉還大的西紅柿一邊凝神看着棋盤。
西紅柿的汁水沿着她的手指流到了手心裡她都渾然不覺,周俊人看到這裡,皺了皺眉上前叫了一聲:“爺爺。”
周老爺子驀然回頭,一見周俊人回來了,笑着說道:“昨天晚上你奶奶還說你該回來了,想不到你今天就回來了,怎麼樣?在西藏玩得好嗎?”
周俊人點點頭:“還好。”
怎麼會不好呢?他媽媽知道他要去西藏已經提前關照過地方上了,他到那裡,幾乎是一路有專人陪同旅行。吃得住得都是當地最好的,所以這一行幾乎可以說是——索然無味!
只是這些話他並沒有跟爺爺提起,因爲他知道,如果爺爺知道媽媽這樣做,一定會不高興的。
木婉擡頭看了他一眼,乖巧地叫了一聲:“周叔叔。”
老爺子一聽,忙擺手說道:“哎這可不能亂叫,你爸爸管我叫伯伯,你怎麼能管他叫叔叔呢,要叫哥哥纔對。”
木婉一聽,皺皺眉:“他那麼大,就是叔叔嘛。”
老爺子啞然失笑,擡頭看了看周俊人,他大?他哪裡大了?只不過個子高點而已,可是看臉明顯還是個大男孩呢。
木婉說完就催着周老爺子:“爺爺,該你了。”
周老爺子一邊捏着棋子落了棋一邊說道:“婉兒啊,你可不能叫錯了,要差輩的,他管你爸爸叫叔叔,你怎麼還能管他再叫叔叔呢?”
木婉低着頭吸着西紅柿裡的汁小聲說道:“就是老嘛!”
周俊人垂了眼簾,對周老爺子說道:“爺爺,我上去洗個澡換下衣服。”
周老爺子頭也不回地說道:“去吧去吧,換完了下來。”
等到周俊人換洗完了下來的時候,老爺子和木婉已經殺到了第二盤。
周俊人剛要坐下看棋,老爺子擡頭看了他一眼:“你過來替我下,你這個小妹妹好厲害啊!爺爺剛纔竟然又輸了……”
周俊人一聽,不由得多看了木婉一眼。
木婉卻自顧自地吃着他從瑞士捎回來的酒芯糖,神態輕鬆得好像在和小朋友玩遊戲一樣。
周俊人坐在爺爺的位置上,低頭看了看棋局,心中有數。遂認真的跟木婉下了起來。
可是僅僅走了幾步,他就吃驚地發現,木婉的棋風竟然跟爺爺的非常相象,同樣是喜歡用炮和兵,同樣是喜歡圍着相和士轉。
周俊人下意識地和爺爺對視了一眼,老爺子笑道:“知道她的厲害了嗎?這丫頭記棋局,我的那些路數估計都在她腦子裡了,她見什麼人用什麼局,我已經對她無奈了……”
周俊人一聽,不由得認真對待了起來。
越到最後越開始驚心動魄起來,彷彿整個棋盤已經化爲廣袤的戰場,而他們兩個人就是指揮着千軍萬馬的將軍。
周俊人將了木婉一軍之後,凝眸看着木婉,只見她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竟然也嚴肅了起來。
這麼點一個丫頭片子,竟然會有這種表情?
周俊人修長的手指捏着一顆棋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婉小巧的臉蛋。
這一局幾乎可以說是鏖戰。
周俊人差一點就輸給了木婉。
最後終於被周俊人逼得只剩將和士的時候,木婉點點頭:“我輸了。”
周俊人盯着她淡淡開口:“還沒到最後。”
木婉看了看棋盤:“我沒有子了,用不了兩步就會被你將死……”
周俊人到這一刻全身緊張的情緒纔算緩解。
周老爺子拍了拍周俊人的後背:“再跟她下盤,給爺爺爭爭臉!”
他說完,對木婉笑眯眯地說道:“婉兒啊,今晚在這吃,等下爺爺叫警衛員去跟你爸爸說聲。”
木婉點點頭:“唔,好。”
周俊人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棋子遞過去,學着爺爺叫着她的名字:“婉兒?你今年幾歲了?”
木婉伸手抓了把葡萄乾:“八歲了。”
周俊人看她一刻不停地吃着零食,淡淡說道:“不要再吃了,會長蛀牙的。”
木婉擡頭不解地看着他:“什麼是蛀牙?”
周俊人一邊擺棋一邊說道:“蛀牙就是蟲牙,你如果吃含糖分的東西吃多了的話,蟲子就會把你的牙齒吃光了。”
木婉一聽,往嘴裡面塞葡萄乾的手驀然停住。
她一臉高智商兒童特有的審視表情:“叔叔你是說真的。”
周俊人面不改色地說道:“真的。”
木婉猶豫了一下,腦海中想象着自己的牙被一羣蟲子啃的樣子,把手裡的葡萄乾輕輕地放進了盒子裡。
又是一番鏖戰,這一局棋裡木婉竟然開始用他的招數來對付他,周俊人心中暗暗驚奇,這小丫頭要是活在金庸的書裡的話,一定是個絕頂高手了,她這記憶力實在是太厲害了,難怪爺爺會一直輸棋。
周俊人在這一局裡儘量不重複上一局的招數,反而盯着木婉的後着跟進,木婉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咦了一聲,順嘴說道:“叔叔,你下棋好亂。”
周俊人知道她的意思,她是說他毫無規律可言,摸不到他的路數。
周俊人淡淡說道:“這不叫亂,這叫謀略。”
木婉瞪着大眼問他:“什麼是謀略?”
周俊人低頭執了一子落下:“謀略就是不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這樣你就贏不了我了。”
木婉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連聲感慨:“好厲害,我也要學謀略。”
周俊人一聽,挑眉看了她一眼:“那你可得好好跟我學一學。”